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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7 | 微笑臉龐(完結)

作者:午夜指間│2019-10-06 19:54:46│巴幣:9│人氣:302
7 | 微笑臉龐

『救贖之路』最後落得了喜大普奔的下場。

那些獄警們都『鋃鐺入獄』,不過比較遺憾的一點,則是西斯的離奇失蹤。而倖存的囚犯,也再也不用躲避在陰暗的心境之中。

聽上去對於囚犯們來說,當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自己的人格從此不再被狂妄的人踐踏,至少他們能夠成為人了。但有一些囚犯的反應出乎了人們的意料——他們有的狠戾地撕咬自己的血肉,將自己視作血紅的肉片,口涎橫飛,喘息中不斷脫口而出:「西斯先生萬歲!」有的看見那些帶他們離開的人,就對他們窮追猛咬。囚犯麻木的眼中噙著淚光,像是年幼的孩子失去了家。他們的『救贖之路』將不復存在,也許他們在世界上已經再也沒有站立之地。

那些腥濁的、齷齪的事蹟被各家媒體一一攤開來。以往看似神聖的聖地,現在在大眾眼裡,簡直噁心得讓人想吐。而那原本被人嘖嘖讚美的歌聲,也成為了人們口中的惡魔之聲,背著那些骯髒輕輕地唱出生命凋零的旋律。

聽著電視內冷靜的語氣述說著囚犯們曾經受過的傷,顫抖不寧的同情心於民眾之間氾濫不已,而那些囚犯的父母,也都流下了淚水。

現在是天使遊覽人間的季節,他們銜著天上的雲朵,雪白的羽毛為這條美麗的街道添上恬靜又唯美的氣味。這裡全年氣候溫和、環境怡人、空氣清新。精緻的街道上佈滿商店,窗台的花架和門旁那一大片草葉與花朵,有一些彎腰懸到了空中生長。石頭路上馬車辚辚,人們生活步調緩慢,這裡的景色許多顧客都慕名而來。

蛋糕店散發著讓人愉悅的香氣,展示櫃裡的蛋糕一個個都如裝扮繁複的中世紀貴婦,櫃檯後的黑板寫滿了蛋糕和茶的菜單。朴純站在收錢台,對顧客展露呆滯的笑容。有時候沒有客人時,他會用身體斜靠大片的窗,觀察外面的街景,陷入冥想,直到老闆的叫罵聲才把他驚醒。

「謝……謝謝、光臨!」

朴純目送買了榛果蛋糕的少婦走出蛋糕店外,嘴上的笑容永遠都是甜的。

夕陽中的小鎮像是塗上了一層光澤亮麗的蜂蜜,積雪由葉片上滑落,一切都很愜意。朴純盯著從廚房裡走出來的店長,店長和他對到了眼,知道了他眼中要傳達的訊息,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她拿了今天賣剩的牛油蛋糕,裝在了蛋糕盒,遞到他手中。拿到了蛋糕,朴純眉梢揚上,心情像是踩在色彩繽紛的浮雲。

朴純工作上的表現並不怎麼好,雖然他很努力地想把它做好,神可情一直都像是心不在焉的,也不怎麼好好對客人招呼一句,更不用說會應付一些專門來找碴的暴發戶了。由此,一些店員也會暗地裡把他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話。

「店長僱用人的眼光就那麼差的嗎?怎麼這次請了一個傻子來?」

「別人薪水都是希望越高越好,可這傻子,當初什麼都沒要求,唯一的條件只是每天要帶一點牛油蛋糕回去……這麼低廉的人力,他本人又好欺負,店長怎麼會放掉這個賺更多利潤的機會。」

「噢!是喜歡牛油蛋糕的傻子!」

快快樂樂地走出蛋糕店,朴純越過路上的行人,走到了小鎮旁那條小河上。拱橋下清澈見底的河如一條透明的綢緞飄動,有的時候這裡會有小舟經過,一葉一葉的扁舟上坐著觀光的遊客。朴純走過那座米白色的拱橋,鉛灰色的雲層降下的雪粒溶入那細長的鏡面。這天比較寒冷,可他沒有什麼多餘的錢買禦寒的衣物,單靠繞他脖子的劣質圍巾沒什麼作用。他鼻頭被凍紅,還打了噴嚏,吸氣時鼻子彷彿都沒知覺。

又步行十幾分鐘,他遠離小鎮到一片寬廣的綠地上,白天時總有小孩愛在那裡玩耍。他們笑得多麼無憂無慮,在父母的灌溉之下茁壯成長,在這片草地和其他孩子們奔跑玩樂。要是哪天白安回來了,他也想要帶他和他們一起玩,融入孩子們的群體中。

朴純的目光放置在那棟廢棄的建築。

『救贖之路』。

他盤坐於建築外的樹籬下。看見昨天帶回來的牛油蛋糕消失了,臉上驚喜乍現,一時間動作跟不上思索的腳步,朴純站了起來。

他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

他是不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吃了牛油蛋糕?

