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鴉雀無聲的會場中,扈毅長故作鎮定地把正在顫抖的手放了下來。
汗水濕濡了上衣,心跳變得非常劇烈,就連自己艱難地吞著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能清晰感受到周圍數十道銳利的視線。
在這就連空氣都變得濃稠的沉默中,主持人的聲音彷彿審判一般下達了指令:
「請664號席位的先生,跟我們到後台工作小組確認一下資金狀況。」
扈毅長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幾個體型壯碩的工作人員朝他走來,他下意識想要避開視線,但或許是因為太緊張,導致視覺模糊了下,四肢就連正常發力都做不到。
額頭上瀑布般噴湧而出的冷汗,就這樣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並在下巴不停地滴落。
夏莉握緊拳頭,全身進入了備戰狀態。
不過在這個緊張的瞬間,主持人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所有人抬頭一看,螢幕上的數字變成了三千六百零五億。
最後的出價人,是那個神祕男子。
主持人猶豫了一下,以眼神示意本來走向扈毅長的壯漢們改變目標。
神秘男子也風度翩翩避站起,毫不猶豫地跟著工作人員到後台。
過了大約五分鐘,男子從容不迫地返回會場,並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主持人見狀,滿意地笑了:
「那麼,我們拍賣會繼續,目前最高出價為三千六百零五億,還有更高的價嗎?」
黑衣二人組馬上操作了觸控板,讓數字又增加了兩千萬。
當然,他們也免不了到後台被調查一番,不過似乎也因為口袋夠深,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本來之前似乎打算放棄的神祕男子,這次卻不見退讓,又往上增加了一億。
實際上事態演變至此,在場的觀眾早就已經沒辦法抱持著看戲的心態了。
這種神仙打架,在個人為單位的競標上幾乎很難看的到,絕大多數都是在城邦之間領土競標的會場。
「黑影還是沒有行動……」
夏莉低聲說道。
「唔……」
扈毅長咬緊了牙關,剛才冒險喊價的餘韻還在體內劈哩啪啦地遊走著,讓他處於一種神經過度緊張的虛脫狀態。
黑影們到底在等什麼?長江解放軍到底又是神祕男子或是黑衣人之中的誰?
不僅僅是會場中的扈毅長,就連場外的時千河等人也開始焦急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會有結果,直接殺進去吧?由我們來挑起混戰。」
哈絲黛兒說道。
「不過這樣我方付出的成本就很高了,當初說是要漁翁得利,如果我們挑起爭端,漁翁的角色就會被別人取代了。」
時千河皺著眉頭說道,不過他一邊說著這句話,卻一邊感覺到了些許違和感。
「我們人數處於劣勢,主動挑起爭端的確不利;但時千河同學,我們也不能任由碎片落入其他人手中,不是嗎?」
羅特盧爾提出了極為正確的觀點。
「但在這個情況下,誰先出頭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就連會場的保鑣都會先將火力集中在第一個鬧事者身上,對我們的行動有很大的牽制。」
立華咲奈站在時千河這邊。
時千河正面臨著重大的抉擇。
要先出行出手嗎?還是繼續等待。
出手的確會比較困難,但成果是可以預見的;等待的話雖然有預想中最好的結局,但也有可能讓事態惡化為最糟糕的結果。
黑影也真是能憋,但說實話如果碎片被拿走,最大的受害者除了中華聯合軍,他們也一樣;而長江解放軍方面,他們真的有三千六百億支付嗎?就算是一個巨大的軍事組織,三千六百億也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難道說,長江解放軍也只是在拖時間?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要付錢吧?
說道底大家都會行動,只是什麼時候行動的差別而已。
再倒退一步想一想,這個策略本身就不是什麼秘策,不如說不管是長江解放軍還是黑影,都應該知道這是場「鴻門宴」。
所以,並不是只有時千河他們想當漁翁,所有人都想當這個角色。
時千河站在了敵人的角度重新審視了狀況後,一切豁然開朗。
他們一開始在制訂計劃的時候,都把敵人的智商想太低了,以為他們就是透過蠻力搶奪,只要稍加刺激就會行動。
但實際上,他們並非如此,甚至還想著要將計就計。
反正終究都得行動,為什麼不利用最低的行動成本,換取最大戰果。
在「釣魚」的不只是時千河他們而已。
如此一來,只是繼續利用原計畫等待魚上鉤,就沒有意義了。
沒錯,時千河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更香的餌,香到足夠讓對方捨棄漁夫的身分,成為一條魚。
「三千七百零一億四千三百萬,還有人要出價嗎?」
黑衣二人組喊出了最後的價碼,神祕男子雖然因為有面具的關係,看不出表情,但似乎很懊悔的樣子。
「三千七百零一億四千三百萬一次,三千七百……」
眼見黑衣二人組又即將得標,夏莉似乎從時千河他們那裡得到了什麼指示,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怎麼了嗎?」
夏莉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克服緊張,然後語氣平淡地回應道:
「計畫有變,採取第三方案。」
雖後,她一把搶過了觸控板,在扈毅長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按下了第一個按鍵。
七千四百零二億八千六百萬。
「你幹什……」
扈毅長正要大聲哀號,但夏莉動作更快地劈手揭下了扈毅長的面具。
這個動作讓會場炸開了鍋。
「怎麼會在這裡……」「貨源難道是他提供的嗎?」「還自己吵價格,真無恥……」「不過正常來說會場規章是允許的嗎?」
驚訝、懷疑與不悅的聲音在會場中此起彼落。
而其中,神祕男子與黑衣二人組各自有了不同的反應。
神祕男子的眼尖露出了效益,很快地就回過了頭,看著主持人,似乎打算觀察他會怎麼反應;黑衣而人組則是強烈地動搖著,其中一人還死死盯著扈毅長不放。
主持人也徹底被嚇住了,他在這個賣會場這麼久,雖然曾經也看過不少愚蠢的參加者自以為露面就能威嚇他人,但絕大多數都是下場悽慘而已。
但這次不同,扈毅長這個身分有重大意義,光是他自己本身都可以當作商品,讓他從這個世上蒸發反而是比較虧的狀況。
只是他作為商品的價值,有到高達七千五百億嗎?
