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6 | 雪滴花瓣

6 | 雪滴花瓣

浪花撞向石頭，向四處迸射。

「抽插遊戲……」

「看你們昨天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西斯陰鷙地笑了起來，靈魂深處的瘋狂姿態被偷偷掀開來，「用他的下體插進你的屁眼做愛，不正是你最喜歡的事嗎？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尤其是在大眾面前展露自己，這簡直是棒極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仁慈！」

朴純尚未完全反應，白安就面不改色地走過來。他像是激流中仍然遊得悠然自在的魚兒，不畏懼巨大的衝擊將他給衝走。對於上帝的子民來說，要展現自己淫褻的模樣給外人是不可取的，尤其是沒有彌補的罪行——性高潮本身象徵著罪，手淫的罪大過性侵一個女人，因為後者還有機會以受孕來補救，前者就完全只是赤裸裸的『淫』的展現。同性間的性愛，沒法生育，對於他們來說……或者是他們認為的上帝來說，只是生活不檢點、一種罪惡的表現罷了。

朴純想要用手臂去把他推開，可他沒有力氣睜開那牢牢套著的皮帶：「不……要。你……不……不可以……」

對於朴純的阻止，白安置若罔聞，他蹲了下來，直接對著他尚未軟下的陽物，舌頭來來回回地用津液將它濡濕。濡濕的表面筋絡微微跳動。白安輕輕地捋著它，像在摸著新生兒稀少珍貴的頭髮，朴純的下腹因粗重的呼吸而起伏很大。舔弄了一會，他脫下褲子，朝著朴純用雙腿穿過扶手下的空隙。兩指將後穴給弄開，他抵著那根陽物就坐了下去。

那窄小的地方炙熱不已，難以想像需要被粗大的事物撐開，沒做任何前置作業實在是有些痛苦。白安握著朴純的雙肩，像是騎著馬般，感受著馬奔騰時脊背上的激烈躍動。他還用手握著了自己的陽物，不斷往敏感的花芯攻入，快感在兩邊之間徘徊。

白安的眼前是黑暗的，他不敢看朴純的眼睛。

「白……你、你為什麼……」

「我們……只是慾望的產物。」腰下仍在動作，白安喘息，幽幽地笑著，「如此下賤的我們，只能夠身處地獄之中……」

那些人是十八層地獄的判官。

而他們，便是淹沒在不人道的痛苦之中的犯罪者。

白安的雙眸閃著淚光，朴純的淚腺潰堤了。

雪滴花輕輕搖曳。

「Wow！這是多麼醜陋的畫面！」

「你們將會遭到天打雷劈！,」

「哈哈哈哈！這就是他們真正該有的樣子！用下體相互取暖，再沉浸在罪惡帶來的愉悅之中，被無能的性愛所蠱惑……」

那些人都為這淫靡的畫面喝倒彩，恨不得將自己所看見的都逐出自己的視野，以保持自己身心的純潔。牆上掛著的狼牙棒、鋼心皮鞭展露出兇狠的雙眼，也以殺戮的眼神直射向他們。

總該遭世人唾棄。

直到洩出的液體湧入甬道，乳白色的溢出了兩人的交合處。白安的身體微微震顫著，腿都有點發麻了。結束前，他戀戀不捨地抱著朴純的頸項，和他深吻了將近半分鐘才移開。

白安以凜冽的口氣對著他們道：「我已經按照你們的指示了。」

「這樣子就完了？」西斯不屑一笑，「我怎麼可能這麼便宜你，這樣子就能夠放他走？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做錯了什麼？你至少，也得做回你自己，做一隻低賤的母狗，讓我們玩夠了，我再考慮放走他……」

白安陷入緘默，幾秒後他邁起腳步，正朝那伙人前進。墨黑色的翅膀遮住了白安的雙耳，朴純像是某個關節抽搐得厲害，痛心疾首地用沙啞的聲音叫著：「白、不要！不要！」

白安不顧一切地走向前，步伐愈來愈沉重。西斯的笑容越來越大。

「砰！」

「啊！」

然而他們沒有預料到的是，有人從門外到訪，而且那個人是婉善。她顫抖的雙手扣緊扳機，剛發出子彈的槍口冒著煙，額頭上的瘀血是手槍的後座力太大，過於瘦弱的她承受不住而被砸到的。她驚恐萬狀地跌坐在地面上，呆看牆壁上的那顆子彈孔。白安停下腳步，所有人都往她這裡看。

