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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蒲》第五集第十章01(荀彧、郭嘉)〈每週一更新〉

作者:樂子喵│2019-09-23 10:55:14│巴幣:4│人氣: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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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道人,難得你這次沒有裝神弄鬼,直接走大門。」
  曹操的眼底毫無笑意,顯見他對左慈的厭惡。
  左慈與曹操感情惡劣,是公開的秘密。
  曹操平定河北回到鄴城,以左慈修仙必有異能,將左慈關於密室,斷絕糧食,只給予每日兩升的水,派人監視左慈的神色。
  所有人都知道曹操是借題發揮,要戳破仙人左慈的真面目,或是懷著看好戲的心態,或是因華佗案不敢為左慈喉舌,任左慈被關在密室內日復一日。
  直到曹操出兵討伐劉表的前夕,監視左慈的僕役問起如何處置左慈,曹操才赫然想起左慈尚在密室內,下令開啟密室,確認左慈的狀態。
  奇蹟的事情發生了。左慈顏色如故,從容離開密室,看不出有斷食數個月的姿態。
  這點證實左慈真有異能,真為仙風道骨的仙人,卻遭到曹操的迫害。
  曹操為了擺脫害賢之名,直言他是欲知天下是否有不食而活的仙人,左慈既有此異能,他當拜入左慈門下學道。
  曹操是嚮往仙人,但他只想要成仙後的逍遙世界,不想要修仙的痛苦生活,而且他不可能會跟交情惡劣的左慈學道。
  左慈不為曹操的藉口護航,僅言「學道當得清凈無為,非尊者所宜」,便隨風飛翔到遠方,留下遭人議論的曹操。
  左慈這次一去,行蹤不明,有人說他回鄉修練,有人說他尚在鄴城,謠言四起,莫衷一是。
  當時曹操忙於荊州事務,沒有顧念左慈的閒暇,此事暫告一段落。
  然而,現在左慈竟大搖大擺現身於昭告天下的重要晚宴,曹操下意識調整坐姿,隨時警戒左慈突如其來的行動。
  「裝神弄鬼,是貧道的專長。」
  面對曹操的戲語,左慈帶著微笑,順著回應了曹操。
  「……你今日前來,打算說什麼?」
  曹操按捺脾氣,忍住驅客的欲望。
  「貧道要與尊者道別。」
  左慈語氣輕鬆,直道目的。
  「……何必這麼急呢?不過,左道人仙風道骨,確實不適合長居凡塵。」
  瞬間,曹操握住酒杯的手緊了幾分。
  曹操咬著牙,讓聲音透過狹窄的縫隙出聲,維持僅存的風度。
  「(……左道人。)」
  荀彧不懂左慈的目的,擔憂左慈會攬罪上身。
  曹操對左慈已是最後的容忍極限,左慈卻當著一群選拔賢士前求去,簡直是宣告天下曹操不愛賢,曹操自會憤怒不已。
  「今當遠去,乞尊者與貧道飲分杯酒。」
  左慈直接取走荀彧的酒杯與酒壺,向曹操提出請求。
  「(至少跟我說一聲吧。)」
  荀彧眼睛一眨,手上的酒杯就瞬間消失了,只能將手放在膝上。
  荀彧距離曹操的席位很近,身分也僅次於曹操,確實是合適的人選。
  荀彧不生氣,純粹是有些愕然。
