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Homo Deus』到東方的『鄉愁』～透過鬼形獸的主題來看ZUN的創作思想

這是我從鬼形獸的故事中所感受到的一點想法
試著整理起來和大家分享一下

目錄
１．鬼形獸的故事所表達的主題
２．神人（Homo Deus）
３．造型神（Idola Deus）
４．貫通『未來』與『過去』的鄉愁
５．追求不可思議的人們



１．鬼形獸的故事所表達的主題
鬼形獸的故事主軸
是幾個動物靈組織（黑幫）與被人類靈所召喚來的埴安神袿姬的爭鬥
在剛發售的那段時間，動物靈與袿姬哪方才是好人、哪方才是壞人的爭論也還挺常見的
袿姬是真心想要幫助人類靈的神明，而動物靈則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主導這場計畫的吉弔也是考慮著畜生界的弱肉強食定理而行動的，在她看來袿姬只是破壞了定理的邪神
所以也有一個總結是
鬼形獸的故事就是在講黑幫械鬥，沒有哪邊是絕對正確的，只有贏家與輸家
但黑幫械鬥，或許也只是鬼形獸故事的表面而已

鬼形獸的故事所想講述，其實是兩種社會型態的衝突
動物靈方面很好懂，他們崇尚武力、崇尚強者，是代表著弱肉強食的原始社會
而袿姬方面則需要看的深一點
磨弓等袿姬所製造的埴輪們，從文檔中的描述可以看出包含了AI的要素
不會生病、無需休息，以更高的效率漸漸取代了人類靈的工作
這些都是現代社會對AI發展所預想的內容
而袿姬所在的靈長園，也是與她古老的神話原典形成反差的，被描寫成宛如未來文明般的高科技構造
所以結合這幾點，也不難看出ZUN創造袿姬勢力時的想法了
袿姬與她的埴輪們，代表的是AI極度發展，已經能夠靠AI來取代人類多數工作的未來社會
也就是說
鬼形獸的故事中動物靈VS袿姬的構圖
實際上是象徵了原始社會與未來社會兩種社會型態的衝突

２．神人（Homo Deus）
鬼形獸中有一項描寫讓不少人感到困惑
也就是設定文檔中，提及人類靈因為信仰了袿姬所製造的偶像（埴輪），所以雖然擺脫了動物靈的支配，但到頭來還是淪為了社會的底層，最終甚至可能會招致滅亡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袿姬是很友善的神明，期望著動物靈與人類靈的共存
磨弓的態度也很和氣，並不像是會蠻橫的支配著人類靈的樣子
所以為什麼人類靈的偶像信仰會使他們再度淪為底層呢？
其實，這邊涉及到了以色列學者尤瓦爾•赫拉利在著作中提出的一個關於AI的預言
那就是神人（Homo Deus）

鬼形獸遊戲中，六面的關卡標題是Idola Deus
此外在與袿姬的對話中，袿姬提及造型神時，標註的念法也一樣是Idola Deus
也就是說
造型神（Idola Deus）指的就是袿姬
而這個Idola Deus，則是捏他Homo Deus這一關於AI的預言而來的

那麼，究竟什麼是Homo Deus呢？
老實說，這部分我也還沒有理解的非常清楚，一些概念還感到有些一知半解
不過大致上來說，這算是關於AI發展的一種末日論或著說反末日論
赫拉利對於電影上常演的那種AI反抗人類的未來是表示否定的態度的
他認為AI並不會想要消滅人類
但是AI將會漸漸奪去人類的地位，改變整個勢力的分布
Homo Deus的預言大致上是在說
在未來，AI充足的發展了之後，人類的一切工作都將被AI取代
人類們將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接受AI的照料就能生存下去
但是人類完全沒有做任何事的意思，也就是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與影響，最終就成為了所謂的「無用階級」
在那樣的未來中，人類將淪為僅僅為了替AI提供情報而存在的社會最底層
整個社會的運作將會由掌控了情報與數據，取代了智人（Homo Sapiens）的新人類來掌握
那就是神人（Homo Deus）

３．造型神（Idola Deus）
袿姬的原捏他是日本神話中的埴安神
但卻也不只是如此，Homo Deus同時也是她的原捏他之一
所以ZUN才會在遊戲中稱呼她為造型神（Idola Deus）
她與她所製造出來的埴輪
就是代表著在未來的世界中，完全取代了人類的工作，實質支配了人類社會的AI以及神人（Homo Deus）

所以才會說，在人類靈信奉崇拜著埴輪的狀況下，他們最終還是落入了社會的最底層
這邊的最底層並不是受到打壓的意思
而是Homo Deus預言中所提及的「無用階級」
因此雖然袿姬的態度非常友善，真心期望著人類靈與動物靈的共存
卻還是被認為是破壞平衡的邪神
因為袿姬是體現出了ZUN對未來社會的不安的角色

