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榮輝穿著西裝，有些困惑地站在熱鬧的街上望著對面的餐廳，上頭的確掛著『吃到飽』的斗大招牌。「確定是這裡？」司機跟他多年，從沒跑錯地方，但這回他懷疑了。「葆英選的？」這完全不合他們在社會階級上的格調，更甚說自己從沒踏進過類似的餐館。
「夫人傳訊息過來，的確是這間吃到飽沒錯，夫人說今天少爺帶朋友回來，怕孩子感到拘束，選了比較平常的餐廳。」司機話才剛說完，一輛眼熟的轎車就停在餐廳門口。「老爺，夫人他們到了。」
馮榮輝朝司機的視線看去，見兒子和不知是男是女的朋友下了車，車一開走，見了他們三人的衣著，有些惱火，只有他穿得異常正式，聚餐地點又非五星級飯店或高檔餐廳，他的裝扮莫名突兀。
蘇母還沒到店門口就在路邊瞧見馮榮輝的身影，下車後自然是朝他揮手。
藍冬霖順著阿姨招手的方向看去，只見穿西裝皮鞋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地自對街走來，似乎在生氣。
「你爸？」
「呃，對。」蘇葆英見父親臉色很差，心情也不好了起來，要是父親對冬霖有任何冒犯的舉動，他絕對會當場跟父親吵起來。
馮榮輝來到依然笑嘻嘻的情婦面前，他瞄了一眼站在兒子身邊的人，不等他開口問，藍冬霖就拿出逢年過節跟長輩拜年的笑容打招呼。
「馮叔叔好，我叫藍冬霖，是葆英的大學同學，很高興認識您。」
相對於兒子的冷淡，他的熱情招呼令馮榮輝不好再擺臉色。「你好，我是葆英的爸爸。」
制式化的回應吹起無形的冷風，藍冬霖在心中替即將到來的晚餐時間默哀。
四人進了開放式的用餐環境，走道來往著去自助區夾菜的人，各自的餐桌充滿了說話的吵雜聲，和以往不同的用餐氛圍令頭一次來此的馮榮輝感到極度不自在。
蘇母習以為常地到櫃台說明用餐人數，被老闆娘招呼來的工讀生趕緊出來帶位，四人座位上，不用蘇葆英說，藍冬霖自然是坐到他隔壁，心底卻希望對面的人是和藹可親的阿姨，但事與願違……是馮大老闆。
馮榮輝脫下西裝外套，不太在意地披在椅背上。工讀生手腳俐落地擺上餐具，幫火鍋加滿高湯，最後是笑著祝客人用餐愉快。
蘇葆英已經把父母親當空氣般不存在，拉了藍冬霖就去自助區亂夾菜，蘇母像是故意看好戲似地將金主丟在座位上，獨自一人到了沙拉區。
四人桌上頓時剩下馮董事一人，他有點慌卻裝作臨危不亂地觀察周遭客人的動作，看樣子這邊的用餐流程是想吃什麼就要自己去夾取，他站起身跟著人去拿盤子，到了肉材區，看著被夾得所剩無幾或是凌亂的肉片，他打了退堂鼓，默默地走回座位。
他所認知的食物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應該要形體完整，經過料理後被擺盤上桌才對，馮榮輝沒啥食慾，他看向自助區尋找起兒子的身影，發現葆英笑得開心地亂夾肉到朋友的盤子上，而他朋友則也亂夾食材還以顏色。
蘇母端著清爽的沙拉回座，見馮榮輝桌前仍空無一物，姍笑著。「平民的食物吃不習慣？那邊有熟食區，隨便吃個什麼也好。」
本想抱怨幾句的馮榮輝見兩個孩子回來了，不好再說什麼。兒子的笑臉再回到位置上時又收了起來，只有在面對朋友時才稍微露出微笑。
「叔叔您第一次來吃吃到飽嗎？」
藍冬霖突然的發問，使他回過神。「是啊，挺稀奇的。」
他的回答讓蘇母差點笑出聲。
感覺找到什麼切入點的藍冬霖用公筷戳起奶油塊在烤盤上抹均勻。「叔叔我跟您說，吃到飽的樂趣就是自己來，我不會做菜，但很會烤肉。」
「你在說啥鬼話。」蘇葆英忍不住吐槽。「不就是把肉烤熟了，把菜丟進鍋裡滾了就能吃了，哪需要什麼技術？」
