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沒看錯,是新坑。
但目前只會當作短篇,未來不一定會更新下去。就算更新,大概也是很不定期、空窗期很長的那種。
最近有感而發,本來是想等《生存界限》結束後再開新坑,現在決定先把短短的篇幅貼上來。
原先有很多預定在〈第一章〉再慢慢解釋的設定也搬到這個〈序章〉來,只希望大家不會消化不良。
最後——
獻給曾經不想長大的你。
前夜 彼得潘症候群
男孩在闇夜當中奔馳著。
「呼……!呼……!」
那一頭蓬鬆的金髮就像在誇耀自己的輕盈般,正隨風擺盪著。
這名外表約十二歲的男孩,穿著寶藍色領巾的長袖海軍水手服與同色系的短褲,脖子上圍著一條長長的墨綠色圍巾,頭上也綁著一條一樣是墨綠色、看起來像海盜的的頭巾。
這般季節性互相衝突的打扮,在獵戶座的星空下顯得有些突兀。
他順著黃磚道穿過蘭柏宮來到泰晤士河畔,不斷左右觀望,看起來似乎在找人。
河的另一邊聳立著大笨鐘,橘黃色的燈光璀璨地照耀著鐘樓,作為背景的黑色天空讓鐘樓更顯立體。
但男孩現在無暇欣賞,他在路口停下腳步,一邊喘氣並不忘仔細搜尋著四周。
一滴汗水順著臉龐的曲線滑下,那份清晰的觸感使得男孩無法專心思考,於是他抬起手,粗魯地將汗水抹去。
「到底在哪裡……?」
男孩轉身,下意識沿著河畔行走。他就像被眼前一盞盞路燈所引導一樣,堅信只要往前,必定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倫敦是一座不小的城市,光憑一己之力想找人並沒有那麼容易。
但男孩卻相信他的直覺,順著自己身體的感覺舉步往前。
「……!」
此時,證明他的直覺正確的某個東西現身了。
「找到了。」
男孩的視線捕捉到一抹潛藏在橋下的人影。那個人蜷縮著四肢,用幾乎完美的姿勢避開了大部分人們的視線——不,與其說他的姿勢完美,不如說是他消沉的意志讓他完美地融入橋下的陰影中。
「…………」
男孩看著他,緩緩朝他走去。
從對方的身形來判斷,在橋下的人比男孩還要幼小,年紀大概只有七、八歲。他穿著一件嚴重磨損的褐色長褲與髒兮兮的白襯衫,看起來應該也是個男孩子。
金髮男孩站到橋下男孩面前,望著將頭埋進雙膝間的他。
「這樣你明白了吧?你現在擁有的快樂,就像在吃酒心巧克力一樣。」
聽見男孩的聲音,對方反射性地抖動了雙肩,然而卻沒有抬頭。
看來他似乎早已預料到會率先出現在面前的人——就是這名金髮男孩。
男孩並未理會他的反應,繼續往下說。
「當你舔完了外頭幸福的巧克力,接下來等著你的——就是辛辣的現實酒精。」
「嗚……!」
他嗚咽了一聲,依舊沒有抬頭。用力抓著雙臂的手也像是要扯破衣袖一樣,用了更多的力氣。
男孩的話似乎準確刺入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了。
「放手吧,基爾。」
男孩蹲下,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基爾不停抖動的手背上,鬆動他扯著衣袖的力道。
「如果你繼續貪戀『影子』給你的不變,總有一天,你的『夢』會被它啃食殆盡。」
「我知道,可是……!」
基爾終於抬頭看男孩,他慌亂的眼中流下淚水,訴說著他的無助與徬徨。
他知道,他正慢慢失去自己的「夢」。那個從前令他驕傲的「夢」,如今已經淪為「影子」的食糧。當「影子」將「夢想」啃食殆盡,基爾的心將會死去。
這就是——「彼得潘症候群」。
基爾原本只把這件事當成一種都市傳說,只覺半信半疑。然而當他發現自己的「夢」正在逐漸消失時,他終於知道一切不容忽視。
可是——
「為什麼不能維持現狀?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改變?像現在這樣不好嗎!」
基爾激動地對著男孩大吼。
沒錯。
縱使失去「夢想」讓他心慌,但「影子」帶給他的不變卻是那麼迷人。
他害怕失敗。
害怕往前。
害怕改變。
