寢室中一片漆黑,只有外頭走廊上的燈光從門縫間微微透出,在兩列一字排開的鐵製上下舖間游離,黑暗之中傳來空調的運作聲和同伴們規律的呼吸。
長方形寬敞的房間中和往常一樣安靜,老舊的鐵灰色置物櫃靠著牆壁,朝著光線達不到的房間深處排列。
「醒了嗎?」
遭了...差點忘記了,今天是我的十歲生日,姐姐說要給我一項驚喜。
姊姊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在我耳邊緩緩詢問,她早已換好衣服站在床下等待著我,姊姊的個子比我高,眼睛的剛好可以看見上鋪,棕色的長髮透著些許光線,雖然因為光線昏暗而看不清表情,我仍感覺的到姊姊的不耐煩。
看看手上的錶,慘了,時間早已是凌晨四點多。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襪子和外套,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梯後跟著姊姊偷偷走出房門。
迅速推開厚重的鐵製房門再關上,橘紅色的走道燈讓我有些睜不開眼,一條條參著暗紅鏽斑的鐵管貼著牆壁向著盡頭彼方延伸,單調的灰色水泥通道依舊寂靜,只有來自地面上的空氣過濾機在遠方微微躁動。
我跟著姊姊沿著昏暗的地底長廊慢跑前進,橘色的燈光在頭頂上方一個個劃過,我的心臟興奮的不停躁動。
跑過一個個房間、踏過一扇扇鐵門,在樓梯和曲折的隧道間穿梭,短促的喘息和沉重的步伐在水泥隧道裡來回鳴響,時間好像陷入永無止盡的輪迴。
我究竟跑了多久?
我從未來過這些並非居住區的地方,陌生的景象令我感到有些不安,正當我的氣息逐漸亂掉,逐漸失去耐性的時候,姊姊停下來了。
「到了...」
輕柔的嗓音在橙色的燈火下回響,姊姊轉向走廊的右邊,一個更加狹小的水泥通道中,有一個通往上方的簡陋的鐵製階梯,階梯只有約十米高,隨著我們緩緩爬上吱吱作響的階梯,一塊看起來十分厚重的鐵門也映入我們的眼簾。
門上用紅色白底的大寫字母寫著好幾串文字,雖然我幾個月前才剛學認字不久,但是「危險!」這種基本單字我還是認的出來的。
疑?
「就是這邊了,來吧!」
姊姊興奮的說著說著,便要打開這扇看起來非常不妙的門。等等!這一定是搞錯甚麼了吧?驚喜是...
還沒來的及做出任何反應,冷冽的空氣就朝我襲來,劇烈拉扯著我身上的每條神經,前所未有的感受第一次在我身上流竄。
眼前只剩一片青藍,深藍的彼方毫無盡頭,讓人失去方向和距離感,有如身處虛無中頭暈目眩。
「這是天空喔~怎樣?厲害吧!」
姊姊看著目瞪口呆又緊張失措的我,驕傲地笑著。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出了地道,踏上柔軟的土地,綠色的草蓋住整個地平線,將天空和地面一分為二。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世界,曾是人類曾經生活的地方。
曙光還未升起,微微閃爍的星空仍依稀可見,深青色的長空向遠方延伸,只有些許淡白色的幕光從地平線的另一端透出,幾縷雲煙在青空的邊界飄渺,一切都藍的不可思議。
我和姊姊站在棕綠色夾雜的田野中間,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湛藍。
好安靜。天空好遠。
微風吹過大地,深色的草原像是波浪一般輕輕搖擺。遠方的幕光逐漸變亮,在深藍色的世界裡散開、蔓延,深藍逐漸變淡、變灰再變成透明的白色,來自地平線下方的晨光透出薄霧,將深沉的世界點亮。
隨著遠方原本朦朧不清的山脈在淡青色中映出黑色的輪廓,太陽也升上了天空,金色和橘色的光芒交雜,奶油色和白色的光芒四處綻放,如夢似幻的景色隨著冰冷的風從草原的另一端向我襲來,我止不住顫抖,劇烈的呼吸冷冽的空氣,隱身在薄幕中的城市變的清晰可見,鮮綠色的大地在華麗的天空下朝遠處無盡延伸。
第一次來到地上的我,看見了令我永生難忘的畫面,在薄明照耀的水色星空之下,世界美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