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
眼前對男人而言，是個有點夢幻的場景。
擁有一頭短捲髮的美女，張開雙手擁抱著另一位短髮的少女，馬路上無論是誰路過都免不了回頭張望。
在思考為什麼花淵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之前。
為了避免各種意義上的交通事故發生，或許我該趕緊讓她們離開現場。
然而，緊緊抓著純依的花淵卻搶先我一步開口：
「哎……老師，在我心裡有一個秘密，之前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
剛剛奔出家門的純依沒有任何反應，倒是花淵露出的爽朗笑容讓我感到一陣寒意。
「花淵同學，妳可以繼續把那個秘密埋在心裡沒關係。」
我一邊朝眼前的學生走去，另一邊構思著接下來的行動。
仔細想想，花淵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我很清楚這位學生並不是那麼積極的人，也就是說──
「那個啊，其實！我是男女皆可的類型喔！」
「關我屁事！」
突然知道了我一點也不想知道的情報，也有可能只是鬧著玩的語氣。
多虧花淵這麼一說，現場的氣氛確實是和緩許多。
花淵放開抱著純依的雙手，聳了聳肩。
「呵呵呵，純依同學，妳有聽見嗎？老師對我們的態度就是那麼回事。」
「……」
純依並沒有跑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或許她也看見了，這時候再逃也是白費工夫。
純依的媽媽正在不遠處的街口，和紫月並肩齊步的往這裡靠近。
果然花淵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偶然。
實際上是被純依的媽媽呼喚而來，純依的媽媽出門並不是到便當店，大概是瞞著純依跑到補習班，動用了大小姐的通訊錄。
紫月就算了，沒想到居然連花淵都能被她叫來。
「花淵……同學，為、為為為什麼，在這裡？」
「哎哎──妳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花淵拍了拍純依的肩膀。
「純依同學，妳也該醒過來了吧？」
花淵舉起手，用細長的食指指著我。
「這個人不是救世主，他只是個補習班老師！」
「……」
說什麼廢話！
雖說很想要這麼吐槽，但現在並不適合那麼做。
經過這一番話，我總算知道花淵心裡的盤算，或許是她本人的主意，也可能是純依媽媽的指示。
她打算把我在純依心中的地位降低，藉此來削弱純依對我的依賴心理。
只要我配合花淵的言論，說些『妳們書唸到哪裡。』之類和普通老師一模一樣的話，或許能達到那樣的效果。
但是，我不會那麼做。
純依的媽媽和紫月，已經來到距離我們只剩兩三步的地方。
只要我一開口，三位學生都能將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我盡量咬字清晰的說話：
「純依同學、花淵同學，紫月同學──」
儘管被花淵抱住，純依的臉色一直維持著蒼白，那不是我想看見的光景。
「只要妳們還是我的學生，我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幫助妳們。」
看吧，像這樣。
聽見我的話之後，純依總算放下了不安的表情，一旁的紫月也不約而同的露出微笑。
「唯獨這點，是在我決定接下 E 班之後不可動搖的信念。」
你在耍什麼帥啦！我可是辛苦地在幫你做球耶！
感覺能看見花淵正用憤恨眼神這麼和我對話。
這樣不就感覺好像我是壞人似的？
隨後花淵苦笑著搖了搖頭，細聲碎唸：
「什麼鬼……」
「感覺就是老師會說的話呢。」紫月偷偷的補充。
「老──」
我擺擺手，制止純依的發言。
「純依同學，如果妳已經冷靜下來，請讓在場所有人進屋，在外面曬太陽太累了。」
轉過頭，能看見和紫月站在一起的純依媽媽。
「太太，您也是這麼想的吧？」
「純依，回家了。」
「好……」
看著和媽媽一同進到屋內的純依，差點離開的花淵偷偷摸摸的被我抓住。