藍冬霖用夾子把肉片整齊地排好，若無其事地說：「是喔，不知道是誰在烤肉會時把肉烤得跟焦炭一樣。」
他的話惹笑蘇母以外，順勢提起往事附和。「說到這，葆英小時候也很常把飯煮成粥，不然就是變鍋巴，真不懂他是跟電鍋有仇嗎？」
「媽！」蘇葆英聽見母親在說過往的糗事，難為情地要母親別說了。
藍冬霖將肉盤推向不吭聲的長輩。「叔叔要試試看嗎？很有趣喔。」
蘇母假意和兒子鬥嘴，實際上卻很關注馮榮輝，只見他用夾子夾起肉片，小心地將肉片鋪平在烤盤上。
「叔叔有什麼喜歡吃的嗎？我去夾。」藍冬霖見馮叔叔沒夾半樣菜，主動詢問是否有需要。
馮榮輝站起身。「一起去夾吧。」
被回應的藍冬霖受寵若驚地趕緊起身，先去幫忙拿乾淨的餐盤給叔叔後，兩人就在蔬食區站了許久，好像是馮榮輝問了很多問題。
「看來他也沒那麼不高興了。」蘇母吃著兒子烤好的肉，微笑地說著。「今天氣氛不錯，你不會又突然鬧脾氣了吧。」
「我還是想趕快吃一吃，然後帶冬霖去別的地方玩。」蘇葆英默默地將藍冬霖的肉盤拿來烤。「像工作一樣的聚餐到底有何意義？他不是很忙嗎？把時間花在這裡好嗎？」
蘇母拿起夾子替馮榮輝放上的肉片翻面，免得烤焦。「把你剛才的問題拿去問冬霖，看他會給你什麼答案，由我來說的話是矯情，你大概也聽不進去。」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兒子對那朋友特別。
葆英可能沒注意到他在街上看見父親時，下意識站到藍冬霖的身前，好像只要馮榮輝講一句關於他的壞話，兒子繃緊的線就會斷裂。
站在蔬食區的馮榮輝正在問藍冬霖關於兒子的事，例如他在大學過得如何？生活上有沒有問題？
「馮叔叔，這些事我是可以說給您聽，但是您不覺得由我一個外人來說很奇怪嗎？」藍冬霖知道阿草提過他跟父親間，其實不熟，但他是想跟阿草說，所以要不熟下去？不做任何改善關係的溝通？「您可以直接問葆英啊，父親關心小孩天經地義，有何不妥？而且葆英很希望得到你的關愛。」
「他跟你說了我跟他之間的事？」馮榮輝有點吃驚。
「說了。」藍冬霖不避諱地承認。「我看得出來叔叔不習慣跟人相處，說起話來都有種莫名的距離感，可是我感受得出來你想跟葆英親近，不然你就不會問我關於他的事。」
感覺被看透的馮榮輝皺起了眉頭。「你挺會察言觀色的。」
「我家裡是開店的，見過的客人很多，算是基本技能吧。」藍冬霖知道他這句話並非完全的誇獎，混了點被戳穿的惱怒，但他也不想見到朋友每次回家都一臉不甘願，反正以後也不會見到這位叔叔了，阿草不敢講的，他來講。「葆英跟我說，您只要他做少爺就行了，他為了這句話胡思亂想，是因為是男生才能被你相認？什麼都不需要做是因為自己是爭遺產的棋子？以後乖乖傳宗接代就好？他的人生是否就被困在豪門裡？哪天沒用處時，是否就會被踢到一邊？」
馮榮輝聽到一半就已轉頭看向正在烤肉和母親閒聊的兒子，沒想過那句無心的話在兒子腦中迸出如此悲觀的想法，然後裝作不在乎地冷顏以對。
「我只跟他說，你想太多了。」藍冬霖捧著裝滿食材的盤子問沒夾幾樣菜的長輩。「叔叔您還要夾嗎？」
「沒關係，你先回去，我再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
馮榮輝不急著回座，但走過自助區一輪，真沒想吃的。他轉身要回餐桌時看見兒子跟藍冬霖玩鬧得十分開心，心想那孩子也許會成為自己跟兒子溝通的橋樑……有時候親人說的千百句還比不上外人說的一句。
蘇葆英看藍冬霖煞有其事地把蔬菜逐一放入鍋內，把火鍋裡的食材擺飾跟廣告上的相差無幾。「你的肉片我幫你烤好了，我媽幫我看過了，我確定有熟。」
要是沒兩位長輩在，藍冬霖早就碎念他搶了自己的樂趣。「你一次烤完，我一下子也吃不完，馮叔叔幫我分擔幾片。」說完就看向蘇葆英，示意他把肉夾給父親。
