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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未來 - 27 - 原型1、2與3 Prototype 1, 2 and 3

作者:雨燕Sylvia│2019-10-13 01:34:28│巴幣:2│人氣:82
  北洋島國防部的指控令人笑話,發言人斥責記者們是「狗仔」,而這種把路爾德當成名人來對待的行為才是令人看了直搖頭!

  卡爾‧格雷中將大動作的出面警告,要求媒體不得再深入挖掘內幕,並且揚言起訴進入辦公室中搜出文件、揭露戴瑟局經費黑洞的人。卡麥隆政府此舉無異於打造警察社會,丟盡民主政府的臉;卡瑞娜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推翻軍政府,卡麥隆才能有今天,誰料到此人現在竟與軍人並肩走在一起?

  文件已證實黑塔內確實有過不正常的資金往來,而且金額大得驚人,那些錢足以讓全國的學生們吃上好幾年的免費午餐!這些錢都是從路爾德‧蓋納森那經手過的資金,而牽連的竟然是「叛國者」海伍德‧科特薩,卡麥隆政府到底在幹什麼?您對得起全國百姓嗎?

  當時把票投給卡麥隆的人們已經可以等待後悔、後悔著為什麼會讓這種把自己的國家出賣給卡尼亞斯的惡棍上臺。如果卡麥隆沒辦法把路爾德揪出來,就是掩飾當年哈烏斯‧波特曼更多金融罪行的證據!競選時保證徹查黑塔不正常金錢流向的口號純粹只是愚民的謊言,現在大權在握時卻什麼都不做。

  如果卡麥隆還想尋求連任,個人在這裡有個不錯的提議:將路爾德‧蓋納森找出來,說明案情,並確認「國家英雄」對此案的涉入程度究竟有多深;與肯瑞瑪或卡尼亞斯人合作,將潛逃在外的叛國者逮回來,接受他應有的制裁、讓他面對北洋島人民無情的怒火!

  國家的進步與否,是建立在她的人民是否擁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在這一點看來,北洋島要做的也還遠遠不夠。無路是路爾德的去向、或者卡麥隆政府那無法說明的競選資金流向都一樣,這些未被廣大公民們知道的事實都是下水道的污漬、腐敗、惡臭、骯髒、令人噁心至極。

  狗仔文化是每個社會都會有的正常現象,不爽不要看。

  ──《社論錦集》威廉絲‧黛德

  蘇克感到焦躁不安,他被一堆沒見過的人帶走,倒在地上的梅爾史東和手部受了重傷的維安人員也一塊被帶離了黑塔上層。羅瑞爾在那些人來此之前就跑掉了,他知道那個官二代一定會馬上去跟那些鬼鬼祟祟的朋友混在一起,現在他可以不受任何監視、逍遙法外了。他覺得很悶、很不高興,自己變成了要一肩扛起這些爛事的人、揹那些黑鍋,而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傢伙卻拍拍屁股走人。他沒有馬上逃走的原因是相信阿瑪迪斯還會回來,他相信那個人會回到這裡,對世人彰顯一切、彰顯海伍德究竟為這個世界留下了怎樣的功績。

  現在,他已經被帶到所長辦公室前,距離黑塔上層已經有一公里的距離。他忍不住去回想,阿瑪迪斯懷疑著自己與羅瑞爾,以那副謹慎而陰沉的個性來說,肯定還有他們也不清楚的全貌。在羅瑞爾背後操控著他的那些人就跟自己一樣,還在拼湊著事實;他擔心了起來,羅瑞爾似乎很有機會去找尋阿瑪迪斯的下落,而他們很有可能會成功。

  他被指示進入辦公室等待,這裡空無一人,燈光大亮,看來桑可是特地叫手下把能夠被「問話」的人弄來。那些人將門關上以後就離開了,他隨意找了張舖了黑色絨墊的椅子坐下,心想桑可到底會問些什麼?光是一個莎拉‧崔斯勒就已經讓他很難應付了,他搖了搖頭,心想這下半輩子肯定會在北洋島吃牢飯不可。

  如果能夠逃離北洋島,那麼回到奈瑞去等著國家走向分崩離析的結局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一點都不覺得馬布羅達的掌權者有足夠的力量挑戰死守權力的阿培茲,相反的,以那種好戰又極端的民族性來說,很可能在事成之前就會先因內鬥而滅亡,他可是見識過馬布羅達人排除異己的方式──先把討厭的傢伙用麻布袋套起來,再用有蟒藤那麼粗的鐵棒把關節打碎──孩子時在街角看見這種的暴力場面讓他一直有著陰影,他怕那些抱持著民族大義的人們,他們只是恐怖份子。

  相比之下,北洋島的監獄說不定還可以吃上不錯的伙食,但自由的代價還是極度昂貴的,更別說想重獲自由,由這點看來,這還是最糟糕的結果,但卻沒有太多選擇。李蘇克對自己的權宜想法感到很可悲,他覺得自己好蠢,不但在阿瑪迪斯面前抬不起頭來,甚至還對整個北洋島社會抬不起頭;身為一個奈瑞人,他在這個社會之中始終隱藏著自己心中的自卑、不去在意。這個國度之中有好人,也有不友善的人,但他還是很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像羅瑞爾那樣,極度討厭這些為了各種不一樣的理由來到北洋島的「外國人」?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一臉皺紋的桑可,他看起來心情很糟、滿腹焦慮,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李蘇克待在裡面,他剛進來就轉身看著空蕩蕩的門口,似乎正在想些什麼。桑可嘆了口氣,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桌上的杯裡卡滿了咖啡漬,從早上就沒有被洗過;文件亂成一團,像是一座小山一樣,但他一點都沒有心情去整理。