我試著模仿花淵的語氣，用氣音悄悄的在她耳邊細語：
「純依妹妹，姊姊我都知道妳心裡在想什麼喔──」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進去就是了嘛！」
相較於耍了點小心機才肯進屋的花淵，紫月倒是溫順地跟在我們後頭。
等待花淵先一步進屋之後，紫月才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話：
「和說過大話的花淵同學不一樣，我沒有必須進去的理由。」
「喂喂……」
「如果老師需要我的話，我進去也沒關係。」
「紫月同學，我需要妳。」
背後被輕輕捶了一下。
「感覺就是老師會說的話呢。」
和剛剛有些開心的語氣不同，這一次是沒有抑揚頓挫的冷淡語調。
「別鬧啦，妳都跟著到這裡了，不可能不繼續看下去吧……裡面的人可是妳的朋友呢。」
「……」
雖然對純依來說，和紫月是不是朋友似乎是有點疑惑的關係。
但對紫月來說並不是那樣，紫月非常珍惜從補習班獲得的同儕關係。
哎，不過這只是我的直覺罷了。
「不好意思說太明白的話沒關係，我剛剛也說過。紫月同學，我需要妳。」
背後被用力地推了一下。
「知、知道啦，我會進去的。」
「哎──」
「所以不、不准轉頭！不然我會死掉！」
妳是來偷偷報恩的白鶴嗎？
儘管稍微拖拉了些，我和紫月也跟著進屋了。
終於解除馬路的奔跑危機，我可不想要在上課前和學生在大街上玩定向越野啊。
趁著各方人馬亂入的這幾分鐘，冷卻下來的大腦已經擬好接下來的行動。
這大概也是純依媽媽真正的目的。
與其和她兩人偷偷摸摸的紙上談兵，不如實際讓我體會純依的想法、她有可能暴走的模式。
以及，最後該如何順利的解決。
花淵、純依和她的媽媽，已經先一步到客廳等待我們。
我和紫月一進入到客廳，眾人目光自然而然的聚焦，突然有種自己成為偵探的感覺。
總之，對於這次事件，我選擇的答案是──
「純依同學，關於我們集訓投宿的旅館，和妳高中時的同學有關。」
正攻法。
「？」「！」「？」
果不其然，純依臉上再次露出驚慌的表情。
我趕緊舉起雙手、張開掌心，讓躁動的氣氛稍微和緩下來。
「純依同學，妳還記得柳宜瑾這個人嗎？」
純依的臉色明顯變得慘白，看來這次真是中大獎了啊。
「那、那那那──」
「OK，妳不用繼續說也沒關係，我大概理解了。」
柳宜瑾是我去年教導過的學生，和純依就讀同一間高中。
看純依的反應，她們或許還唸同一個班。
最糟且很有可能的是，柳宜瑾和純依之間有著不愉快的回憶。
現在並不適合追究她們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要粗估知道以上的情報就夠了。
「雖然我那麼說，不過其實是和柳宜瑾有關的遠親，我們並不一定會見到她本人。」
「……」
純依的表情稍微放鬆點了。
「我們集訓的時間畢竟橫跨假日，抱著可能見到的心理準備會比較好。」
「……」
純依的臉色又變得蒼白，這人自始自終都還真是好懂啊。
看純依的反應，這個人的來頭可能真的不小。
儘管就我個人的印象，柳宜瑾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學生……至少沒有在場三位學生有個性。
或許能利用這層關係，來打破另一面牆。
「純依同學，妳不想確認一下嗎？」
聽見我的話之後，坐在沙發上的純依，縮著的雙肩小顫了下。
「確、確確認什麼？」
趁著現在，三位學生都在場的時候，簡直是絕佳的時機。
能夠讓純依願意集訓的機會，或許就藏在這裡。
該不會這個局面也在純依媽媽的掌控……現在沒空去思考那種事。
「關於妳的這些同學──也就是由我教導的優秀學生們，到底會不會幫助妳啊。」
過去，純依總扮演著討人喜歡的角色。
在補習班的時候，她不會反駁其他人提出來的話題，總是盡力的迎合。
若是無法跟上話題，也會毫不猶豫的道歉。
為了不被其他人討厭。
純依將自己偽裝成心目中，不會被厭惡的爛好人。
但她還是無法理解，自己在花淵和紫月的眼中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搞不好，花淵和紫月只是在表面上和諧，私底下卻不那麼想。
