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高～你那可愛的學姐在這裡啊！」
人群中，一名女子以高音量吶喊著我的名字，並奮力地揮舞雙臂，似乎沒注意到周圍的目光，全放在她身上。老實說，我本想裝作與她互不認識，但對方的動作越來越顯眼，害得我趕緊上前阻止，以免我們還沒開始採訪，就先因誇張行徑而登上網路討論區了。
「學姐，拜託妳顧及一下形象啊！這樣子很丟臉的……」
「會嗎？明明路過的人都對我微笑啊，大家一定是被我那滿滿的正能量感染了！」
「該說妳是樂觀過頭，還是少根筋呢？」
才剛來到車站，我就興起了打道回府的念頭。不過往好處想，身為遲到慣犯的學姐，今天非但沒有晚到，而且還比我早赴約，令我有些感動。
「帆高，你的打扮還真平凡啊～如此一來，要怎麼讓其他人對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呢？」
「學姐妳沒資格說我吧……而且，妳腳上的鞋子，兩邊的花色居然不一樣，難道是流行？」
「咦？真的欸！出門的時候太著急，不小心穿錯啦～」
冰川學姐的穿搭風格，一向以簡約和方便行動為主。尺寸略小的潔白T恤，凸顯出優美的身體曲線；有些破損的牛仔短褲，襯托出白晳的腿部肌膚；綁在腰際的輕薄外套，增添一股清新的運動感。唯一的敗筆，就是腳上那一黑一白的帆布鞋，突兀感破壞了整體的協調性。
我的打扮則一如既往，樸素的純白上衣、淺灰外套和黑色長褲，全都是趁特價時買下的便宜貨。我本來就不是個很著重打扮的人，對於時尚潮流也漠不關心，加上每套衣服的材質都相當耐久，所以我並非時裝店的常客。但就算是我這樣門外漢，也未曾犯下學姐那種穿錯鞋的失誤。
「帆高你太吹毛求疵啦～這種小事肯定不會有人在意！時間有限，我們還是快點去採訪吧～」
「但願不會有人注意到……」
我從背包中拿出陪伴我們已久的搭檔——錄音機、鉛筆和筆記本。採訪時，擅於與人交流的學姐，主要負責提出問題，並錄下對方的回覆，我則以紙筆大致寫下談話內容，方便之後整理音檔和撰稿。
「喂喂～已確認錄音機正常運作。這次大約訪個十人就行了，學姐，你準備好了嗎？」
「萬事OK～今天的我也狀況絕佳，隨時可以開始哦！」
進入工作模式的學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如同冷靜的掠食者，一動也不動地潛伏著，以銳利的眼神默默觀察每名經過的獵物，不慌不忙地等待最佳的出擊時機。
街頭採訪的其中一個要點，就是如何選擇適合的對象。若是找看上去很匆忙或著急的人，勢必會被對方以「趕時間」為由拒絕；假如選那種面無表情、不感興趣的人，也有很大的機率會被無視；最好的目標，是那些步調不急不徐的行人、有說有笑的情侶及夫妻，或是一副無所事事的小孩和年長者。
「不好意思！可以佔用你們一點時間嗎？」
「欸？這是要採訪我們吧！當然好啊～」
「喂喂，不是跟三葉她們約好了，九點半在電影院前集合嗎？」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還有二十多分鐘，況且電影院就在附近而已。」
「真拿妳沒辦法……」
學姐挑選的第一組受訪者，是對剛走出車站的夫妻，據我推測，兩人的年齡都大約接近三十，而從外貌和說話的口音來看，顯然不是東京人。
「初次見面！我們來自新聞社，正在為報導取材，想請教你們幾個問題……首先，兩位看上去非常親密，應該是夫妻吧？」
「答對了，好厲害～其實我們結婚剛滿三年呢！」
「妳在興奮些什麼啊……」
「原來如此，真是恭喜你們！不過，兩位看起來不像是東京人，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嗎？」
「沒錯，我們來自系守町，因為一些特殊的緣故，才搬來東京。」
系守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是那個十年前，因隕石墜落而幾近全毀的城鎮。在K&A企劃有限公司打工的期間，夏美曾提議要以這起事件為題材，卻被須賀先生毫不留情地否決了。事後，我因好奇而詢問他不採用夏美提案的理由，對方卻只丟下「時機尚未成熟」這樣的一句話。
「那麼，兩位為何會選擇搬到東京呢？」
「要說原因的話，當然是咖啡廳啦！」
「咖啡廳？」
「沒錯！系守實在是太偏僻了，我從高中時代就很嚮往，能在氣氛高雅的咖啡廳，悠閒地品嚐精緻的蛋糕……光是想就覺得好幸福啊！」
「那才不是重點吧，但妳好像也沒說錯……我們會選東京，主要是考量到便利的生活機能。」