  李蘇克連忙拍拍腿上的牛仔褲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桑可還是沒有發現他。他有些尷尬,以僵硬的動作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蒼蠅那樣,然而還是一點用都沒有,披著拖地白色長袍的桑可根本沒有注意到。

  「那個──」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話作為開場白,「納立所長,您找我?」

桑可猛然轉過來盯著他,當看見了自己的「上司」時,李蘇克顯得有點惶恐,他沒想到的是:桑可此刻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坐啊,坐……」他隨口招呼李蘇克。

  他略為遲疑,還是乖乖照辦了,桑可看起來很苦惱,似乎不打算找他的麻煩,這讓他的情緒稍稍舒緩了一丁點。他看了李蘇克身上那件最大號的長袍還蓋不到自己的腳踝,單手抱胸、右手的指關節不斷的磨著自己的額頭,像是要把上面的皺紋全部磨平一樣。

  「您想……」

  「說吧,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我不是要談關於你會面臨的刑事責任之類的事,別擔心,眼前的問題要重要得多。」

  「喔。」他隨口答道,桑可還真是會安慰人。

  「所以,上頭發生了什麼事?」

  「遺產?」李蘇克以冷漠的眼神望著他。

  「不!不是──」桑可激烈的搖著頭,那副眼鏡看起來沒掛得很牢,幾乎要被甩掉,「我早就知道遺產了,我要知道的是那些人上去以後所發生的事。」

  李蘇克此時的表情顯得相當的不高興,「拜託!所以黑塔早就知道了,那麼管理階層在玩什麼把戲?還有黑塔派去的人,所長您會不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別跟我開玩笑了吧!」

  「崔斯勒小姐告訴我,你什麼都不曉得,但那並不是我想知道的,這些年來我一直想盡辦法逼迫『戴瑟局』的掌管者出面,為了達成這一點,未列表人員們也不知道我真正所想要的。」桑可的姿態擺得很低,他幾乎是苦苦哀求著李蘇克:「除了海伍德父子,你是唯一待過黑塔上層的科學家,我們的勝利與否是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間。」

  「勝利?」

  「是的,勝利,這是北洋島國防科技研究所內的戰爭,我是被架空的,戴瑟局在實際上還有對我發號施令的單位,我在這裡的日子可以說是坐困愁城。」

  他的嘴巴張得很大,雙眼發直看著桑可那稀疏的頭髮,像是看到了什麼奇觀那樣目不轉睛。

  「幫幫我,年輕人。」桑可嘆息。

  「傳言是真的……傳言……」李蘇克喃喃自語。

  「唉!你們工作有聽那些謠言跟故事時那麼聚精會神的話,北洋島早就成為世界第一強國了。」

  「大家都聽說過有人在暗中操控黑塔啊!這又不是什麼新聞!」李蘇克有點激動,雙手握拳,急呼呼的扯開嗓門對著桑可嚷道:「可是……可是,你這個──納立──納立所長親口承認這件事,這才是大新聞啊!」

  「想必這符合你的期待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瞪大、滿佈血絲,臉上又是哀怨又是驚恐,「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不是擺明讓我無法脫身嗎?」

  桑可脫下身上那件脫地的白長袍,把它扔在自己的桌上,他的衣著十分樸素,只是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的暗灰毛衣和黑長褲,「你有必要知道,接下來我需要你的幫忙,李蘇克‧貝,這與背叛無關,你的行為可能拯救整個黑塔、甚至是北洋島。阿瑪迪斯得到了什麼、海伍德留下了什麼,我不想知道這些、這些我全都不想。我知道海伍德將他開發出來的東西藏在上層,而且留給了他的兒子,他也早就預料到我們會怎麼做了,我所不懂的是,為什麼那些人掌控了黑塔,卻遲遲不願動手?」

  李蘇克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個字:「啥?」

  「進入了黑塔上層的不是我的人,他們是隸屬於『戴瑟局』的;黑塔的我們想要的不僅是用於製成海雀核心的輻射線產生器,還有海伍德對穩定島超鈾元素的研究內容,那些東西在他的文件裡幾乎隻字未提。」

  「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

  桑可點了點頭:「一切都行。」

  「『海雀』究竟是誰的主意?」李蘇克硬著頭皮開了口,他並不期待桑可會給任何正面的回答。

  「就像多數人猜想的一樣,它是被那個多數人認為終有一天會成為『將軍』的男人所下的命令,海雀並不是核子武器,但它卻比核子武器更加可怕。當然,肯瑞瑪人和卡尼亞斯人其實並不相信北洋島真的造出了那樣的東西,可是當掛上了海伍德的名字以後,它們就開始半信半疑了。」