懦弱的婉善當然不是透過自己來得到這把槍。

姮瑲走出牢房，餘光瞥到婉善擔憂的神色。她走到婉善的面前，對她笑道：「他們有可能無法活著回來。」

這一句話更是戳動了婉善的軟肋，她哭喪著臉，小眼睛都皺成了一條線。

「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姮瑲冷著臉，頭轉向不遠處的獄警。對方以似捕捉到獵物的狼狗一般恢恢有余的姿態走來，腰間的槍套放了兩把黑亮的手槍。她盯緊了那把手槍，沒過多久就迅速地衝上去，給了那個獄警一記飛踢。突然的襲擊，讓獄警還沒拔槍就被打中。

他的後腦擊上牆壁，眼前一時間一片昏暗，在他還殘有意識的時候，姮瑲又再踢了他的臉，將他給打得完全昏迷，才撿起了其中一隻手槍。

婉善在後面完全看呆了，但給她發愣的時間實在沒有多少。其他的獄警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立即趕來。姮瑲讓她先過去救白安和朴純，於是婉善便拿了另外一隻槍，扶著牆壁朝另一個方向前進。

「啊……我……我……」婉善嘴唇發白，眼裡含有惶恐的色彩，她想要在這可怕的地獄中尋求一點能夠得到安全感的白色羽毛，可這裡沒有。

「真是有趣的女人！」

拍掌聲十分響亮。西斯大笑著朝婉善走去，眼見那身黑色牧師服裝的男人帶有危險氣息地靠近，婉善再次失控地朝四處連續開槍。其中一位獄警被不幸打中，捂著傷口便倒下了。意識到了這女人不好惹，他們紛紛上前抓住了她。

柔軟極細的筆尖染上紅墨水，沾濕了這一篇章。

手槍被無情奪去，雙手被粗暴地禁錮在頭頂，髮絲黏著汗水漣漣的脖子和臉頰，婉善低頭大喊：「快點跑啊！」

朴純還愣愣的，白安則是飛快地幫他解開了皮帶，快速套好衣服就拽住他的胳膊跑出房間。他帶著朴純，依據昨晚說的路線，繞到了電刑室後方。

又是一條長廊，深得看不見遠方的路長什麼模樣。白安攜他穿梭在這條長廊之中，身上的囚服輕薄如紗，隨著疾跑帶來的風輕輕飄揚。後方馬上有獄警追了上來，他們的速度不遜於白安和朴純。

腳底踩在日月積累的塵土和已褪色的血跡，既冰冷又骯髒。

差不多了。

「你先走吧。」毫無預料地，凌亂的呼吸中混雜著這樣沒有溫度的話語。

朴純愣了：「你……」

「我要保護你啊，所以你得先走。」白安另一隻垂放的手臂緊緊握住。

「……我等……」

「不要等我。」白安低聲說道，「他們都是嗜殺成性的怪物，你一怠慢，就會被抓到，並且被做成人肉湯，被他們捧在手裡……」

「那……白……」

白安勾起嘴角，信誓旦旦：「我可是白安啊，才沒有像你這樣笨！對付他們這種沒有智商的怪物，天才的我怎麼可能沒有匕首和槍支？小白癡，你相信我的吧？嗯？」

「我……」

「你猶豫，就是在拖累我！我相信你也不想當拖油瓶，讓這次的逃跑計畫就此泡湯！難道你想要我們都被他們給玩死的悲慘結局嗎？」

朴純驚詫又帶有憂傷地看著他，原本流乾的淚水又再重新濕潤。心臟就像是一顆腐爛一半的蘋果，被毛茸茸的蟲子啃咬，勾勒出腐敗的齒痕。如甦醒的花兒，回憶的片段又再次湧上。他的性格，玷污了家族的地位，玷污了同學們的雙眼；他的存在，拖累了他的父母、拖累了他的班級。多麼痛徹心扉……尤其是出自於這位他所喜愛的少年口中。拖累了他……他拖累了他……他是否真的是一個拖累每個人的存在？