女子簡單明瞭的答案，引起我強烈的共鳴，與廣闊的東京相比，島上的生活根本就是監獄。每天放學，我都會騎上齒輪嘎嘎作響的老舊單車，沿著蜿蜒的小徑登上山頭，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片的翠綠，再遠一點，便是無邊無際的湛藍，我的童年，就在這平凡到令人厭煩的自然氣息中渡過。
未成年者不得任意離開島上，這是當地流傳已久的習俗，大人從未解釋這項規矩的來源，只會一味地要求孩童遵守，我原本也打算乖乖服從，直到親眼見識那道無比燦爛的陽光，往東京的方向消逝後，才下定決心要離家出走。幸好，那時有偷偷地搭上客船，不然的話，恐怕連東京都還沒看到一眼，我就先在汪洋大海中溺斃了。
「最後一個問題，這場長達三年的雨，導致東京的樣貌有了重大改變，居民的生活也受到不少影響，你們會因此想離開嗎？」
聽見學姐的提問時，我不禁顫抖了一下。畢竟，引發這場雨的罪魁禍首，就站在他們的眼前。倘若兩人知道，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懷疑、氣憤、無奈……還是，能理解我所做出的抉擇？
「嗯……我們還是會留在這吧。的確，雨天有許多不便之處，但還沒到無法居住的程度，況且這幾年來，東京內的排水、防洪等設施都規劃得相當不錯。」
「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和東京的人、事、物產生『連結』了，這裡就像是第二個系守，除非又有慧星掉下來，否則我不會離開這裡一步。」
「妳可別烏鴉嘴啊……不過，我的想法和妳差不多。」
我從未想過，會有人抱持著這樣的觀點。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人們熱愛晴天勝過雨天，而事實也是如此，但我忽略了一件事：人們對東京的情感，遠大於對這場雨的厭惡。
「謝謝你們接受訪問！祝兩位有愉快的一天哦～」
「你們也要加油哦，拜拜～」
「快走吧，要是讓三葉她們久等就不好了。」
那對夫妻共同撐著一把傘，一眨眼便消失於人來人往的街道中。我默默地望向他們互相依偎的背影，一旁的學姐則疑惑地看著恍神的我。
「帆高看到那對夫妻恩愛的樣子後，想起三年前離他而去的女朋友，忍不住流下兩行眼淚。」
「學姐妳別擅自亂加旁白啊！」
「別激動，我開個玩笑而已嘛～不過，你似乎很在意他們？」
「我只是，鬆了口氣。沒什麼，我們還是先檢查剛才錄下的音檔吧。」
「如果有煩惱的話，可以跟學姐我商量……啊！」
「怎麼了嗎？」
「我忘記按下開始鍵了……」
我們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歷經千辛萬苦後，總算達成訪問十名對象目標，儘管其中一組因學姐的疏失，只留下紙本記錄，但這樣的資料量已相當足夠。
「呼～終於結束啦！採訪真是耗體力啊，我們先去吃飯，再去咖啡廳寫稿，如何？」
「我沒意見，學姐決定就好。」
「那就快走吧～」
吃過午餐後，我們來到車站附近的一家咖啡館，並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我對這家店第一印象還算不錯，講究的裝潢搭配高雅的古典樂，散發著貴族的氛圍，菜單上寫滿各式各樣的餐點，且價格都在合理範圍內。對於咖啡不怎麼講究的我，點了杯最便宜的卡布奇諾，學姐的則是焦糖瑪奇朵及起司蛋糕。
「學姐，我們不是才剛吃過午餐嗎？」
「女人都有個專門裝甜點的胃嘛！而且我要提醒你，如果常對女生說這種話，可是會被討厭的～」
「又不是每個人都跟學姐一樣。」
我打開被雨滴稍微浸濕的背包，從內層拿出沉重的筆電，謹慎地放置在有些狹小的桌上，深怕會弄倒咖啡。從學姐手中接過錄音機後，我將耳機插在上頭的孔洞，按下播放鍵後，仔細地聽著每則對話，並將其一一打成文件。
「嗯～這家店賣的起司蛋糕太好吃了！濃郁的起司香味，搭配扎實的蛋糕，根本就是人間美味啊！帆高，你要不要嚐一點？」
「我就不用了。」
「什麼嘛～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我那敲打鍵盤的手沒有停下的一刻，面前的學姐則一口接一口地享用起士蛋糕，並露出幸福的神情，仿佛是在荒涼的沙漠中，迷失了三天三夜後，忽然找到一片綠洲似的。大約十分鐘過去，當學姐捨不得地將最後一小塊蛋糕吃完時，我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
「好滿足～帆高，你弄完了嗎？那就換我接手！」