在AI管理下的世界是美好的嗎？
人類靈和動物靈都一同在埴輪的管理下共存的世界是美好的嗎？
面對這個疑問，ZUN所展現出來的，就是鬼形獸中動物靈與袿姬的對立

在象徵著未來社會的袿姬看來
人類靈和動物靈都處於埴輪的管理下
大家沒有必要衝突與鬥爭，工作都交給埴輪來完成
這是非常理想而美好的社會

但在象徵著原始社會的吉弔看來
她無法接受那樣的社會
她認為畜生界就應該是持續不斷的進行互相鬥爭的
每個人都應該要摩拳擦掌，為了贏過其他人而拚盡一切的力量與智慧
她也在結局中提及，不只人類靈，就連她們動物靈也一樣都只是資源罷了

鬼形獸中，原始社會與未來社會兩種社會型態的碰撞
某方面來看或許已經超越了善惡，僅僅是生存形式的對立
雖然袿姬是代表了ZUN對未來社會的不安的邪神
但是遊戲中ZUN並沒有把袿姬描寫成醜惡的角色，相反的在態度上描寫出了她的友善與慈悲
這或許也象徵ZUN對於未來的世界並不是完全否定的態度吧

４．貫通『未來』與『過去』的鄉愁
在我思考關於Idola Deus的事情時，我感受到了一點既視感
因為我覺得ZUN在以前的作品中，就表達過類似的思想與概念
具體來說，就是『對未來的不安，以及將未來與過去進行比較』的這一部份

比如月之都
月之都掌握著遠超現代人類的高科技
與幻想鄉相比的話，也就呈現出了類似動物靈與袿姬的原始VS未來的構圖
在儚月抄小說中，也有這樣的一段劇情
輝夜在和靈夢聊起月之都的環境時
因為靈夢認為人類比起月之都的樸素生活，還是會嚮往更刺激豐富的生活
所以輝夜便提到，她認為人類在未來壽命也會越來越長，到了那時候人類的思考方法也會發生改變
但是靈夢卻出乎輝夜意料之外的回答道，她認為在人類壽命延長的未來，縮短壽命的技術將會發達，人類沒有必要在心靈腐爛之後也繼續活下去
這段對話與鬼形獸相同，表現出了ZUN對未來世界的不安與反思

除此之外，秘封俱樂部更可以說是整個作品都圍繞在這個議題上
蓮子和梅莉是生活在未來的人類
在她們所生存的社會中，吃的食物都是合成的，甚至沒看過真正的竹筍
幾乎所有疾病都被克服，甚至會開始進行區域性的壽命管制
而各種迷信更是幾乎都被否定而消失了
但蓮子和梅莉兩人卻在這樣的世界中，選擇去追求那些古老而不可思議的事物
這樣奇妙的未來VS過去的構圖，果然讓人感到充滿了魅力

此外在舊約酒吧中，關於新型酒與舊型酒的描述
我感覺可能表現出了不少ZUN對此的想法
新型酒是不會讓人喝醉的酒
因為喝醉酒會引發各種問題，所以酒不會讓人醉，正是一個合理化的演變
就如同其他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過程中，逐漸精煉的事物一般
但是即便出現了合理化的新型酒，還是會有追求舊型酒的人存在
舊型酒是不合理、會讓人喝醉、會帶來麻煩的事物
但是在那樣古舊而不合理的事物中，或許也存在著因此才能夠擁有的獨特的美

正如同在未來社會中追求古老的不可思議的蓮子和梅莉那般
正如同使用蠻橫的弱肉強食去和袿姬合理化的世界對抗的吉弔那般
正如同在妖怪逐漸被遺忘否定的現代社會中，將他們保護了起來的幻想鄉那般

這種未來與過去的對比
是不只鬼形獸與秘封，在ZUN的不少作品中都有表現出來的概念
對未來的發展進行反思
並對過去的傳統進行緬懷
在ZUN如此這般描寫出的故事與世界觀中
我感覺似乎也體現出了一份特別的鄉愁
而這鄉愁的氣氛，或許也是在ZUN的作品中，挺佔份量的一個要素也說不定

５．追求不可思議的人們
人類持續的向著未來前進
在文明使各種事物合理化的過程中
或許有些美感也隨之流失消逝了
而在試著去抓住這份流逝的美感的行動中
或許就體現出了東方以及幻想鄉所擁有的特別的魅力

話雖如此
ZUN在作品中所描繪出來的精神，並非是消極或貴古賤今的
雖然他數次在作品中描繪出對未來的不安
但是他筆下的角色卻鮮少表現出全盤否定的態度
他仍然是以正面的情緒，描寫了人們接受進步的過程

既不拒絕未來
也不否定過去
而是胸懷著過去，向著未來邁進

人類的文明會持續往未來前進
而這個世界最終或許真的會如伊弉諾物質中所描述的那樣
成為失去了信仰的諸神的墳場吧
但是在那樣迷信死絕的世界中，或許也存在著只有追求不可思議的人們才能看見的景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