「聽明白了吧？去到了外面，要乖乖在附近的城鎮等我喔。我還要……我還要吃你買給我的牛油蛋糕……」

「……嗯。」

「記住，義無反顧地向前跑，不要回頭。」

朴純點頭。白安微微一笑，握緊的手放開了。

彼此聯繫的紐帶就此被廚房乾濕的空氣斬斷。

朴純就如他所說的，一直往前奔跑，跌在地上的白安，看著他漸行漸遠，輕輕地笑了。他不顧身上的沙塵，爬了起來，旋身而去，迎著箭步前來的那些人。

如同嬌嫩的花朵堅強起來，就算被人類踐踏也努力地抬頭。

「你這個小婊子，最好給我他媽的安分一點！」婉善的嘴裡塞著槍支，一些唾液來不及吞嚥下去而垂在嘴沿。紅腫的雙頰又再一陣灼熱，胸前缺乏氣色的乳房都被捏得通紅，原先就傷痕累累的後背又再多了幾條深紅的鞭痕。那些鞭痕都擦出了血絲。獄警們的臉好比不留人情的劊子手，能夠心神毫無波盪地去切割一個人的皮肉。

另一個男人揪起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掰她瘸了的腿，嗓門洪亮又刺耳：「連一把槍都握不好，還有什麼資格囂張跋扈？」

「嗚嗚……嗚嗚……」她的身體微微發抖，疼痛不停地掃弄她醜陋不堪的軀體。這副軀體……已經不配再作為高尚的人了……她就是一個魔鬼訓練中關在囚籠被凌虐的猴子，拖著痛苦的心裡疾病不停撞向堅硬的鐵籠，想要從這個悲傷之地逃出去，抑或是想要通過生理的傷害讓自己死去。那鐵籠仍是完好的，可她的身心卻逐漸地碎裂，變成很碎很碎的齏粉，永遠都拼不回來了。

看見白安傻傻地站在原地，獄警們都有些訝異，這可是『救贖之路』裡最難管教的少年，他是少數能夠忤逆，且能夠忤逆得這麼沒心沒肺的人。現在他卻好像屈服似的，站在他們的面前任他們宰割，無論怎麼想都非常的詭異。

「看來，你終於承認自己的罪過了。」西斯那灰藍色的眼睛透出一點欣喜。

「是的，西斯先生。」這是白安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西斯摸了摸下巴：「如果你現在回來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畢竟……你是一個聰明人。」

「不。」他的嘴角蕩漾起微笑，說話鏗鏘有力，「我不需要。」

穿過了彷彿無盡的長廊，來到了其他區域的牢房中。那些囚犯都毫無生氣，之前那麼與眾不同的個體，在同樣糟糕的環境下都同化成了毫無求生能力的喪屍。腦中響起了白安的聲音，朴純想要繞過他們的眼球，腳下卻不小心踩中了昆蟲，劈啪一聲驚動了那些囚犯。他們看見朴純隔著自己一道鐵門，發出了非人的嘶吼，尖長的指甲不停地在鐵門上劃出一道道裂痕，劃著劃著還因為斷掉流出血來。

這個地方不適合久留。朴純嚇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收縮，拔開腿來跑開了。

「呵呵呵……你看啊，這婊子還是露出了這麼害怕的表情……」

「明明當初就是我們的西斯先生看你可憐，才把你收留進來的。西斯先生已經非常善良了，供你免費的住所和食物，你這個米蟲應該好好感謝了！」

被玩弄於股掌間的婉善已經有些虛脫。她奄奄一息地喘著氣，像是躍動在河岸的一條魚。

「說教對婊子來說，是沒有用的！」一位皮膚黝黑，長得魁梧的男人把玩著手裡的狼牙棒，「我覺得……應該給她一點好玩的，讓她此生永遠無法忘記！」

「對對對！」

「戈特老兄，把她下體給打成一坨爛泥吧，讓她下面的小嘴流出的蜜液再也無法淫蕩地逃出來！」

「正合我意。」

那位男人逼近體態孱弱的婉善，在她眼裡已經產生了幻覺——他獰笑得像是一隻可怕的骷髏，下頷骨上下抖索，尖銳的笑聲刺破她的耳膜。她想要反抗，可是只能發出嗚嗚的呻吟。

狼牙棒張開血盆大口，蓄勢待發，婉善恐慌得全身都在戰慄。很快地，男人揮起狼牙棒，以極快的速度砸下，鐵牙刺入她的腹部、她的盆骨。她下腹密密麻麻的血孔，就像是被釘滿了釘子、再被拔出來。器官被重重襲擊，像是倒塌的城牆，都被弄得凌亂又破爛。她的腿間流出了溫熱的血，鮮紅的墨水又再一層疊上，書頁都染紅了。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好痛好痛，總感覺好像有什麼骨從體內擊落了，像是擊潰的心情無法挽回。