「等等，麻煩妳先去用肥皂洗手，我可不希望我的鍵盤，染上起士的味道。」
「我用手直接拿蛋糕時被你看到啦……你還真是一板一眼欸，女朋友都不曾抱怨過嗎？」
「這算是基本禮儀吧。」
學姐的一番話，令我猛然想起陽菜生日的事。趁著她去洗手間的期間，我點開線上購物的網站，想說隨便逛逛，或許能藉此激發一些靈感。琳琅滿目的商品映入眼簾，但就是沒有合適的禮物，我將商場推薦的熱賣品全數看遍後，仍然毫無頭緒。
「絨毛青蛙娃娃，外表看來很療癒，但感覺很佔空間；能上鎖的日記本，雖然還滿實用的，可是她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玻璃製的相框，這設計真是特別，但這年頭還有人會特地去照相館洗照片嗎？」
「有啊，像我家就會定期將照片洗出來，然後一張張放入相簿中，爺爺說這樣子，能令我們深刻體悟到時間的流逝，之後翻閱時也會比較懷念。」
「哇！學姐，妳幹嘛嚇人啊……」
「我站在這裡很久了，是你太專心啦～」
學姐一聲不吭地站在我身旁，並忽然打斷我的自言自語，嚇得我反射性地闔上筆電。冷靜下來後才發覺，自己又不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學姐也並非陌生人，我根本無需如此慌張。
「難得看到帆高這麼苦惱的樣子啊，在幫親愛的女朋友挑禮物？」
「對啊……學姐妳有什麼建議嗎？」
「這種事情問我就對啦！就讓號稱『送禮達人』的我，幫助你尋找那無可挑剔的禮物，並贏得女友的芳心吧！」
「那個詭異的稱號是誰取的？」
望向情緒激昂的學姐，我的內心有種上了賊船的不安感。不，現在就放棄希望還太早了！學姐也是個有男朋友的人，送禮經驗豐富的她，或許真的能夠提出可行的方案。
「嗯……我想到了！送自己的簽名照吧，這麼一來，她就能隨時隨地看到你啦～」
「咳～我果然不該對學姐妳抱有期望……」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棒啊！前年男友生日時，我就送了他一張，他到現在都很珍惜呢！」
「學姐的男友是何方神聖……對一般人來說，這麼做只會被當成自戀狂而已，麻煩妳說一些比較實際的想法！」
「實際一點啊……不然，你的女友有什麼特別的嗜好嗎？」
說起陽菜的興趣，我最先聯想到的就是下廚。首次拜訪時，她運用泡麵、洋芋片和一些常見的食材，三兩下就煮出色香味俱全的自創料理，雖然菜名已被我遺忘，但那獨特的滋味，我至今仍難以忘懷。
「應該是烹飪吧，而且，她作的料理都非常好吃。」
「烹飪啊，那事情就簡單多啦！煮菜時不可或缺的工具、每間廚房必備的物品、家庭主婦們的忠實夥伴，也就是……」
「菜刀！」
「圍裙！」
「蛤？」
本以為，我和學姐會異口同聲地說出答案，沒料到，兩人的回覆相差十萬八千里。看來，即使我們相處了快兩年的時間，仍然毫無默契可言。
「沒搞錯吧，送菜刀當生日禮物！帆高，你是要向對方提出分手？還是想被當成恐怖情人？」
「菜刀很實用啊，倒是圍裙也太廉價了，感覺一點誠意都沒有。」
「哼哼～帆高，你還太嫩了！」
「什麼意思？」
「你試著想像一下：當你辛苦地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打開家門時，心愛的女朋友從廚房出來迎接，身上還穿著你送的那件圍裙，楚楚動人的模樣瞬間療癒你的疲憊，這正是男人的浪漫！」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學姐描述的畫面……正如她所說，穿上圍裙的陽菜，的確增添一股特別的魅力。不過，要當作生日禮物，似乎還是太勉強了。
「妳的說法很有說服力，但總覺得不夠好……」
「話說回來，你的女朋友年紀多大？」
「目前就讀高中三年級，下個月正好滿十八歲。」
「真巧，我有個後輩也是高三生呢～不然，我找機會幫你問問看她，同年齡女孩的意見，比較有參考價值吧？」
「說得也是，麻煩學姐了。」
最終，我們的討論沒有得出結果，但也算是有些進展。學姐的後輩，應該是指她的同事吧？我對學姐的私生活，幾乎一無所知，連她在哪打工都不清楚，家裡狀況也是昨天透過社長才得知。但既然她本人沒有主動提起，那我也別多問比較好。
下午三點多，我們從咖啡廳離去，前往與下個採訪對象約定的地點。學姐以輕快的步伐走在前方，手中的雨傘和傘上的雨滴，也隨她的節奏晃動。緊緊跟在後頭的我，無意間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空，雨似乎有變大的趨勢，不知為何，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學姐，我們要去哪裡啊？」