但就算他沒有,如果一個核心碎片就能賣到三千億的價格,他手上所擁有的核心總量,肯定……
住持人清了清喉嚨,將拍賣法槌敲響:
「拍賣會繼續,七千四百零二億八千六百萬一次……七千四百零二億八千六百萬兩次……」
會場中開始出現了嘲笑聲,覺得扈毅長太貪心,把價格炒太高現在商品沒人要了。
「七千四百零……」
主持人的「第三次」還沒喊完,台下有動靜了。
其中一位黑衣人忽然跳了起來以極高的速度衝向了台上,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筆直地朝碎片接近。
會場的壯漢保鑣馬上衝上前去,在碎片旁組成了人牆,並從西裝內側拔出了手槍朝黑衣人開火。
黑衣人的身上突然竄出熾熱的火焰,試圖飛向他的子彈全都彎曲了軌跡,彈向其他地方。
子彈無法傷及黑衣人,保鑣們也沒有錯愕,勾起手擺出了防禦架勢。
下一秒,黑衣人狠狠砸在了人牆上。
看見這一幕的扈毅長瞪大了眼睛。
本以為會出現先前在汽車旅館時血肉橫飛、焦屍破碎的畫面,但意外地保鑣組成的人牆扛住了對方的攻擊。
不過所有人的手臂基本上都費了,甚至有人直接被燒到胸口或臉部,上頭的皮膚也被熔毀,露出了內部的金屬光澤。
這些保鑣全都是機械改造人!
四個保鑣在完全程受住黑衣人的攻擊之後,又一名保鑣從後面追上,一拳狠狠砸在黑衣人的側腹,讓黑衣人飛了出去,摔在了附近的牆面上。
黑衣人雖然遭到重擊,但並沒有就此失去行動能力,反而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拍拍腰際:
「啊……這還真是麻煩……」
聽到這個聲音,扈毅長腦海裡恐怖的記憶又回來了。
「成萬軍……」
雖然距離很遠,扈毅長也沒有說得很大聲,但感官能力超乎常人的成萬軍很清晰地聽到了他叫自己的名字,露出了微笑:
「馬上就把這邊解決,到時候你可別逃啊……」
語畢,成萬軍全身的肌肉開始膨脹,兩條觸鬚也從臉上長了出來。
保鑣一邊開槍一邊後退,而主持人已經開始指揮人手將碎片從台上帶走。
也就在這個時候觀眾席內大約二十人同時站了起來,目的並非逃難,而是全都往碎片所在的方向高速移動。
「這是……」
正當扈毅長錯愕的時候,這二十名男女已經用著極為流暢的動作以及不用說話也能溝通似的默契,開始語保鑣們纏鬥了起來。
巨大的力量、人體根本辦不到的動作,一一出現在了這些「人」身上。
扈毅長對這個也有印象。
黑影。
雖然這麼說並不精確,但沒有想到對方真正的身分竟然是「人」。
此時會場已經徹底淪為戰場,其餘賓客們開始四處逃竄,只是不小心遭受波及的話,很有可能會就此喪命。
黑衣男子迅速跑到了扈毅長身邊,向他伸出手:
「這裡不安全!我們走吧!」
「我……」
扈毅長還沒反應過來,夏莉拍開了對方的手,插進兩人之間:
「抱歉,扈先生現在有要事在身。」
黑衣男子沉默地瞪視著夏莉幾秒之後:
「璐妍!」「是!」
聽到黑衣男子的命令,他的女伴──被稱為璐妍的女人,伸出了手對準夏莉,噴出了巨大的火焰。
「夏莉小姐!」
扈毅長不禁慌忙喊道,不過還是慢了一拍,夏莉的身軀一瞬間就被火炎所吞噬。
「可以放心了,毅長,我們趁現在快走。」
扈毅長愣了一下,這個聲音似乎在那裡聽過……。
「唔……」
璐妍皺起眉頭,盯著自己手掌噴出的火忽然改變了流向,由原本單向的噴發,忽然好像受到什麼力量一般偏開了軌道,然後繞著原先夏莉所站的地方開始旋轉,很快的所有火焰就這樣成為一個赤紅的繭。
查覺到不對的璐妍停止了火焰放射,烈焰也就一下子順著旋轉軌跡一路消散。
在點點火星之中,夏莉那銳利的眼神依舊一點都沒變。
她舉起了拳頭,朝正前方揮了下去。
拳頭帶出來的勁風直接將大理石的地面刨出了坑,路妍被這股巨大的破壞力所震懾,瑟縮起了身體僵在原地不敢動。
不過這股風壓卻以毫釐之差掠過她身側,並在後方的牆面上鑿開一個大洞。
洞外,五個原本在外面待命的時千河等人,正全副武裝站在那裡。
「果然黑影也混在了賓客內!咲奈!你對付黑影,我去處理長江解放軍!羅特盧爾跟雪蘿,你負責抓捕對方的科學研究人員;哈絲黛兒,麻煩你壓制現場保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