  「是因為創新科學研討會上,海伍德所說的那些話吧?」他幾乎不敢相信桑可會告訴他這些,這些事甚至連北洋島人也全都不知道,只有真正經歷過那些事件的人可以略知一二,「『最終,我們會來到穩定島,並且在此靠岸。』他真正想要的是製造出能夠長久存在的超鈾元素,不是那些會在幾微秒內就衰變的東西,想必他對命名權也沒有什麼興趣,而是要填滿週期表後好幾列的空間──」

  「我是這麼想的,」桑可點了點頭,繼續說:「他的背景是研究高能物理,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是極為正常的一件事。但他迷信、卻又充滿智慧;他不怎麼理性,卻又冷靜客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他死……他消失了很久以後,我仔細檢視了海伍德的一切,漸漸覺得他並不怕我們得到穩定島元素的秘密。」

  「因為根本就無法完成?」

  「海雀是個幌子,它是個假造的物品,我盜走了海伍德的成果,並且看著他發表了那篇論文;我一直覺得,從那時候起它就不斷的設計著陷阱,引導我們通往錯誤的方向!無論黑塔之中的科學家怎麼努力,輻射線產生器都無法被完成,它就像是嘲笑著我們與海伍德之間的能力差距,但北洋島──路爾德為了更大的利益,故意聲稱北洋島利用那東西製造出了『海雀』,要不是這樣,海伍德那篇論文早就被撤銷了。當北洋島政府決定把那東西賣給奈瑞人的時候,國內的反彈聲浪大到幾乎要把當時的總統給趕下來,但對知情的我們來說,用一個毫無用處的模型去換到六千億元的資金是划算到了極點的交易。」

  「但路爾德不會想這麼做的,對吧?」

  「蓋納森上校同意了,我只是認為賣掉那東西可以提供很有用的資金,但他認為擁有『海雀』可以威嚇潛在的敵人。總之他的想法一向都很怪,他與海伍德兩人是個處於不同世界的怪人。」他乾咳了幾聲。

  「那麼『傳承』又是?」

  「那些錢有很大一部分挪作它用了,但海伍德還是得到了不少好處,有些人,尤其是原本待在生化武器部們的傢伙覺得他只是在盜用公款中飽私囊,但我很了解海伍德,他要的才不是錢。海伍德有腦幹瘤,他要錢幹什麼,給自己買副鑲滿鑽石的棺材嗎?哈!」桑可冷笑,語氣中透露著厭惡與無奈,還有深深的悔恨。

  「留給他的孩子,是嗎?所長啊,你對我承認了好多幹過的壞事!」李蘇克還想說話,但桑可的眼神立刻變了,這讓他瞬間閉上了嘴。

  「是『孩子們』,繼續說啊!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他有點懊惱,隨口說出的一句話似乎讓科特薩父子越描越黑,黑塔方本來就不打算平反些什麼,照桑可的話聽來,如果為他們洗脫罪名,那麼惡名聲可就要換人一肩扛下,才沒有傻子會這麼做。他有點討厭桑可,卻又沒那麼厭惡,以致於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這位受人控制著的上司。

  「他其實不缺錢,看起來是這樣,這點我不否認。」

  桑可沒有回答,只是不感興趣的點了點頭,李蘇克看得出來他並不是想聽這些。

  「所以說,阿瑪迪斯還有其他兄弟?是這樣的嗎?」他瞇起了眼睛。

  「不見得是他的『兄弟』,貝先生,海伍德的妻子死了,所以跟她不會有任何干係;海伍德曾經親口告訴我,他還有一個女兒,但他卻又說自己的女兒死了。我跟他喝過酒,他根本不談有關於黎翠絲‧契爾的事,甚至也根本不提阿瑪迪斯,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個他想取名為席薇雅的女兒,就像是剛跟女人初次約會對著兄弟自吹自擂的小夥子那樣興奮莫名,你明白嗎?」

  「我根本不懂。」李蘇克拉了張撲克臉。

  「算了!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桑可有些不耐煩,而且自己瞎扯得也太多了,跟李蘇克說這些事根本不會有什麼好處,「阿瑪迪斯要你做些什麼?」