沒漏掉兒子臉色的馮榮輝正想婉拒，蘇母倒是拿走他的餐盤。
「放這放這，讓我跟你爸一塊嚐嚐你的手藝。」蘇母故意夾了塊肉到他碗裡，眼睛盯著他，確認他有吃下去後問了一句。「如何？好吃嗎？」
馮榮輝點點頭。「好吃。」
蘇母滿意地微笑，順手夾了幾樣菜給兒子和他朋友。「盡量吃，別客氣。」
藍冬霖起身去夾肉，回來就把肉盤放到好友手邊。「烤肉天王麻煩你了，我們三個人的肚子會不會飽就靠你了。」
蘇葆英被趕鴨子上架，偷偷在桌底輕踢藍冬霖的腳。「那我的菜是不用吃了嗎？」
「我跟馮叔叔會幫你煮的，你要吃蝦子嗎？」藍冬霖將鍋內煮好的火鍋料夾進蘇葆英的盤子裡。
「要。」
餐桌上的氣氛緩和了下來，藍冬霖邊剝蝦殼邊聊天，內容大致上是校園生活跟最近有和阿草去哪玩的日常瑣事，由於好奇大公司的經營模式，他也像個好奇寶寶詢問馮老闆關於商業上的事，被問到自身領域的馮榮輝沒吝嗇，簡單地解釋給他聽。
雖然父子倆直接對話的次數很少，但相比起之前的聚餐的惡劣情況，明顯好上很多，以往最多一個半小時就結束的用餐時間，這次拉長近乎兩倍的時間，馮榮輝離開之前和蘇母在一旁小聊。
「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們去參觀工廠。」馮榮輝坐上車前和兒子叮嚀。「葆英，自己住外面要小心點，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突然被提到，蘇葆英驚了一下後趕緊說好，然後司機關上後座車門，三人目送車子開往大馬路，逐漸混入車群中，不久接應他們的車也到了。
回去的路上，蘇母笑著說關於馮老闆剛跟她聊的事，藍冬霖無法發表意見而不說話，蘇葆英則是在想事。
回到豪宅後，蘇葆英跟母親說一聲後就抓著藍冬霖回房。一進房間，蘇葆英就鎖上房門。
「你跟他說了什麼？」他很在意父親跟藍冬霖在蔬食區的互動，之後父親想跟他拉近距離的意圖太明顯了。
「請叔叔多關心你一點而已。」藍冬霖對他逼問的態度反感，但他有控制好語氣，以免令阿草誤會。「其實叔叔也不是你想得那麼冷淡。」
「你沒事跟他講幹嘛？搞得我好像很需要他關愛。」蘇葆英懊惱地皺起眉頭。「我跟他的事你不要管啦，早知道就不要跟你說了。」
藍冬霖沒被他激起怒火而回嗆，他看壓抑情緒的蘇葆英，僅是平淡地說著。「你說的對，你跟你爸不合干我屁事，那你幹嘛又要我陪你？害我莫名其妙被遷怒。」『遷怒』就是指他們現下的狀況。
「那是意外，是我媽邀你去的。」他想撇清責任地說道。
「你確定你真沒因為多了一個外人在場而感到慶幸？就算沒有，你邀我過來也別有居心，老實說，我現在就想回家。」藍冬霖不悅地走過他身邊。「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處理你跟你爸的事，我也就算了，難道你看不出阿姨為了你們在傷腦筋？」
蘇母在餐桌上的助攻，不就是希望他們能主動交流，更何況尾聲的時候，馮叔叔都清楚地表示出身為父親對兒子的關懷。
看到藍冬霖要開門，蘇葆英緊張地問。「你要去哪？不會真的要回家吧！」
「我是要去問客房在哪？其實我的宿醉沒完全消，我想睡覺了。」他假意地說著。
「客房？我跟我媽說不用準備，你就睡我房間就行了。」蘇葆英指向自己的床鋪，加大雙人床，擠得下兩個男生，沒問題的。
藍冬霖面對他的理所當然，氣力全無。本想去客房待著，給兩人獨處冷靜的空間。「我要出去透氣。」看是去花園賞花還是蹲在錦鯉池前發呆都好，反正他不想跟嫌自己多管閒事的阿草同在一起。
「那我也要去。」
是要把話說白才甘願放過？藍冬霖對於他不會看臉色感到氣結。