為什麼他不肯露面呢?為什麼……白安不肯見他?不是說好要等他的嗎?現在是在和他玩遊戲嗎?朴純忍不住到四處奔跑,想要挖開這片植被,聽著裡面是否殘存著呼吸聲。他是否埋在裡頭沉睡?他想要漂流在深沉的海裡,在珊瑚礁裡尋找那一條獨特的魚。他所處在的珊瑚礁是否被風浪折斷?他也想要乘坐停歇在人間的風,翻開雲的背後,想看看有沒有調皮的天使躲在那頭。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肯見他?

明明他已經,乖乖等待著他了。

焦慮伴隨著無法入眠的夜晚,到了隔天他還是醒著的。他抱著蛋糕盒,癡癡地凝視著前方。正當他累得垂下腦袋時,一陣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那不是小孩的步伐。腳步參差不齊地朝這裡走過來。朴純被腳步聲叫醒,疲倦的眼睛慢慢張開來。

「這裡就是新聞所寫的,這裡的人會發瘋的那個宗教場所嗎?」

「對啊……」

「哇,感覺好刺激啊!這裡可曾經是虐待那些同性戀的地方呢!」

「我們快點進去吧。」

朴純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群參觀者。他們有的是這個小鎮的居民,有的是從外地來的,感覺上像叼著新聞的噱頭,來到了這個人間地獄——即便現在只剩下斷壁殘垣。也許他們,有點自信過頭了。一踏入此地,聞到了青草與污濁混雜的味道,腦袋便會找不到字眼來說話,眾人都沉默下來。因為一開口,就會將受害者們的哭聲吃進肚子。

白安在裡頭,所以他會不會遇見這些參觀者?要一起進去看看嗎?

這是朴純第一次有這種念頭。

他隨著參觀者的尾巴走入建築中。在進入門口之前,他又再抬頭。這棟建築——這顆罪惡的果實受到滋潤,變得腫大,是慾望驅策著它,是受害者痛苦的聲音滋潤著它。如今,正義傾覆了它,讓它不再滋長。

幾秒後,他踏入了這片是非之地。改變了他的一切的場所。

大門是破舊的,誰看得出來,華麗的歐式大門,兩旁曾經守衛著兩位手持散彈槍的男人。這裡時常都是緊鎖的,整體的氣息也讓人止步,沒有外人敢闖進來。

慢慢深入這棟建築,他走入一個通道,通道上有時候會被一些碎石阻擋。沒過多久,他突然看見了一位少年。

少年雪白的腳尖立在一顆迸碎的岩石上,穿著熟悉的囚服,溫和的晨曦照射下來,將他的影子變得更加夢幻,像是吟唱著的天使。身在教堂廢墟的中央,他跳著一個沒人所知的舞蹈,舞姿旖旎。他的腳下埋葬著不安與悔恨,還有著院子裡由於長期沒人照顧而凋落的雪滴花。這個影子很孤單,可他一點也不悲傷,反而讓人覺得他很快樂。他很快樂地跳著舞蹈,跳得奔放,卻又美麗。他是被派來這裡的守護者嗎?他是來為那些逝去的生命伸冤的嗎?

少年輕輕的聲音迴盪在教堂,如細線穿透每一個拱門:

I never saw a moor—(我從未看見一片荒原,)
I never saw the sea—(也從未見過大海,)
Yet know I how the heather looks(但是我知道帚石楠,)
And what a Billow be.(滔滔海浪長什麼樣。)

I never spoke with God(我從未與上帝交談,)
Nor visited in heaven—(也沒踏入過天堂,)
Yet certain am I of the spot(但是我彷彿已經通過檢查,)
As if the Checks were given—(肯定會到達那個地方。)

朴純揉了揉眼睛,把手拿開之後,那個少年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是幻覺嗎?

朴純瞅著方才少年站著的岩石上,瞅了半響才移開。

他折返走向別處,來到了一排排的牢房。沒什麼事的時候,也就是除了男女痛苦的歡愛聲之外,這裡總是特別安靜。也許大家都心死了,他們都低著頭,遭受著生理和心理上的蹂躪,讓鐮刀架在他們的脖子,烈焰在他們身上燃燒。被權利驅使的他們,逐漸不再抵抗,從妥協變得越來越激進。於是有人便會不想要『回去』,因為『救贖之路』是他們的家。

他透過門窗看進去裡面的環境,那些排泄物的味道已經變淡了。他想要找回那個和白安相遇的地方,但沒辦法,每個牢房的規格都是一樣的。

「你是雕像嗎?真不像一個活物。」

前方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朴純猛地一愣。

那位少年體型瘦小,看起來很稚嫩卻又不失女性的豔媚感。那隻機靈的右眼旁有著一塊血紅色的疙瘩,看上去有些可怕。但少年並不可怕,他帶著真摯的笑容打開牢房的門,步履輕快地走了進去。朴純心裡咯噔,跑到了被打開的房門前。

他竟然看見了那個時候的自己。

「你……是誰?」

「我?我叫白安!隔壁過來的!」

兩人坐在床被上愜意地聊天,他聞到了夏末空氣被微微溽熱的味道。樹葉簌簌作響,下雨的時候就特別涼快。這個不分晝夜的地方,是他給了白天。至少他感覺到了,白天應該有的溫暖和熱鬧。