  「打雜!」李蘇克咧嘴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臉看起來一定很蠢。

  「別鬧了,這事很嚴重。」

  「倒垃圾、掃地、清掉啤酒瓶和沙發上的餅乾屑、倒掉隔夜咖啡和跑腿買便當不算是打雜嗎?」他挖苦起自己,感覺心裡酸溜溜的。

  「他真的完全沒讓你接觸到任何與研究有關的部分?」桑可伸長了頸子質問道:「任何!哪怕是一丁點。」

  「嗯,他有一把槍……」

  「我知道,那是梅爾史東故意給他的,自食惡果的混帳。」桑可氣呼呼的答道。

  「是啊,他敲得很用力。」

  「敲?」桑可又向李蘇克靠近了一步,看在他眼裡很不是滋味,「為什麼他不開槍啊?」

  「另一個人中彈了,反正他跑了,我也不知道他會跑到哪裡去。」李蘇克顧左右而言他,顯得有點心虛。他希望能夠搪塞桑可,但這樣的希望十分渺茫,所長看起來根本就不滿足。

  「我手下的人告訴我戴瑟局還逮了我的人,你一定知道那是誰。」

  他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嘴裡吐出了幾個字:「秘書?」

  「黎翠絲小姐不是秘書,她是未列表人員,現在她很可能受到戴瑟局高層的控制,你知道阿瑪迪斯與她有過什麼樣的接觸?」

  「這很難解釋──」

  「你不用解釋什麼,你只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就行。」他的態度逐漸變得強硬。

  「反正阿瑪迪斯去找過她就是了,你既然讓他來調查我,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假惺惺的東西!」李蘇克按捺不住了,對著桑可吼道:「搞什麼鬼啊?奸詐的東西和奸詐的傢伙一個接一個,有完沒完?從崔斯勒到你都是一樣!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想到研究的內容就想吐,你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整天搞些小手段就成事了!」

  桑可的表情變了,不再那麼和藹而誠懇,原先帶有愧疚的神色變得冷漠。李蘇克尷尬得要命,他以為自己兇惡的態度要惹毛桑可了,但很快的就發現其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桑可應該要高興才對,李蘇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會應付這種人了,他討厭這種隨時佈滿陷阱的人。

  「我要知道所有研究的內容,聽著,你有兩個選擇,直接說清楚來協助我,或者讓我浪費時間徹底調查以後把那些罪名全都加上去。」

  李蘇克真的想開口對他罵髒話,看來桑可這下是打算跟他來真的了。他翻了翻白眼,權衡了一陣子,阿瑪迪斯既然被逮了,黑塔強行搜索得到所有資訊也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再說他所知道的東西對阿瑪迪斯根本就構不成任何威脅,說不定桑可還會氣沖沖的指責他所吐露的資訊根本就是毫無價值的屁話。

  「鴿子會受到穩定島元素的影響──」

  「別敷衍我,貝先生。」桑可嚴詞警告他:「黑塔上層所用過的實驗動物只有老鼠與斑馬魚,這些我們記錄得很清楚。你再有一次刻意誤導或者讓我認為是不配合的行為,我們的協議就立刻中止,然後我會將你交給北洋島司法機關,看看他們該用什麼樣的罪名起訴你。」

  他雙手一攤,徹底投降了。

  「阿瑪迪斯仿造了海伍德的實驗,絕大多數都成功了,除了輻射線產生器以外。他用老鼠的腫瘤細胞長成老鼠,但我們根本不知道原因,海伍德的記錄中表明這是以輻射線產生器所造出來的成果,但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繼續說。」

  他搔了搔頭和自己的眉間,希望降低一點罪惡感,「塔米西先生有點討厭,他的行動有時候會干擾我們、妨礙實驗。不過我們至少有一點共通點,那就是非常害怕黑塔上層的某個東西,就是那東西讓我們的生活備感壓力、寢食難安。」

  「那是什麼?」

  李蘇克陷入了掙扎,這是個重要的抉擇、沉重異常。他的心頭像是吊著巨石的繃緊鋼索,這時候他真想祈求黑魔鳥庇祐他了,或者讓祂把討厭的桑可的腦子一口咬掉,吞進肚裡。

  「『微單元』恐怖又噁心,跟普通的老鼠一樣大,我一想到它們原本都是腫瘤細胞就渾身發毛!」李蘇克做出了決定,他無論如何都不想提到那個黑影,況且現狀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讓他自圓其說,「我差點被它們咬過!」

  「所以這就是阿瑪迪斯與海伍德不同的驗證結果?你們還拿那些老鼠做過什麼研究?」

  李蘇克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桑可竟然不知道那個黑影,於是繼續引導對話,趕緊錯過這一部分:「對!阿瑪迪斯有時候會忙上整晚,如果還有什麼我不清楚的內容,那很可能也故意不讓我知道。」

  「他到底發現了什麼……」他握拳槌著自己的頭顱,喃喃自語。

  「納立所長,你剛才說『海雀』是騙人的東西,那又是誰毀滅掉卡國的東海艦隊?」

  「我不想去猜,但很可能與肯瑞瑪有關,而且肯國一直都懷疑海雀是假造品,只是北洋島的威勢提升對他們會更有利。」

  「這可以解釋為肯國故意栽贓給奈瑞嗎?」

  「我也不希望你去猜!」桑可看著他,搖了搖頭。

  他很煩惱,煩惱自己知道得太多,早晚也會被人給「處理掉」,他還是閉嘴來得好,話說得越多、聽得越多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言多必失」是一句很有名的卡尼亞斯諺語,雖然奈瑞人提倡多表現自己的文化,但這時候他倒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涵意了。

  「所以──」

  「我要上去一趟。」桑可強硬的說:「現在就跟我上去,我要搞清楚你們到底在幹些什麼。」

  李蘇克還來不及回答或阻止些什麼,身材矮小的老人就奪門而出,直奔黑塔的電梯。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這一次他希望桑可跟自己能夠發現些什麼,好洗脫阿瑪迪斯的罪名,尤其是在他自己身上的,即使本來就有著細微的徵兆,但他沒想過事情會被搞得這麼亂,這根本是一團糟!