蘇母經過客廳時，無意間從落地窗外看見兩個男孩蹲在錦鯉池邊。想說該不該叫他們進來，晚上蚊蟲多，要聊天就在屋裡聊，想想還是別打擾他們便走進廚房泡茶。
跟著藍冬霖到池邊的蘇葆英說了很多話，但朋友沒理會，當他不存在似的，本不想再提自己與父親的事，可正因冷戰的起點由此開始，想用轉移話題或裝傻蒙混對藍冬霖來說，是不行的。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脾氣……。反而應該要感謝你，多虧了你，今天吃飯的氣氛還挺溫馨的。」
「真心話？」
終於得到回應的蘇葆英點點頭。「是真的。」
藍冬霖沒看朋友，接著又問了。「那你跟我生氣做什麼？」
他不太想回答地轉頭看旁邊，聲如蚊蚋地說：「面子問題吧，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很在意他的事。」就像母親對他說的，在跟父親鬧彆扭。
「不要再用『他』來稱呼爸爸了，這樣感覺很不親。」藍冬霖糾正他的用語。「而且很沒禮貌，你要想想喔，你現在吃的用的都是馮叔叔的錢，給點起碼的尊重。」察覺到阿草疑似要說的話，他用眼神示意朋友別說話。「你大概要跟我說那又不是自己要用的，對吧。」
被猜中的蘇葆英不吭聲。
「不管怎樣，你是用了啦。」藍冬霖哈哈笑了兩聲。「可是我覺得馮叔叔真的是愛你的，不然他才不管你的死活，就算道義上給生活費，也不會給到一棟房子或是沒限制地任你亂花錢吧。」
「可是我看新聞，上面說爸爸這代沒出其他男丁，爸爸的元配也沒生出兒子，要是沒意外，等祖父離世後，可能會由姑姑的小孩繼承。我遲遲沒被接回去，是不是被當成籌碼了？」
母親對此沒表示太多，簡單解釋就不想節外生枝，畢竟馮榮輝的元配可不是吃素的，她正為了女兒的繼承多寡和分家鬧得不可開交。
豪門果真深似海啊。藍冬霖在腦中播放看過的八點檔連續劇。「你換個角度想想，叔叔沒急著把你接回去應該有別的原因，例如不想讓你捲入鬥爭中受傷害，也或許他就想讓你無憂無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可以想像自己在馮家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嗎？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姊姊喔。」
蘇葆英聽完，釋懷地笑了。「這我倒沒想過。」說得也是，他沒見過馮家的人，也不曉得馮家人會怎麼對待他跟母親，這樣一想，能不受干擾地生活，的確是好事。
「你就當作長年在外的爸爸回來了，想跟你親近就好了，如果真的不想也不要拒絕得無情。叔叔也說了，有事都可以找他。快發個訊息跟叔叔說『今天用餐很愉快，謝謝爸爸。』」藍冬霖想打鐵趁熱地要他照做。「快點，這是增進感情的好時機。」
「不要，感覺好噁心。」蘇葆英露出排斥的表情。
「你這孩子真的很不會想耶。」藍冬霖受不了地站起身。「叔叔他事業做這麼大，還得抽時間出來陪你吃飯，你不該表示一下？」
蘇葆英突然發愣地看著藍冬霖，想起在餐廳裡和母親的對話，他發著牢騷，覺得父親每次出來吃飯都繃著臉的話，為何還要找他們出來用餐？答案呼之欲出之際，他替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恥。
「說聲謝謝也好，不准你沒有表示，不然就幫我傳給訊息給叔叔，說我很高興能跟叔叔一塊用餐。」藍冬霖緊盯著他，確保他會執行任務。
蘇葆英拿出手機走到一旁，在藍冬霖刺人的視線下打起電話。「我直接打給他，總行了吧。」隨著等待的嘟、嘟聲響起，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喂？』