泡沫般的幻影只持續了一陣子,那房門實際上並沒有被打開。他翕動嘴唇,鼻子有點酸酸的。好久沒看見他了。

「白、我來……找你了。」他咬下嘴唇後,就轉頭離去。

繼續往裡面走了一會兒,他聽見了參觀者發出的聲音。他循聲走到了一條空曠的長廊,才沒走進多久,他聽見了耳熟的歌詞、陌生的歌聲。

『願祢
淨化這個世界蜂擁而至的紛亂
帶走我們污穢不堪的方寸之地
賜予我們新的生命
激盪我們迷途的靈魂……』

「是這麼唱來著?」

「對對!就是這樣的!你不覺得這首歌現在聽起來有一點陰森又噁心嗎?讓人起雞皮疙瘩啊……」

「對耶,之前不知道這首歌背景的時候,還覺得它美得像一首詩。這歌謠融進落日的餘暉、沉入滲進那條小鎮的河、穿透了居民的心。現在來看……真是後悔了當初會這樣想。」

朴純聽到了這首歌,眼神還迷離了一會,他下意識地覺得手上有無形的手銬。

他跟在那些參觀者的後方,長長的走廊拖出了他們的影子。走了不到一分鐘的路,他發現長廊兩邊的牆,開始成排貼滿了大頭照。朴純沒有來過這裡,也許是他根本沒有偷偷在牢房外溜達吧。

他仔細地注視著黑白照片裡的每一個面孔——被抓來這裡的他們,面對這些鏡頭時都面無表情。他們知道,接下來的他們將會接受多少殘暴的對待,他們的死期也會不斷逼近。也許以前,他們看不見死亡的輪廓,不知道死亡長什麼模樣。現在他們知道了。

「這些人都死了。」

「是啊……真可憐。」

朴純在這一片注視著他的大頭照中用目光正尋找著什麼,那眼神還特別著急。他也不知道,他在尋找些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找到它。內心有著一股焦灼的火,他快瘋了,雖然他早就不是正常人。

暗黑的光線讓這些照片裡的人看起來更加絕望。參觀者掃視這些悲鬱的臉龐,只是感慨地撫摸著。這世界什麼都不缺,不缺死去的絕地、不缺他人死去後人們的哭泣、也不缺他人死去後人們的嘲笑。生命終結的結晶凝結在他們的黑白照片上,黯淡無光。他們都死了。死氣沉沉的。

然而,卻有一張照片在它們之中,顯得有些不同。

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年,臉上沒有痘痘和傷疤。特別乾淨的一個人。唯有他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像極了帶著四方帽、手裡拿著一卷證書的學生,溢滿了喜悅。這時間,燈光俯照著朴純,照片裡的少年跑出了相框,用他灰白的掌心放在朴純的臉上。他對他溫柔地笑著,隱沒的星辰出現在散開的薄霧中。朴純看呆了,少年黑白的笑容仍然十分的溫暖。那就是他。

浪潮在他的心頭湧起。

「唉?他怎麼突然……」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毫無預警地,朴純哭得特別大聲,手上的蛋糕盒也跌落了,說難聽點,就像一個聒噪的嬰兒哇哇大哭。他跪了下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抑制不住,宛如激流打破岩石、義無反顧地沖向懸崖峭壁。一切都崩潰了,一切都攤開來了,搗毀了他身上堅固的物體。

你還能……再親吻一次我的臉頰嗎?你還能……再對我笑嗎?

他的手伸向前方,碰到了冰冷的牆。

妄想觸碰他的身體。妄想與他的微笑為鄰。

「啊……啊……白……」淚眼模糊之中,他不善言辭,內心堵滿了各種情緒。比被同儕霸凌、說三道四的感覺還要鬱悶,比被父母無故指責、說自己白養的感覺還要痛心……一顰一笑映在自己的腦海裡,發光發亮,他很美,那塊烙印讓他更美了,他就像是人間尤物。他就是人世間最美麗的一朵花。

鉛灰色的天空之下,一朵朵展開的鮮花鮮豔奪目。花壇裡的玫瑰花、紫丁香、康乃馨、百合花都充滿好奇,他們都不懂那個男人為何哭泣。唯獨一位披著斗篷,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參觀者身後,略有深意地看著痛苦的朴純。他那披露在外的灰藍色眼睛,悄悄地挑起笑意。

今天如此風和日麗、旭日高照。

在『救贖之路』附近廣闊的草皮上,還有著小孩們的嬉笑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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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歡迎在留言告訴我你們對於這篇文的想法和建議
我確實需要鼓勵XD
我有可能會做一點回饋表哈哈哈哈
晚點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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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冬雪
完結灑星星星星星星✧◝(⁰▿⁰)◜✧

10-06 19:56

艾刃骸
[e12]

10-07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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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kima55詐騙季來囉?
晚上公司老闆說帳號被限額5萬,這麼晚了沒打電話傳訊息感覺詐騙,在知道對方限額是10萬下直接無視。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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