  桑可的腳程並不快,李蘇克很輕易的追上了他,並且小心別讓他在光滑的石製地板上滑跤。他搶在前頭替桑可按下了電梯,兩人進入了這個險惡的交通工具,他也討厭這個小電梯,不穩、破舊、濃厚的潤滑油氣味,它不是一個適合人用的設施。按下了樓層鈕後,指針繼續移動,他覺得那些老舊的青銅玩意總有一天會鏽得掉落下來。

  「你怕不怕?」

  「嗯?」李蘇克問道:「怕?」

  「怕面對那些真相,年輕人,」桑可伸抬著頸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數字燈號,以粗啞的語調說:「那些真相或許必須有極大的勇氣去接納,我現在可是怕得不得了!」

  李蘇克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麼,反而擔心桑可早就知道阿瑪迪斯偷偷研究過那個黑影,要是被羅織了罪名的話天曉得因為這件事會再被多加上幾筆。他努力思考著自己要怎麼樣脫身,萬一門被打開的瞬間黑影就在大廳之中大搖大擺的搖來晃去該怎麼辦?他應該一腳把桑可踢進去送死,然後慌慌張張的跑下樓求援,就這麼幹吧。

  電梯門開了,桑可衝了出去,李蘇克對此心裡有數:他看見所長拿了備用的感應鎖湊到門前。黑暗走廊中的那扇門發出喀的一聲緩緩的打開了,桑可站在那裡,看著大廳中的一切,以及那所有的房門,什麼話都沒說。李蘇克鬆了一口氣,這裡看起來似乎還算是完好,沒有什麼怪東西跑進來,裡頭的怪東西也沒有跑出去。

  「變化似乎沒有我想像的大。」桑可念念有詞地看著那些家具擺設與電視。

  「塔米西議長的兒子弄來了這些東西,多虧有他,這裡的生活過得還挺像一回事的。」

  李蘇克看見桌子與地面多了餅乾屑和幾份垃圾,羅瑞爾肯定回來過,這裡和他被帶走的當下有點不同;他四處觀察,找尋桑可不會注意到的蛛絲馬跡。桑可小心翼翼的走動,並且前去探索那幾道門,李蘇克真正擔心的只有一個,就是被阿瑪迪斯用來當做實驗室的房間。他急急忙忙的跑過去,打開了門栓,映入眼簾的卻是他最不想看見的景象。

  垃圾桶被打翻,裡頭的東西被弄倒了一地;桌上那臺紫外線分光光度計的上蓋被打開,電源燈也亮著,他隨手將它關閉,以免裡頭那枚壽命有限的昂貴氘燈泡被持續損耗。這不太像是阿瑪迪斯的行為,他不會冒冒失失的把自己該收拾的東西給丟著不管,羅瑞爾更不可能會碰這些被自己視為難懂的「科學」的東西。

  會是誰?他心想,如果是戴瑟局的其它勢力,肯定會趁沒人的時候對這裡大肆搜索一番,如果是他的話才不會這麼客氣。入了寶山而空手而歸是完全不合常理的一件事,要不是他們不知道黑塔上層是海伍德的居所,就是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海伍德的遺產。

  又或者他們早就知道什麼了?

  桑可走了進來,隨意揀起東西湊到老花眼鏡前;他看起來演得很好,雖然李蘇克並不善於去懷疑別人,不過現在的所長沮喪又挫敗,根本不像是統領著黑塔的大主管。看著那副失落的樣子,李蘇克倒是有些同情他,這畫面讓他聯想起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處在垃圾堆中收及賴以為生的物品──想像力是他僅存的少許娛樂、僅存的能夠讓自己感到會心一笑的事物。他嘆了口氣,覺得事情越來越絕望,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桑可也是。

  「那裡頭是什麼?」桑可指了通往植物園的小門。

  他心頭一驚,不料桑可對那裡會有興趣。李蘇克不知道該怎麼制止他,只能隨口答道:「垃圾場。」桑可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寧可自己親自去看看。他站在桑可背後,無奈的以雙手抹了自己的臉,鬍渣猛刮著自己的手掌;這下糟了,阿瑪迪斯不在這裡,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幾乎能夠肯定黑影就躲在門後,等待冒失上門的無知訪客;羅瑞爾跟他聊過一點,那個黑影對所有人都很兇惡,除了餵養他的阿瑪迪斯以外。他覺得桑可與自己就像是靠近了捕蠅草的無知小飛蟲、晃過睡著的貓眼前的勇敢小老鼠,他既不能制止桑可也不能就這樣愣愣的看著他幹出傻事,千頭萬緒的他想不出任何辦法。

  拜託不要!李蘇克心中不斷的叫道,但徒勞無功。桑可緩緩的轉動了門把,準備打開那扇小門,他幾乎可以聽見簧片的震動聲,只要再差幾公分門就要開了,裡頭的一切都會進入眼簾。

  就在此時,有其他的聲音傳入耳裡。

  有其他人開了黑塔上的門,桑可的手仍握在門把上,瞪著雙眼掃向李蘇克;李蘇克也回望,兩人彼此心照不宣。

  「會是誰?」

  「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戴瑟局』還有很多人手。」桑可答道,並緩緩放開通往植物園的門。李蘇克見狀可說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會更棘手,如果有人要除掉不相干的人來滅口,這裡可是絕佳的地點。

