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僅此而已
每一次閉上眼，都做好了再也醒不來的準備。
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再睜開眼，所以每一次閉上眼都像是結束一樣。
沒有期待、沒有傷害。
她的人生裡多半沒有什麼期待，包括她總是找死，其實對人類也沒有任何期待；她知道人類對異類的態度、她知道人類對異類的處理方式，可是還是樂此不疲。
因為她並不期待死亡以外的結局，每當被判處死刑都忍不住笑了，看吧，是不是又一樣了。
她太無聊了，無論是斬首、火刑……花上點時間就能再復生過來，愛繆莎給她〝收屍〞得都厭煩了。
漸漸的，就會對死亡沒什麼感覺了。
指揮使睜開眼時是這麼想著的：啊、還活著啊。
她從沒有在家裡以外的地方睡著過，更別說是在別人的懷抱裡。
什麼時候她的戒心低弱到這種程度了？
「在想什麼？」
一個聲音讓她回過神，隨即她蹙著眉看著那走進她房間的男人。
「為什麼你可以進來？」
她的房子有刻意設下的隱蔽魔法和禁制在，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也找不到她的房子，而就算被找到了，非她認可的人就會被禁制所傷給彈出去，根本不可能進得來。
……另外一個可能性，對方比她強太多。
「……真是蠢到家了。」
「你說什麼！」
指揮使立刻就從床上跳起來，伸手去扯住對方的領子，力道像是想要掐死他一樣。
晏華也就任著她扯，實際上指揮使的身高比起對方還矮了不少，能扯到他領子還是因為跳起來，現在看著就像掛在他身上一樣。
離開被子後指揮使才感覺身子一涼，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件白襯衫之外什麼都沒穿……想想也是，她被帶回來的時候衣服都被撕了，也不可能繼續套著對方的斗篷。
指揮使哪管那麼多，她只想控制住這個男人──在自己的領地裡出現無法控制的東西對她無異是一種挑釁。
晏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扯便扯開了她的手，指揮使怒瞪著他，她何嘗不知道對方明顯比她強，就只是不甘心。
「不是說不殺我嗎？怎麼，改變主意了？」
她刻意用著挑釁的語氣說著，她想逼他出手，只有在那瞬間她才能抓住破綻進行反擊。
她的話語沒能激怒晏華，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張牙舞爪的小姑娘，手指摩娑著她細白的手臂──那裡曾經有個牙印。
指揮使對他的沉默感到不知所措，她看著晏華摸著她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結果對方是一口咬上她的手臂。
「嘶──你幹什麼！」
她可不是不會痛，都被咬見血了還裝沒事，她又不是被虐狂！
看著那男人總算鬆了口，舔了舔傷口上溢出的血珠，指揮使看見那染了艷紅的唇以及白亮的獠牙。
──他可不是人。
「你……你到底是……」
「這樣都還沒想起來，蠢死了。」
「你！」
晏華到是想繼續嘲笑她，不過一低頭就看見指揮使身上那鬆垮的襯衫露出白皙的胸口以及下襬露出的白嫩雙腿。
「妳先把衣服穿好。」
「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什麼？」指揮使抽回自己的手，朝傷口吹了口氣，牙印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
她微微一頓，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動作似乎有點熟悉。
看著她的動作就知道她該是想起些什麼，只見指揮使突然僵硬的看向他。
「你是……那隻黑狼？」
「嗯。」
相較於晏華冷靜的回應，指揮使想死得立刻把自己裹進被子裡不出來。
一把小黑狼和那個男人劃上等號，指揮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救了那隻黑狼沒錯，可是誰來告訴她這年頭小動物還能變成人了！
變成人就算了，居然是成年的男性！
想起之前還硬給人抓著洗澡……滿滿的黑歷史啊。
「別把自己悶死了。」
「才不會那麼蠢呢。」
感覺有隻手隔著被子摸她的頭，指揮使一把掀開棉被揮開他的手。
她聽見男人低低的笑了，笑得她臉紅。
「妳不是挺大膽的嗎，」他的聲音倏然變冷，「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不跑？」
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因為她救過他這樣的理由，看到她又開始找死才決定跟著她一陣子，卻沒想到會看到那一幕。
當他看到她被壓在地上並撕破了衣服時，不自覺感到一絲憤怒，他不知道是被她的蠢給氣的，還是因為她總是那樣不愛惜自己。
明知道會死、明知道不該與人類接觸，為什麼還這麼迫不及待的找死──甚至安托涅瓦已經警告過她了。
哪怕她終究會復活，也不該如此糟蹋自己。
氣氛突然冷了下來，指揮使也收起了嘻皮笑臉，依舊穿著那一身寬大不合身的襯衫坐在床上翹起了腳，絲毫不在意春光外洩。
「所以呢？」魔女嘲諷的笑了，「你是以什麼身分站在這裡質問我的？」
魔女喜怒無常，多半源自於漫長生命裡的迫害以及逃亡造成的心理扭曲。
「你是救了我，不過我其實也並不需要你救，」指揮使瞇起眼，「我可是魔女，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女孩，你忘了嗎？」
那樣子挑釁的姿態，一如往常的就是作死的典範，哪怕她明明知道對方輕易就能殺掉她也依然故我。
無奈的是她的算盤落空了，晏華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樣子。
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般作態，指揮使扯了扯嘴角，收起了笑容。
真是無聊。她想。
「妳就總是這樣子激怒別人來殺妳嗎？」
「是又怎樣。」
漫長的生命讓她忘記了很多東西，也學會了很多東西。
無法再去信人與人的羈絆，卻又嘗試去構築，最後一次毀掉。
為什麼？不過是好玩而已。
那雙眼裡曾映出了多少被魔女欺騙而憤怒的臉孔，那些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一時的取樂而已。
可是她終究騙了他們什麼？也不過是一個身分。
只因為一切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在她眼裡哪怕是同族也一樣，她沒有了能信任人的能力，卻又渴望從他人身上獲得什麼，然後再一次破壞掉，就像是在驗證什麼。
──看吧，所有人都一樣。這樣。
「我們各救了對方一次，兩清吧。」
所有一切都該點到為止，可以打鬧可以嘻笑──不能夠再繼續加深。
在那之後，指揮使再也沒看見那個男人出現在她的屋子周圍。
後來她才從安托涅瓦那裡聽說，狼人族最近在爭鬥要選出王，讓她別亂走成了別人的獵物。
搞半天結果除了她，其他人都認識晏華。
「妳居然還活著！」愛繆莎故作驚訝，「那傢伙殺起人來可是很俐落的，聽說不會感到痛就結束了喔。」
「得了吧！」指揮使忍耐著想朝她丟東西的衝動，「既然妳早就知道他的身分，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好幾次還看著她把黑狼抓去洗澡在一旁笑呵呵，也沒想過提醒她一句。
「好玩啊，」愛繆莎也是不嫌事大的，「更何況那傢伙不讓人說，沒人敢說一句的。」
哪怕化型成黑狼，也沒人敢招惹他的，只有這個心大的魔女一點都沒察覺出來他的威壓，還樂癲癲的把人當寵物玩。
「妳呀，也別太找死了，雖然說魔女是不會死的……可誰知道呢。」
也許哪一天，就到了極限也說不定，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指揮使撇開頭，不想聽說教。
這些事，她又何嘗不明白呢。
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TBC.
創作內容
〈七日同人〉予我予你- 03.僅此而已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