「呵呵……這些血……大概就是她身上最美麗的事物了。」

他們的眼神，就如欣賞一幅高複製的油畫。

婉善希望這些都是惡夢，但不是，感官十分的清晰真實。

西斯聽到了白安意外的答案，有趣地挑起語氣：「哦？」

白安看了一下周圍，發現地面有把水果刀，便把它撿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他拉開他的衣擺，拿著水果刀毫無猶豫地往他的腹部刺去。

他不會精雕細刻，只會大咧咧地把外皮給劃開來。冰冷的刀刃上仍殘留著潮濕發霉的水果皮和雜碎。

樹蔭遮住了一大片的花壇，雪滴花籠罩在綠灰色之中。看著母雀被突襲的貓咬成肉碎，雛雀在旁不斷地發出短促又驚心的尖叫，如失控的小提琴手拉弦拉得過於瘋狂，握著琴弓的手過於緊繃。

朴純躲過獄警的追擊後已經精疲力盡，他蹲下來不停喘息，汗浸入眼睛，有些刺痛。將它抹去，朴純微微抬頭，這裡的牢房規模比他們的還小，每隔不遠就會有寂靜的鐵門立在牆壁。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白安口中的第三間牢房。那是一個瘋人曾經展開殺戮的地方，這樣一想，門後似乎更加可怕了。

「你……」

「西斯先生，現在我將承受我的罪所帶來的因果……在你們心裡，我就是罪該萬死……我們同性戀就是骯髒。」

這是白安第一次看到西斯這樣意想不到的表情——他一直以來都一副命運之神的模樣，命運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掌紋中。這裡的刀光劍影，都是他所造成的，囚犯的淒厲慘叫，都是他所引發的。這裡什麼都是由他主導的，看著囚犯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他只是擺著笑臉碾壓過他們的屍體。這樣力量非凡的人，怎麼會露出錯愕的表情？

「我相信上帝創造的萬物都會賦予意義，那……上帝創造出我們的意義又是什麼？或許不是上帝的旨意，我們就是自作主張，就是羊群中一隻迷途的羊兒……」腹中的水壩洩洪，血液如泉湧出，那個樣子好像一個生產中的女性。嘴邊發出寒冷的笑聲，他以為自己在做這件事時，會弓起肌肉，因為太過疼痛而不斷叫囂，可現在的他出奇冷靜，猶如手術室裡戴著口罩的醫生，不帶感情地俯首擔架上的病人，沉著地夾出血塊、摘除腫瘤……為此，他感到沾沾自喜，不過身體的力氣逐漸地被抽空了，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了一灘泥水，與大地融為一體。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那個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母親。他惦念母親坐下來時會優雅地落於兩腿之間的花裙。還記得她用她的那雙手，將他擁入溫暖的懷裡……被送來這裡的時候，她也同樣地用那雙手，將他推入了這片地獄。來到這裡，什麼都不是自己的，但現在的他要翻開自己緋紅的花萼，拉出花粉管，撕下那張濕軟的紅色書頁。他只想變成一朵安靜的花。是的，現在的他，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朵花。

一朵美麗的雪滴花。

朴純最後還是一鼓作氣地打開了牢房的門，更濃的惡臭一瞬間撲鼻而來。裡邊空間不大，只有寥寥的昆蟲、牆上掛著的手鐵銬。以及，那被彎曲的小窗。

它確實存在著。朴純在原地怔住，之後又回過神來，伸手勾住了兩邊凹陷進去的鐵欄。

「在此把我的腸子拉出來給你當腰帶……願意將自身的肝肺當作你們的腰包……」他顫巍巍地用混濁的聲音和黯淡的眼睛對著他們，「只要我就夠了……」

眼前的一片紅色越來越模糊了。

手裡的感覺越來越模糊了。

小白癡，你現在已經成功逃出去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瀕死之前的幻覺，他似乎看見了朴純從小窗一躍而去的樣子。

——那就太好了。

要好好活著啊、朴純。雖然吃不到牛油蛋糕了……但我也吃膩了，都無所謂了。

——白安永遠都愛死你了。

朴純身板不小，穿過去並不那麼順利，越過小窗後也是慌亂地摔個四腳朝天。這裡是『救贖之路』的後方，被建築的陰影籠罩的世界。

他抬頭一看，壓抑的雙眼頓時開闊了，這是他久違地覺得這個世界是明亮的——刺眼的太陽使他瞇住吊眼，將他深棕的頭髮打出光澤。今天的雲層較薄，天空是純淨的藍，令人著迷難忘的白色雲朵像是剛擠出的顏料。

院子的雪滴花，那被孤立的一朵已經垂落。如白安所願，他化作了一朵安靜的花。世界上最美麗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