熟悉的男聲響起，蘇葆英鼓足勇氣先喊了稱謂。「爸爸，我是葆英。」
對方停頓了一會才回話，好像是聽見許久未聞的稱呼感到訝異。『我知道，怎麼了嗎？』
「冬霖想跟您說聲謝謝，謝謝您今天請的這頓飯，然後我也是……謝謝爸爸您抽空出來陪我跟媽吃飯。」蘇葆英盡量不要發抖地將話說完。
『我知道了。下次聚餐你可以挑你喜歡的地方，不用遷就我。時間不早了，你跟冬霖都早點休息，晚安。』
「爸爸晚安。」
對方掛上電話，蘇葆英不得不說，他頭一回感到與父親的距離如此親近。
藍冬霖鼓勵地拍起手來。「好棒好棒，想做還做得到的嘛！以後有事不要悶在心裡，想知道什麼就開口問，一定比你胡思亂想好得多。」
見他又開心地笑了，蘇葆英因他的稱讚感到臉紅，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在害羞，選擇背對他走上連接走廊的石階。「我爸叫我們早點睡了，還不快進來。」
藍冬霖笑嘻嘻地跟著他踏上走廊，打開落地窗後進入客廳，一路上他是沒瞧見朋友紅到耳根的臉，可在廚房喝茶的蘇母卻在兒子打招呼時看得清楚。
蘇母放下茶杯，眼神黯淡地想事。
不習慣跟別人睡的藍冬霖還是跑去跟蘇母說了自己的需求，蘇母也立刻安排客房給他。
「阿姨，晚安。」藍冬霖在關上房門前，笑著跟蘇母道晚安。
「晚安。」蘇母婉約地微笑回應後便走到兒子的房門前。
聽見敲門聲的蘇葆英丟下手中的漫畫書去開門，見來人是母親不禁有點疑問，現在不是媽媽追韓劇的時間嗎？「媽，怎麼了？」
「有事想跟你聊聊。」蘇母笑笑地走進兒子房間。「冬霖真的是不錯的孩子，人可愛，個性也活潑外向。」
「媽妳也這麼覺得。」聽見朋友被誇獎，蘇葆英與有榮焉。「他在班上也很有人氣，周圍時常圍繞著很多人。」
「那你呢？」
母親突然這麼一問，害他心跳漏了半拍。「我？」
「我記得你以前也很愛交朋友的，在大學沒交到其他朋友嗎？」蘇母拉了張椅子坐下。「你上大學以後變得安靜了，自從那次寒假後，你是還滿常跟我提起冬霖的，去日本玩的時候好像也買了不少東西要送他的樣子，不過我看你好像沒送出去就是了。」
蘇母的眼睛瞄向兒子偷懶不收的行李箱，從日本觀光回來後就丟在房間角落遲遲不收好，或是不知道要收去哪。
「冬霖平常很照顧我，我有好康的當然會先想到他。」蘇葆英不知為何開始緊張了起來。「我上大學後的確沒有積極交朋友，因為我怕被發現自己的身分。」
蘇母聽著兒子貌似藉口的說法，心裡感到可疑。「你不說，大家就當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而已，你瞞著別人卻主動讓冬霖知道了，看來你真的很信任他。我只是想跟你說，大學是拓展人脈的好地方，不要太『執著』在一個人身上，對你不好。」
「我知道了。」
蘇母離開尚未坐熱的椅子，不想再多說什麼，怕兒子嫌煩。「是說的確有點可惜，不知道你爸爸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想什麼？」蘇葆英反射性地問出口。
她走到房門邊，丟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後便道了晚安，並且關上房門。
母親的話在蘇葆英的心湖上投下石頭，心情隨著石頭往下沉，直到快到清晨才累得睡去。
創作內容
【BL】草色的憂鬱_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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