  「噗……」
  有些幕僚忍俊不禁,竟發出不小的悶笑聲,讓現場變得頗為尷尬。
  婢女欲將酒杯與酒壺交給荀彧,但荀彧的位置在前方,又有選拔賢人阻擾去路,顯得不知所措。
  「這杯給你。」
  賈詡將自己的空酒杯交給荀彧,然後拿起一整壺酒盡情暢飲。
  「(……沒有酒嗎?)」
  荀彧持起空酒杯,但賈詡不予理會。
  荀彧無奈將酒杯放回原處,目光放回曹操與左慈身上。
  「……吾許可你飲分杯酒。」
  連推薦左慈的荀彧都會遭他戲弄,曹操決定識趣接受左慈的邀請。
  「(……左道人為何要與丞相飲分杯酒呢?)」
  分杯酒,由兩人共飲,象徵感情深厚。
  左慈與曹操情感殊惡,現又求去心切,卻要在此共飲分杯酒,顯得格外諷刺。
  荀彧依然不瞭解左慈的想法。
  「酒寒,請容貧道溫酒。」
  左慈倒出酒,杯身依然是觸手冰冷。
  酒因天氣寒冷,冷卻得很快,為了不讓兩人喝到冷酒,左慈提出溫酒的請求。
  「來人……」
  曹操本欲請人溫酒,卻看到左慈拔出了隨身配劍。
  「放肆!」
  董昭距離曹操最近,立刻出言喝止左慈,並召侍衛入內,避免左慈出劍殺傷曹操。
  曹操的眼睛倏地張大,手按腰間,但他沒有出鞘防禦,而是緊盯左慈,確認左慈的下步行動。
  荀彧沒有特殊反應,他相信左慈不會出劍傷人。
  同樣的,賈詡、荀攸等智者只是飲著酒,絲毫不憂慮曹操的安危。
  「貧道親自為尊者溫酒。」
  面對眾人態度不一的反應,左慈呵呵笑著,將劍放入酒杯內攪了起來。
  配劍遠大於酒杯的口徑,左慈竟能以此攪酒,並因不斷的攪拌,使配劍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就如持墨條在硯臺上磨墨,並發出裊裊白煙。
  眾人張目結舌,不明白配劍怎會化成墨條,還能溫好一杯酒。
  「原來如此,是炭吧……不過要怎樣不髒了酒呢?」
  賈詡眼睛一瞇,興味盎然觀賞左慈的技藝,不忘尋找破解之道。
  「(不愧是太中大夫,見多識廣。)」
  賈詡的年紀比程昱稍少,自從出家鄉武威後就到各處遊歷,接觸過各種特殊的技藝,也見過幾回的仙術。
  「酒已溫好,貧道先飲了。」
  左慈舉起酒杯,欲飲溫好的美酒。
  「等等,你應該讓吾先飲。」
  曹操制止左慈的先飲。
  先飲為尊,曹操自比為尊者,當然會出聲。
  「先後之分,何必執著?」
  左慈拔起頭上的簪子,畫入酒杯,將酒杯一分為二。
  酒杯被切成二半,酒卻沒有滴下,彷彿本來就是各自的兩枚酒杯。
  眾人都看到左慈是從荀彧的案上取杯,不禁檢查自己的酒杯,卻看不出有何機關。
  「……看不懂。」
  賈詡將酒壺內的酒倒給荀彧後,繼續飲用壺內之酒,承認見識不足。
  「(我明白左道人的用意了……)」
  左慈以幻術迷惑眾人的注意,但荀彧始終只思索他的來意。
  「(左道人不是來汙辱您,而是想幫助您……)」
  荀彧憂心忡忡望著曹操,希望曹操發覺左慈拐彎抹角的善意。
  「請喝。」
  左慈將半杯酒送給曹操,自己則飲用另一半杯。
  左慈毫無猶豫,一口飲盡,露出滿足的神情。
  「……」
  曹操緊盯那半杯酒,理當一口飲盡,他的手卻在發抖。
  曹操不是恐懼,是憤怒。
  左慈以配劍溫酒不敬。