  他與桑可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間門口,悄悄觀察大廳中的情況。與他們所預料的不一樣,來的並不是大批的特務──站在那裡的只有兩個人。

  阿瑪迪斯的身影出現在黑塔上層,陪伴在他身旁的是席薇雅;李蘇克幾乎是叫了出來,桑可的臉色很難看。然而,此時見到他還是比永遠不見要好得多了,桑可仍沒決定好要對他說些什麼,這件事他沒辦法交代、他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他什麼都還沒做,卻有人將海伍德的兒子出賣了,就像他當年出賣了海伍德一樣。這讓他感到極為難堪,尤其是梅爾史東對他的警告就像是成了某種預言,預言著自己的罪過即將又添上一筆。

  罪人!出賣科特薩父子的罪人。

  與桑可不同的是,他這輩子幾乎沒有這麼高興過,李蘇克幾乎是跳了起來,這比他成功湊足了飛往北洋島的機票錢那一刻還高興、甚至比他成功通過了戴瑟局的錄取考試還要高興。然而,李蘇克立即發現到他可能是此時唯一樂於見到阿瑪迪斯的人,桑可那張臉簡直比家裡死了人還要難看。

  「天啊!你可終於回來了,」李蘇克興高采烈的衝上前去,並好奇的轉頭看著席薇雅,「她是誰?」

  「你是誰?」阿瑪迪斯不太高興地問道,並上下打量著他。

  「別裝傻啊!」李蘇克對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領情,「阿瑪迪斯,我們的麻煩大啦!」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阿瑪迪斯。」他瞪了李蘇克一眼,逕自走到沙發上坐下,他將雙手向兩側展開、靠躺在椅背上,以一種居高臨下般的姿勢看著他們倆。一身黑衣的席薇雅面無表情的待在他身旁,斜著頭看向李蘇克;他覺得不太自在,尤其是女人盯著他的光頭猛瞧的時候。

  「別鬧了。」他聳了聳肩,阿瑪迪斯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注意你的態度。」席薇雅開口。

  「搞什麼東西啊?我是戴瑟局派來他這裡做事的人,在『態度』上我所做的讓步可是比妳想像的要多得多!」他對這個衣著詭異、外表病態的女人感到不以為然,懶得跟她多做瞎扯,「阿瑪迪斯!我決定退出!這件事給我帶來太多的困擾了,你得替我證明我根本沒聽過或著手過有關於任何敏感議題的鬼玩意!」

  「這麼像嗎……」他沒有回答李蘇克的要求,語調緩慢、卻掩蓋不了口氣中的憤怒與恨意,「我們就這麼像嗎?就這麼相似、相似到沒有辦法區分出來嗎?」

  席薇雅的頭放得低低的,一句話都沒說。

  「你到底在說什麼?」李蘇克被搞得很糊塗。

  「我在問你我跟『阿瑪迪斯』就真的那麼相像嗎?」

  桑可和李蘇克都被阿瑪迪斯的胡言亂語嚇傻了。

  「你是說,你不是阿瑪迪斯?」

  「他不在了……阿瑪迪斯不在,也不會再回來了,希望你們跟他沒有金錢上的糾紛。」他輕笑。

  「我這個月的薪資紅利可還沒入帳呢。」李蘇克隨口答道,卻咬牙切齒,這樣的回答讓他太吃驚了。「你不要這樣逃避責任,清醒一點!」

  「我想你們是搞錯了什麼,我根本就不是阿瑪迪斯,我是海伍德!」

  「放屁!」桑可瞪大了雙眼,口中不斷的喊叫:「放屁!放屁!我不會相信你的胡扯!你不可能是他!你不可能是海伍德!」

  海伍德伸手指了他,並轉頭看了席薇雅;他在笑,冷漠的嘲笑,似乎是要告訴她桑可有多麼愚蠢。席薇雅沒有理會桑可的歇斯底里和李蘇克的驚愕,她的眼光迴避到一旁,正在想別的事。

  席薇雅心中有個小小的疑問,海伍德交給她一枚「荒寂詩歌」,但直到剛才,她才知道還有另外兩枚藏在黑塔上層;海伍德說那是他留給阿瑪迪斯的抉擇,但她卻不知道對這些事根本沒有概念的阿瑪迪斯究竟能夠抉擇什麼。她覺得很沉重,不知如何開口問起,她只是極度思念海伍德,並且遵照他曾經的指示:找一個足夠配得上他的人來接受這樣的『禮物』。

  她悄悄望了海伍德的雙眼,不知道這究竟是禮物,或者只是病態與瘋狂的詛咒。或許海伍德早就有安排,安排在阿瑪迪斯的手上也有另一枚荒寂詩歌正準備指向自己,注射那早已經凋萎了的靈魂,而自己只不過是早了幾步下手,避開了那樣的命運而已。

  「我打算從零開始、無中生有的造一個!」阿瑪迪斯那句話在席薇雅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很希望能夠問清楚、聽見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此刻一切都已經遲了。她不知道如果阿瑪迪斯真以為那東西能夠讓死人復活,或是讓記憶侵佔另一個人的身體,自己有可能變成什麼樣子,一個擁有席薇雅身體與外表的海伍德?