純依過去的經歷，讓她無法輕易地相信他人。
聽見我的話之後，花淵毫不猶豫地開口：
「喂喂喂！別把我們當透明人自顧自的說話好不，為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還要確認啊？」
花淵的抗議之後，紫月也跟著點點頭。
「就算是老師，也不應該挑撥我們的感情。」
真不愧是我的學生，適當的做出了非常好的反應。
「哎哎……純依同學，妳看她們這麼說呢？」
純依憂愁的表情明顯動搖了。
畢竟在月津港的時候，花淵和紫月也是豪爽的答應純依的請求。
那一夜，或許在純依心中種下了小小的信任。
純依懼怕人與人的交流，卻還是努力踏出自己的世界。
儘管過去曾經受到傷害，但花淵和紫月不一樣。
純依想要認為她們不一樣。
「純依……不需要勉強自己，家裡的人都可以體諒妳。」
純依的媽媽在此時說的話。
是在勸誘純依留下來，度過安穩的生活。
E 班是未知的未來，無法保證結果一定能夠如人所願。
踏出腳步的話，或許會受傷，或許會難過。
「只要妳們還是我的學生，我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幫助妳們！」
畢竟學習的路途難免會失敗，而作為老師的職責便是讓學生放心失敗。
在哪裡跌倒，就從哪裡重新拉起。
唯獨這點，是我絕不會動搖的信念。
「老、師……」
純依媽媽抓住了純依的雙臂。
「純依！媽媽不想再看見妳難過的樣子！」
太太──居然在這最後關頭才來攪局嗎！
但是，或許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能算是真正的下定決心。
「純依！」
面對母親的慰留。
純依，掙脫了媽媽的雙手。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接著，閉上雙眼。
撲向我。
我和純依緊緊相擁。
帶著柚子香氣的柔軟身軀，輕輕柔柔的囈語：
「老──」
「妳突然搞什麼鬼！閉上眼睛奔跑很危險知不知道！」
現在的女高中生都流行這麼危險的遊戲嗎？我都有點佩服自己的反射神經了！
聽見我的責罵，純依卻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老師，確實接住了我。」
「……」
就為了確認這種事所以才閉著眼睛撲過來嗎！類似的事情要是再多來幾次我肯定會折壽。
當我考慮著該嚴厲或是委婉的教訓純依的時候。
在我懷中的純依，微笑著繼續低語：
「我、我……我喜、喜歡……老……」
「！」
「！」
「！」
「……所以……以後不會再這樣……我要……集訓……畢業……」
細小的囈語，逐漸轉換成了安穩的鼻息。
純依，睡著了。
能夠站著睡著，或許也是種驚人的天賦。
「等等！她、她她……純依剛剛說了喜歡對吧！我沒聽錯吧？紫月？紫月月月月月！」
「沒、沒聽清楚……老……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
「妳不要突然講那種年輕人都不一定聽過的梗啦！啊！能聽懂的我……這不就是在說我不年輕了嗎！」
其餘的兩名學生，不知為何陷入了混亂狀態。
「老師，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純依的媽媽，不知何時已經退得遠遠的。
「那個……那個？妳的女兒昏倒了耶……」
為了將純依的媽媽拉回來，我故意用了比較誇張的說法。
「老師，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妳是民房內的NPC嗎？
喀碰。
純依的媽媽離開了。
「老師！」
「該上課了！」
中午十二點是要上什麼課？必勝客？
於是，我和興致突然變得高昂的學生們一起去吃了必勝客披薩。
雖然花淵和紫月時不時和純依咬耳朵，但純依迷迷糊糊的反應，似乎沒辦法問出什麼。
之後經過兩個星期。
三月十四日，E 班首次的集訓順利展開了。
創作內容
七日大逃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