「對了，還沒告訴帆高，我那篇短文的主題是『青少年犯罪問題』，所以，當然要訪問一下負責處理這些案件的刑警啊～」
「該不會是……」
雨勢越來越大，水滴落在地面時發出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而我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心跳聲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
「妳好，我的名字是冰川晶子，他是森嶋帆高，先前有打電話來預約採訪。」
學姐向服務檯的員警出示學生證，以證明我們的身分，對方確認資料無誤後，遞給我們兩組裝有採訪證的名片袋，並示意我們將其戴上。
「好的，請兩位至二樓的會客室，安井刑事已經在裡頭等候了。」
警局內和諧的氛圍，不禁令我冷汗直流；員警們和善的微笑，反倒讓我倍感壓力。自從三年前的事件後，在路上遇見執勤的員警時，儘管沒做出任何壞事，我也會盡量避開他們。平時與夏美姐相處時，沒有太大的問題，一旦她穿上警用制服後，我就會不自覺地慌張起來。
「帆高，你的臉色很差啊，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我只是有點累了。」
我用顫抖的雙腳，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明明只有幾層的階梯，我卻感到漫長無比，甚至產生一種走不完的錯覺，仿佛在我踏出步伐的同時，有人開啟了讓時間暫停的能力，並將我搬回原處。
「你自從進到警局後就怪怪的，是吃壞肚子嗎？」
「我沒事的，學姐妳不用擔心。」
會客室內的裝潢十分簡約，四周的牆上只掛著一面常見的時鐘和一幅捲軸，畫上的是名在竹林中撐著傘的男子，一隻鮮綠色青蛙位於左下角，畫面中還有幾行潦草的書法字。沙發的棕色皮革反射些許燈光，正中央是座木製方形茶几，上頭擺滿潔白的陶瓷茶具。
「打擾了～我們是來採訪的。」
「歡迎你們，不用太拘束，把這當自己家吧。」
不出我所料，坐在沙發上的那位灰髮中年男子，正是三年前，追捕我的刑警之一。他從茶壺中，倒出兩杯剛泡好的紅茶，並推到我們面前，不斷上升的水蒸氣，挾帶一股淡淡的茶香。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冰川晶子，旁邊這位則是我的搭檔。」
「你好，我叫森嶋……帆高。」
我用僅存的力氣吐出這句話，同時觀察著眼前的這名刑警。然而，他聽到我的名字後，表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我的內心頓時平緩許多。畢竟，都已經過去三年了，他不太可能還記得我吧？
「你們好，我是安井刑事。」
「感謝你在百忙之中，願意抽出空檔，接受我們的採訪！」
「別這麼說，能和年輕人交流，對我而言是件好事。而且，透過你們的報導，也能讓更多人重視青少年犯罪的問題。」
「原來如此，那麼事不宜遲，我們快開始採訪吧～」
學姐接連向對方提出疑問，一旁的我則戰戰兢兢地用鉛筆記錄著，偶爾偷瞄那名刑警的反應。令我意外的是，這次的採訪，就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愉快地度過了。
「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在擔任刑警的這些年來，令你印象最深刻的案子是哪件呢？」
「我想想哦，大約是三年前吧……」
聽見「三年前」這個字眼時，我的心在剎那間揪了一下，手中緊握的鉛筆因摩擦到紙面，而使尖端的筆芯應聲斷裂，筆記本上赫然出現一道深淺不一的灰線。
「當時，我和搭檔在追查一個重大案件。我們打算向一名當事人詢問線索時，他卻一看見我們就拔腿狂奔，還不斷喊著『我不知道她未滿十八歲』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結果，他所說的案子，只是件跟我毫無關係的瑣事。看來，我在三年前引發的騷動，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家常便飯，沒什麼特別的。事實上，沒留下任何犯罪記錄的我，根本不需要如此提心吊膽，一切都是我反應過度罷了。