  未先使曹操先飲不敬。
  將酒杯分半而飲不敬。
  左慈的三不敬,使曹操的眼白滿是血絲,並隆起青筋。
  在銅雀晚宴上,在選拔賢人前,在芸芸眾生間,左慈竟讓曹操毫無聖君該有的尊榮。
  眾人望著曹操,都在等待曹操是否會喝下這杯不敬的酒。
  曹操的手依然抖著,酒水因此外洩了些許。
  「你這仙人,還不再為丞相斟酒?」
  董昭伴隨曹操多年,明白曹操起了殺念,但他不能讓曹操在此怒斬左慈,只能出聲要左慈配合。
  左慈沒有理會董昭的命令,只是望著曹操。
  「(丞相,只要您喝了,這場晚宴您就成功了……)」
  左慈是曹操禮遇的仙人,是曹操要敬重的賢士。
  左慈雖與曹操道不同,但他為曹操溫酒、分杯,隱含曹操是值得天下賢士共事的明君。
  曹操以禮敬重左慈,可取尊賢之名;以事順從左慈,可取不傷之名;以刑下獄左慈,徒有害賢之名。
  換言之,曹操只要在昭告天下的銅雀晚宴前,尊敬一向倨傲的左慈,無須多費唇舌,就能取得愛賢之名,自然會有賢人願意為曹操赴湯蹈火。
  「……」
  賈詡見荀彧雙手緊握,雙眼微閉的祈禱神情,輕嘆了一口氣。
  「……」
  曹操瞪著酒杯,就是無法動口飲用,做出一個愛賢的形象。
  要在最厭惡的左慈面前示弱,對好面子的曹操而言比登天還難。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也就是這樣了。」
  左慈保持沉默數分鐘後,終於再度啟口。
  左慈一躍到曹操的面前,沒有展露情緒,真如靜觀凡間的仙人。
  「……你要做什麼?」
  董昭急忙跨到曹操的身旁,以身防衛曹操。
  侍衛本應隨即跟上,但選拔賢人如一重又一重的高山,讓他們無法穿越。
  「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
  「讓開、讓開啊!」
  侍衛推擠選拔賢人,卻怎樣也移不了這些人,顯得狼狽不堪。
  身著葛巾青衣的選拔賢人,就像是一尊尊做工精緻的偶人,以空洞的微笑望著曹操,嘲笑曹操的選賢理念。
  「別怪我無情了!」
  「不要揮劍!」
  一名焦慮的侍衛往正前方的賢人揮劍,荀彧驚呼出聲,卻阻止不了侍衛的快劍。
  「啊……」
  那名賢人發出哀嚎,痛得倒在地上,渾身都是鮮血。
  「啊……」
  焦慮的侍衛持劍的手不斷發抖,驚覺自己做錯了事情。
  其他侍衛見狀,只能以手推擠選拔賢人,就像推動大山不自量力。
  「……快點請醫師到外廳,你幫他止血。」
  荀彧站起身,吩咐後方的婢女請來醫師,並要生事的侍衛為受傷的賢人止血。
  生事的侍衛以手壓住出血處,惴慄不安,生怕那名賢人會因此喪命。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左慈背對眾人,但他依然知道事態的發展。
  如左慈所言,那名受傷的賢人內著軟甲,使他免於致命傷。
  即使如此,生事的侍衛依然為受傷的賢人止血,醫師也將其送到外廳診斷。
  「(那種態度……)」
  荀彧呆愣坐回原位,眼前左慈的語氣與態度,與他認識的左慈不同。
  左慈是倨傲,但不曾發出如此冷峻的態度。
  這種冷峻感,是因滿腔熱血冷卻到結了冰霜。
  左慈,對曹操有過這種期待嗎?