  她到底做了什麼?

  「妳有心事?」海伍德查覺了她的異狀。

  「我擔心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

  「復原……」海伍德冷漠的輕笑了幾聲,「這個身體是完好的,『荒寂詩歌』也能修復各種各樣的損傷,如果妳感到愧疚,我希望妳能好好記得,把我困在我所憎恨的軀殼之中多耗上一輩子的人就是妳!」

  她的頭放得很低,不發一語,額前的瀏海幾乎遮蓋了整張臉。

  「我不懂你在幹什麼!阿瑪迪斯,海伍德他是──」桑可仍在吼叫,海伍德的注意力轉回到他身上,他揮了揮手要他閉嘴。

  「桑可,我全都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我的背後鬼鬼祟祟的搞些下流的名堂!」海伍德擺出高傲的姿態,不留情的訓斥著老人,「我輸了,我將自己的一切全都輸給了命運,甚至是性命都輸了兩次!但對你們這些人來說,我依然是個勝者,你們永遠不會懂的!」

  桑可無話可說,想吐出的句子彷彿魚刺般哽住了喉頭,好一會兒只說出了無意義的:「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你只知道『海伍德』而已,用你們世俗的眼光。」海伍德移開了他那雙充滿蔑視的金眼,似乎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

  「眼光?不,不是眼光……」他搖了搖頭,嘴唇拉得很薄,深吸了口氣說:「死亡很公平,我們都會死,而死後所留下的才是身為一個人的真正價值。」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桑可被搞得很混亂,他的談話方式與海伍德的確很相似。

  「那不重要,桑可,我知道我在他們的眼中是什麼,但我真正要的,並不單純只是那個簡單的名號與評價罷了,那是糞土。」

  「你到底是怎麼──」桑可由震驚與惱怒轉變成半信半疑,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了自己那極大的震懾,「海伍德?」

  「我要感謝你,桑可!你沒有私自侵佔我留下來的資金,並且據實的把它用於阿瑪迪斯的教育與生活上。」他說,並且輕柔而緩慢的拍了拍手。

  「你失蹤了很久!」他嚷道:「大家都認為你死了!」

  「那不重要!我才不是來這裡跟你聊那些自白的,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幹。」他轉頭看著站立在一旁一身黑衣的席薇雅,問道:「席薇雅,路爾德在哪裡?」

  「在戴瑟局。」

  「你在說什麼?」桑可嚇了一大跳。

  「你不但老了,還傻呢!」海伍德哈哈大笑,一點面子都不給。「在背後掌控你的那個戴瑟局,弄了一個假冒的路爾德,躲在陰影之下作威作福。你說過你討厭官僚,但你現在卻比最腐敗墮落的官僚還不如,至少他們還不至於傻到該對付誰都不曉得。」

  「你瘋了!海伍德!」桑可吼道:「你別鬧事了,如果其他人知道你在這裡,事情可就嚴重了,路爾德都死了二十年,你搞出這些名堂想幹什麼?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瘋言瘋語的,你那腦瘤治到現在還沒好嗎?」

  「嚴重?對你來說才很嚴重吧。」席薇雅冷冷的瞪著他。

  「容我打個岔。」李蘇克十分尷尬的插嘴:「這裡應該已經沒有我的事了,是吧?你們說了那麼多,我想我蹲十輩子的無期徒刑都不夠。」

  「光頭,假冒路爾德‧蓋納森的人必須死,你聽清楚了!」海伍德答道。

  「不!」桑可的眼中燃起火焰,臉上堆滿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這不好笑,我不管你真是海伍德,還是在裝模作樣的阿瑪迪斯,沒有人可以開這種玩笑!快告訴我你會停止這種惡劣的玩笑!」

  「老頭,接受現實好嗎?這樣就讓你崩潰了?我可是面臨了死亡的虛無和來生的無盡痛苦。」海伍德極度不屑的看著他說。

  「你要怎麼知道路爾德真的還活著?」他的眼睛幾乎要暴突出來。

  「是我!」席薇雅低聲說:「我始終在『路爾德』手下做事,只要讓海伍德看一眼就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假冒的,如果他沒死成,那麼──」

  「到時候妳必須親手終結他的性命,為妳這二十年來沒有再次將他徹底抹殺而贖罪。」

  席薇雅低著頭不發一語,她點了點頭。

  「我不懂!我不懂!」桑可的語調在發抖,他還沒準備好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平安夜事件只不過是個幌子,那是誰策劃了這件事?」

  「我。」海伍德以輕蔑的視線看著他,並指著自己的胸口。

  「順帶一提,三位目擊者中另一位死亡者就是我。」席薇雅輕笑。

  桑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他投降了,對於自己被愚弄了這麼久感到真正的挫敗,他在黑塔裡頭什麼都有,卻也一無所有。這二十年來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虛假上的謊言,就連他的職位都是,他只不過是被人安放在這裡毫無用處的雕像。

