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代價
森林中算得上雅緻的一座小木屋現在房側的一邊小屋塌了一半，還冒著陣陣黑煙，鄰近的幾棵樹也被炸斷，斷面焦黑，不難看出剛才的狀況有多慘烈。
一個少女從殘骸中艱難的滾出來，一臉黑灰看著狼狽不已，原本白皙的小臉現在烏黑卻襯得那雙眼晶亮狡黠，她小心的護著懷中的東西，將身上沾染的木屑黑灰給拍一拍。
安托涅瓦等人抵達時就見一臉狼狽的指揮使抹了臉一把，沒抹乾淨的臉上還殘留著灰痕，像隻小花貓似的。
「……妳這是又做了什麼？」
確認並不會造成森林大火、僅是指揮使的房屋塌了一部份外似乎並無受傷後，安托涅瓦看著狼狽的指揮使問著。
「實驗啊，」指揮使又抹了一把臉還是沒乾淨乾脆就算了，「這一次肯定能成功。」
「妳又在做那個？」愛繆莎語氣略帶驚訝，「已經失敗那麼多次了……別再試了吧。」
「不試看看怎麼會知道呢？」
指揮使笑著，毫不在意失敗了幾次。
她的人生太過漫長，失敗個一次、兩次，甚至是十次、一百次，失敗再多次都無所謂，因為她有著太多的〝機會〞。
「做什麼做什麼？」
賽斯從後面探出頭來，好奇的插嘴。
指揮使對那個咖啡色長髮的男人沒有印象，不過她能嗅到他身上的狼味，這陣子榮登她第一名的最討厭的味道。
「你是什麼人？」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啊，」賽斯把耳朵尾巴收起來了，否則肯定會搖著狼尾巴，「妳好，我的名字是賽斯，是一名神官。」
「狼人裡也有神官？看不出來你們來信神呢。」指揮使對此很不以為意。
賽斯笑了笑，並沒有做解釋。
「妳是在做什麼實驗啊？」
指揮使看著他似乎並不是來勸戒的，拿起手中有著妍紫色彩液體的玻璃瓶晃了晃，笑得無比燦爛。
「讓人，作夢的藥喔。」
魔女的藥，認真說起來也不過是像毒品一樣的存在。
具備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但仔細思索後便會發現，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指揮使不會作夢，自她醒來之時便已不會作夢，在人類社會時她總是會希望著作夢，可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作夢。
魔女並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每一次的入睡總讓她覺得再也無法睜開眼一樣，哪怕多渴望作夢她的夢境依舊是一片黑暗。
為什麼會想作夢呢？為什麼渴望著夢境呢？
也許是因為想參與他人的討論？不，或許並不是那麼膚淺的原因。
她連自己渴望什麼都不知道。
安托涅瓦並不信她手中的藥具有那樣的成分。
那還不如說直接啃穆婭的金蘋果來得有可信度呢，不過指揮使既然在製作藥劑，肯定直接生啃過了而沒效果。
指揮使已經搞出不少藥劑，讓人沉睡是有效果，但壓根沒作夢，大概是遇到瓶頸了才決定用金蘋果吧。
「既然你們來了正好，」指揮使瞇眼笑著，「陪我測試一下吧。」
她笑得那樣純良無辜，若不是知曉她的身分，賽斯肯定會一口答應眼前這個嬌小少女的請求──安托涅瓦揮手阻止了他欲脫口的答應。
不能夠隨意答應魔女的請求。
魔女連話語都具備著魔力，甚至在魔女本身沒注意到時會自行運作──就跟呼吸一樣。
同為魔女安托等人自然不會受到影響，但賽斯不一樣，一沒注意可能就會中了招。
哪怕她們目前受著狼人族的庇護，魔力這種事從來就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辯得清的。
不需要再讓已經夠複雜的情勢變得更複雜了。
指揮使偏著頭，似是明白了自己剛剛話語裡的不妥，笑著開口。
「噢抱歉，我想是我的用詞錯了，我只是想等下我喝了藥請你們守著我──避免一些不該有的意外。」
結果是愛繆莎搖了搖頭。
「指揮使這不是理由，妳以身試法我們無法可管，在那之前妳因為這實驗已經失敗了一百多次了，無論妳是否作了夢都免不了清醒的殺戮──我們不想再承擔人身的安全。」
哪怕他們都不是那麼容易死去，他們也沒法像指揮使那樣完全淡看。
這話說得有點苛刻了，卻也沒錯。
指揮使呆愣了一會，才笑笑著道：「是我累了該休息了，睡眠不好很影響思考啊，妳們回去吧。」
安托涅瓦嘆了口氣，「指揮使，不能作夢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對吧？」
少女微笑，「是啊，可是我就是想要記住一次。」
被安托他們帶離那間小屋，賽斯還是有點不理解現況。
「妳們也被她攻擊過？」
愛繆莎點點頭，「其實……不能完全怪她。」
他們總在不斷的矛盾裡找解脫。
「她被禁止去人類村莊找死後，就開始想著她沒完成的實驗。」
「她想作夢？」
「嗯，或許她只是想體驗一下那個感覺，偶然有一次我答應了守著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提那種要求──不過後來我知道了。」
愛繆莎眼裡有著顯而易見的難過。
「喝下藥後指揮使像是喝醉似的沒多久就睡著了，有沒有作夢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我想著不會發生什麼事拿著牌在玩，結果事情就發生了──」
沉睡的少女突然就坐了起來，雙眼還是緊閉著的，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作夢，少女卻開始自殘，鮮血流了半床她卻依然像是睡著毫無痛感，愛繆莎撲上去阻止，硬是把她搖醒，清醒過來的指揮使情緒卻整個崩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瘋狂攻擊，小屋被她轟掉了大半，重建還花上了不少時間。
所謂人身的安全，指的是指揮使的而不是他們的。
那樣的指揮使，太過悲哀。
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就像是遭受到巨大的打擊一樣的試圖用死來解脫，若是沒有即時清醒過來，那麼每一次服藥後醒來她都得死一次。
哪怕指揮使不斷改良嘗試，她們也不想再看見那樣的場景。
「但妳們不管她，她還是會喝吧。」
賽斯看得出來，那孩子並不是沒人幫忙就不會去做，相反的她自己一個人可能會更勤快。
可是她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在愛繆莎那次之前，指揮使早就把自己搞死不少次了。
是失血而死還是自殺，有區別嗎？
對指揮使而言無非都是死而已。
安托涅瓦閉上眼，「回去吧。」
指揮使的屢勸不聽她們已經盡力，或許時機還沒到，總會出現可以制住她的人。
「她真的不會死嗎？」
她們停下腳步，看向沐浴在夕陽下的青年。
褐髮的青年笑著，那樣開朗而諷刺。
「或許她的不能作夢，就是因為死了太多次而失去的，也就是──她的死亡並非沒有代價？」
人死不能復生。
如果每一次復活都需要付出代價，那麼──
一次又一次經歷死亡的指揮使，到底付出了什麼？
TBC.
創作內容
〈七日同人〉予我予你- 08.代價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