  「……你,是要取我曹孟德的命嗎?」
  宴會的發展彷彿都在左慈的掌握之中,現在曹操的身旁只有不善武藝的董昭,根本不是左慈的對手。
  左慈靠近曹操,兩人四目相望。
  「你……」
  曹操想要抽出劍,但左慈望著曹操的手,讓曹操只能按住。
  「貧道為尊者飲用這半杯酒。」
  左慈的情緒依然難測,他撫著略有濕潤的案几後,案几上就綻放了朵朵鮮豔活躍的黃花。
  「……原來是你!」
  曹操怒拍桌面,瞬間黃花散落於四周,飛散於整個廳內。
  黃花在廳內盡情跳著舞,比起舞伎表演天女散花更加精采,為銅色為基底的廳內增添了生氣與柔和之美。
  「哇……」
  眾人捉起落在手上的黃花,並有以酒迎花,滿意黃花的獻舞。
  「你為何總是要嘲笑吾!」
  曹操怒吼,滿場的黃花在他的眼裡,都像有了一張臉,嘲笑他的無能。
  「這樣做對你有何好處?!」
  曹操伸出雙手,想要拉住左慈的衣領,但左慈輕鬆躲避,讓曹操撲了空。
  曹操練過武功,立刻重整姿勢,沒有跌出座位。
  「黃花紛飛,轉首成夢。」
  左慈持起曹操的半杯酒,若有所思吟了詩後,一飲而盡。
  「曹公……這是我最後一次,喝您的酒了。」
  左慈就快貼到曹操的臉,在曹操的耳邊道了訣別語。
  這句話,只有曹操聽得到。
  「奉……」
  曹操最想從左慈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左慈也讓他如願以償,他的手卻不斷發抖,似乎想捉到即將遠去的左慈,卻只抓到空氣。
  「(……丞相?)」
  曹操的怪異舉止,讓荀彧身體微微傾前,以手按几,關注曹操的狀況。
  「來人!怎麼沒有人?!」
  董昭就在曹操的身旁,但他恐懼左慈的幻術,遲遲不敢靠近曹操。
  侍衛早因選拔賢人的阻擋而無法前進,董昭怎樣呼喊也是徒勞無功。
  「……左道人。」
  荀彧站起身,繞過自己的案几,緩緩走到左慈的身後。
  「荀令君?」
  賈詡見荀彧突然的舉動,也站起了身,不讓荀彧有受傷的可能。
  「如此晚宴,如此美好的場所,有形的萬物何時也會如其一樣,化成泡沫消失吧。」
  左慈轉過身,以哀憫的眼神望著荀彧與賈詡。
  「即使理念不被接受,道路也走向歧異,我也會相信我的理念會達到最後。」
  荀彧不接受左慈的哀憫,直到不能再往前走之前,他會一直堅持不懈。
  「……能怎麼過就怎麼過,這就是亂世。」
  賈詡年事已長,沒有荀彧的豪壯理想,只求能安穩度過這個不安的亂世。
  「真如幻夢的一生,即便是散落而逝的命運,也要盡己所能……吧?」
  左慈瞇起雙眸,不知是同意荀彧還是賈詡的理念。
  「……在黃昏時復甦的白日之夢,就在半夢半醒之刻,任想像而馳吧。」
  左慈把玩手上已經飲盡的空酒杯,玩弄著眾人的理念。
  「……左道人?」
  荀彧靠近左慈,還有話想說。
  「欲得銅雀高飛,就讓祂飛吧。」
  左慈將酒杯丟於屋內,瞬間杯內的殘酒搖晃了整個宴會廳。
  眾人以為發生地震,紛紛站起身,尋找逃難點。
  殘酒化成綿延不絕的白霧,如同飛鳥俯仰大廳,尋找落腳處,卻遲遲不落於廳內的一隅。
  眾人舉首望著飛鳥,飛鳥卻飛出廳外,隱身於黑夜中,再也看不到飛鳥的蹤跡。
  「等等!」
  左慈的身上也環繞了一層白霧,荀彧瞇起眼睛,奮力前進,想要握住左慈的手。
  左慈只是遠望著飛鳥,隨飛鳥的遠去而消失,彷彿從未現身於銅雀臺上。
  「(銅雀高飛……卻是離開了丞相。)」
  荀彧沒能捉得白霧,像是追逐著一團空氣,最後仍是一場空。