「那麼唯一的生還者是誰?」

  「我相信那位『路爾德』會給答案的,是吧?就像我所說的,桑可,你可以盡情出賣我、背叛我,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能夠從瘋子的雙手之中活下來的人,全都是因為我的恩澤,而不是因為你們。」他冷漠的看著桑可,並且說出了自己對他的真正看法:「改變世界的會是我們,不是你,你只是時代之中的小蟲子,像撲火的飛蛾一般倏忽即逝;你沒有權柄、也沒有任何影響力,你會懷著悔恨抑鬱而終,那就是你的結局。」

  「你有什麼毛病?」桑可大喊了一聲,上前去拽住他的衣領,但卻在碰到他之前就被席薇雅制止了。她轉動手腕,以殘忍的動作將桑可的右手往背後翻轉;他因劇痛而呼喊,卻被另一隻手給掐住了頸子。當席薇雅的靴子踩在他的臉上時,桑可才意會到自己被反轉滾倒,只能以狼狽的眼神看著海伍德的臉。桑可悶哼了一聲,黑色絨墊地板帶有灰塵和一股很淡的霉味竄進了他的鼻孔。

  「注意你的態度,沒有人能這樣跟海伍德說話。」她警告,然後才將腳移開。

  桑可灰頭土臉的站了起來,這一跤讓他摔得很疼,李蘇克看傻了,差點忘記去拉他一把。他有點意外,站在「海伍德」身旁的這個女人比外表所見的更為兇惡,雖然桑可幹了很多不光彩的事,但似乎也沒必要這麼粗暴的對待他;然而插在席薇雅腰帶上的刃鞘和靴子上頭透出來的、看起來像是刀柄的東西讓他打消了罵人的念頭。

  「妳好狠啊。」他嘀咕道。

  「你盡管試試看,海伍德也許會同情你,但我不會。」

  「我知道黑塔把很多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都給封存起來了,你們貪得無饜、傲慢無知,自以為能夠掌控我和我的孩子。」海伍德的口氣越來越激烈,彷彿要把所有維持溫和和理性的假面具全部撕碎一樣。「我全部都知道了,你們等著瞧吧!」

  「冷靜點,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桑可無助的嚷道,海伍德的話語似乎有種魔力,這讓他越來越慌。

  「『傳承』啊!桑可,你們覺得我會坐視你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還有那隻蘇梅克氏銳爪沙蟲嗎?」當他說話時,語調充滿了憎惡,眼神則有如火炬。桑可嚇了一跳,他不接受這樣的指控,他根本沒有做卻被怪罪,這根本不是屬於他的罪名。

  「我對天發誓!那些東西不在我手上!他們都被『戴瑟局』給處理掉了!」

  「我或許沒有能力毀滅人們心中的慾望,但摧毀這座罪惡之塔的能力還是有的!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但你或許很快就有機會見到了。人生是痛苦的!桑可,你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你想幹什麼?」

  「清算你們的罪行,平凡的人們。」海伍德笑得很冷酷,桑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原本只是冷漠寡言、孤僻乖戾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只能懊惱又敬畏的看著他,那燃著熊熊烈焰的金色眼珠;他想不透,無論這個人是阿瑪迪斯,或者真的是海伍德,結果都是一樣的。桑可沒有辦法去阻止他,就像他沒有辦法阻止路爾德,以及背叛自己的德魯克斯一樣,一籌莫展。

  到了這個關頭,他只希望黑塔能夠一直存續,讓他安安份份的待到退休。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希望,但現在似乎變得有點困難了。

  ※※※

  羅瑞爾在高速公路上猛踩油門,並且不去在意被夾在雨刷上那張抗議自己的停車位被占用的紙條,就算是黑塔的科學家他也不會放在眼裡,借用一下位置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換了一件純黑色的襯衫,看起來稍微穩重些了。一身休閒牛仔打扮的奧雷格坐在一旁,將腿靠在那華麗的皮革飾條上,慵懶的伸了懶腰。

  「別弄花了。」他狠狠的拍了奧雷格一下。

  「有什麼關係,我打賭你換車就跟換女人一樣快。」

  「現在別開這種玩笑。」他瞪了一眼。

  「別生氣,我們就快成功了,瞧!這座墮落腐敗的象徵就像是刻印著北洋島惡行惡狀的黑色石碑,所有污穢不堪的源頭、惡臭的邪惡陰謀,你還想等多久?你還想等多久才把卡麥隆給送上斷頭台?」

  「他媽的,老子一刻都不想再等。」羅瑞爾猛按了喇叭作為一種情緒上的洩憤,「只是,兄弟,我們不是真的要他的命吧?你所謂的斷頭台切斷的是他的政治生涯,對嗎?」

  「這種事就交給北洋島人民的意志去決定吧。」

  人民的意志?羅瑞爾一直很喜歡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可以領導整個北洋島人民的意志,而「土地」內部的輿論也讓他更加堅信這一點。他很感謝奧雷格和柏克的支持,讓他真正能去做些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

  如今距離實現夢想越來越近了!

  「時機成熟了,叫他們可以準備出發,」奧雷格對著手機得意的笑了起來,「柏克先生也十分期待這一刻呢!」

  「這場幹部會議結束以後,我們的使命就確定了!」他得意的說。

  「是啊!小羅!我們的使命就確定了!」奧雷格掛掉了電話,將頭後仰打起盹來,「使命就要確定了。」

  狼群準備開始狩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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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考檢定了好緊張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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