正當我鬆了口氣時，會客室的門突然被粗暴地打開。一名穿著正裝、面容嚴肅的刑警走了進來，他那突兀的髮型，害我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跌落。
「嗯？我記得你是……」
那名刑警瞪著我的臉，我則盡量不去注意他奇特的髮型。老實說，我從以前就相當好奇，他留這種髮型的原因，是單純為了帥氣？或是威嚴呢？我倒是覺得滿滑稽的。但要是隨便批評的話，搞不好會激怒對方，然後被暴打一頓……看來，還是把這疑惑留在心中比較恰當。
「前輩，我有急事要報告，能請這兩位出去嗎？」
「我明白了。雖然可惜，但今天就到這邊吧，如果之後你們還需要採訪的話，歡迎隨時再來。」
「謝謝你，我們一定會以這些資料，寫出一篇好報導！」
我們向老刑警鞠躬致謝後，走出會客室。當我小心地將門帶上時，無意間聽見那兩名刑警的談話。
「那家伙……就是三年前逃出警局，跑到一個廢棄大樓裡，還用槍對準我的少年吧？」
「嗯，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沒想到還能再碰見他啊。」
「那小子最好別再惹出什麼禍……」
「嘛，反正結局還算不錯，事後他也有乖乖接受輔導，就別再追究吧。現在的他，就只是個隨處可見的青年而已。」
「你覺得，他當時說的那些鬼話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不過，我還挺佩服他的，那少年所擁有的『決心』，似乎強大到能改變世界……」
此刻，學姐將愣在門前許久的我拉走。
「帆高，你又在發什麼呆啊？嗯……和剛才相比，你的氣色似乎好多了。」
「是嗎？我都沒注意到。」
走出警局時，我有種豁然開朗的清新感，原本紛亂的雨聲，變為輕快的小調，迎面而來的微風，也不再寒冷刺骨。我忍不住將手伸出傘外，默默感受著雨滴落下時，那柔和的觸感，似乎還瞥見幾隻透明的小魚在手心上，自由自在地悠游著，一眨眼，牠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實上，這陣子的我，都沉浸在鬱悶之中。這場長達三年的雨因我而起，儘管沒人知曉真相，就算將其公諸於世，估計也沒人會相信，然而我的內心，仍時不時被一股莫名的罪惡感侵蝕……
此刻的我，聆聽著悅耳的雨聲，凝視著清澈的雨滴，回憶起三年前，驅使我魯莽地逃離警局的動機、佔據腦海的唯一念頭、心中單純而又渺小的願望——「想再見陽菜一面。」雨，令我找回了那份初衷，那段被我遺忘的記憶。
反正，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那麼，就算我們讓它再瘋狂一點，也無所謂吧。
「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鐘頭，我們先去吃晚餐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義式餐廳哦，那裡的披薩超～級好吃的！」
「是～學姐妳說什麼都好。」
「帆高還真是乖巧啊～哪像我弟，成天就只會跟我鬥嘴……乾脆，你來當我的乾弟弟吧！」
「駁回！」
「至少也考慮一下吧……不然，叫一聲『姐姐』來聽聽嘛～」
學姐忽然勾住我的右手，在路人的眼中，我們恐怕是對再尋常不過的情侶。雖然我不太願意，但也不好意思反抗，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不會剛好碰上認識的人。
顯然，這世上沒有神，如果有的話，祂大概非常討厭我。
不遠處的站牌旁，有位少女在雨中等候著公車。她身穿天藍色的連帽背心，髮型是可愛的雙馬尾，手指上有枚眼熟的戒指，雨傘還掛著一隻晴天娃娃。那名少女，正是陽菜。
自己的男友與其他女性，十分親密的走在一起，不論是誰看見這幅景象，肯定都會吃醋，甚至火冒三丈吧？當我焦急地考慮著該怎麼做時，陽菜偶然地轉過頭來，並和我四目相望。
周圍的氣氛，仿佛在瞬間降至絕對零度。我正打算開口，好好解釋這一切時，身旁的學姐率先打破了僵局，她熱情地朝陽菜揮舞著手臂，並大聲喊出她的名字……
「陽菜～真巧啊，居然在這碰到妳！」
「冰川前輩，還有……帆高？」
看來，神並不討厭我，祂只不過是，喜歡捉弄人罷了。
不知不覺就寫完三分之一了
這章比較自由發揮一點=_=
前幾章主要是鋪陳和交代設定
後幾章會比較著重於劇情推進
最後感謝大家的閱讀～
創作內容
[天氣之子]同人文 第四章－雨的記憶
[天氣之子]同人文--雨過天晴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