害怕離開舒適圈。
從前他曾對裹足不前的人們嗤之以鼻,但被「影子」纏上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樣,無法下定決心割捨期望「不變」的自己。
「⋯⋯基爾,你是個冒險家,拿出你的勇氣來,你的夢想不該在這裡受挫。」
「我的夢想……?」
「你不是跟我說過,將來有一天,你想去征服世界的秘境,然後告訴大家那些地方的偉大嗎?」
「那種事……」
看見基爾滿是疑惑的臉龐,男孩就充份掌握了他的現狀。
他已經開始遺忘了。
那份對他而言曾是一切的夢想,正在他的心中慢慢消失。
「世界有許多尚未被解開的謎,更有先人留下的智慧就這麼被埋藏在地底。當你跟我說,你想用那些東西造福人群的時候,眼裡的光輝並不是像現在這樣黯淡無光。」
男孩就像深知遺忘有多悲傷一樣,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比起那片偉大的世界,你想要選擇現在,甚至是過去嗎?」
面對男孩的提問,基爾喑啞。
男孩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像基爾這樣的小孩。
被「影子」附身的人都會像他這樣,拒絕成長,選擇不變。他們會深陷在「影子」創造的永恆當中,然後慢慢遺忘自己重要的「夢」。
「這樣吧,基爾,」男孩又開口。「你可以陪我飛一會兒嗎?」
「咦?」
基爾疑惑的表情還沒消散,男孩就抓起他的手。
「來吧!抓緊我!」
「呃……可是我……!哇啊啊啊!」
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基爾就硬是被男孩拉上夜空了。
——沒錯,被男孩拉上夜空。
「夢」對這裡的孩子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
每一種「夢」都有一種能力,屬於那個孩子獨一無二的能力。
有人能從指尖發出一抹微光,有人能改變紅茶的甜度,有人能操縱微量的水。雖然大部分都是微不足道的娛樂性能力,卻是每個孩子與眾不同的力量。
有人將這種現象視為青春期的一種疾病,因為只要長大成人,這種力量就會隨之消失。
男孩的「夢」賦予他飛翔的能力,同樣的,基爾也曾經擁有屬於他自己的「夢」。
男孩拉著基爾的手,飛越泰晤士河,往輝煌的大笨鐘前進。
「基爾,你看。」男孩手指腳底下的夜景。「很漂亮吧?」
「…………」
基爾順著男孩指尖的方向往下觀望。
泰晤士河的兩岸拉著金黃色的線條,倫敦的夜景就在兩邊延伸,一點一點的亮光宛如地上的星星一般熠熠生輝。
「基爾,你知道嗎?以前的倫敦可看不到這種光景。」
「咦?」
「那時候比現在暗很多喔,雖然瓦斯燈也別有一番風味,不過現在這個倫敦才是我們此刻生活的地方。」
「現在……」
「你能想像嗎?如果倫敦在過去停下腳步,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時間是一條永遠往前的單行道,當你下了決定,就不能選擇回頭。」
男孩緩緩帶著基爾降落在大笨鐘頂端,接著繼續說。
「如果你選擇在這裡停下腳步,沒有未來的你,將失去修正這個選擇的機會。」
男孩落寞地笑著。
「不管你在過去做了多少錯事,只要你擁有未來,都能替自己做出修正。基爾,我問你。你願意用現在的一個決定,換取未來無數的機會嗎?」
「我⋯⋯」
「基爾,你擁有你的未來。你沒有必要停留在這裡。」
「未來……」
基爾的雙眸因為這兩個字而恢復了些許的光輝。
「請你把『影子』還給我吧,現在還來得及。」
「可是這麼一來,你不就……」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隨著男孩開口,一陣冷冽的風呼嘯而過,使得男孩脖子上的圍巾劇烈擺盪。
「因為我是彼得・潘,永遠不會長大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