  銅雀如曹操所望高飛了,卻是走向與曹操所望迥異的路程。
  左慈也如曹操所望離開了,卻留下無法斷絕的遺憾。
  「(……是夢嗎?)」
  荀彧張開白皙如玉的雙手,除了白霧殘留些微的水氣外,什麼都沒有。
  曹操失神不已,唇邊喃喃荀彧看不懂的密語。
  董昭嚇得丟下手上的竹簡,不敢相信今晚發生的事情。
  賓客集結到廳外,望著飛鳥的遠去。
  荀彧回到席位,正欲為自己斟杯獨酌之酒時,看到意外的一幕。
  「(……這是?)」
  荀彧放置案上的酒杯內,斟滿了黃花之酒。
  荀彧持起酒杯,嗅到黃花之酒內,發散出淡雅的甜酒香氣。
 
分隔線
 
  銅雀晚宴在飛鳥的遠去後,黯淡收場。
  曹操神情呆滯,腦內依然盤旋左慈赴宴的種種情景。
  董昭見曹操情況有異,趕緊送客,不讓賓客看到失神的曹操。
  「今晚宴會到此結束,請回吧。」
  「這……」
  「請回吧。」
  賓客需要曹操解惑,但董昭催得急,他們只能識趣離開。
  「(事到如今,我也離場。)」
  左慈的來訪與離去如雲煙轉眼即逝,卻留下濃濃的愕然。
  曹操震撼的心靈,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復。
  「……文若。」
  荀彧甫站起身,曹操就喚住他,不讓他離開。
  「丞相,請問有何事?」
  荀彧走到曹操的面前,等候曹操的吩咐。
  「沒事的,先走吧。」
  一些賓客好奇發生何事,滯留門邊不走,董昭直接將他們推到門口,不讓閒雜人等竊聽曹操與荀彧的對話。
  不久,偌大的廳內只留下曹操、荀彧與董昭。
  「……」
  曹操揮了手,要董昭出廳確認是否有人徘徊。
  須臾,董昭回到曹操的身旁,確定四周無人。
  「文若,剛才有一瞬間,吾似乎將左慈看成奉孝了……是頭風又發作了嗎?」
  曹操按壓頭部的穴道,卻沒有任何紓緩或加劇的感覺。
  曹操的神情有恍神也有困惑,亟需荀彧的回覆。
  「(剛才,左道人確實有些怪異,但是左道人的幻術非常人所能模仿……)」
  左慈的幻術變化多端,深奧莫測,同為修道之高人才能略知門徑。不過,高人為何為要以左慈的姿態在曹操面前施展幻術?為何要讓曹操產生看到郭嘉的錯覺?
  荀彧無法解答,只能保持緘默。
  「丞相,貞侯逝世於易水河畔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絕對不可能是貞侯死而復生。」
  董昭態度激昂,想要點醒曹操。
  「吾知道……不過奉孝說去求仙,也許是……」
  曹操沉重點了頭,他親手送郭嘉入土安葬,卻因郭嘉的辭世詩,而有「郭嘉還活著」的期待。
  「丞相,是您太思念貞侯,才會將幻覺與現實融合啊。」
  董昭猛力搖了頭,證實曹操在頭風發作後,曾有看過郭嘉的幻影。
  「……吾不喜歡這些黃花,立刻掃去。」
  「是。」
  曹操厭惡踩著黃花,命令董昭除去。
  「……丞相,請問這些黃花怎麼了嗎?」
  荀彧不捨黃花遭到曹操的踐踏,提出困惑他數天的問題。
  「每當吾親愛的人過世後,這些黃花就像是嘲笑吾,不斷又不斷冒了出來,看了就反感。」
  曹操咬著牙,又用力踩了幾下。
  黃花禁不起曹操的踩踏,花蕊與本體分開,本體則滲出汁液,失去原本活潑生氣的美感。
  「……也許它們是想長伴丞相親愛的人。」
  荀彧彎下身,持起黃花,思念孤獨守在易水河畔的郭嘉。
  「(或許只有它,才能真正陪伴奉孝一輩子……)」
  不論是荀彧、曹操,抑或是郭奕,都不可能長居易水河畔,不如憑藉黃花弔念故人。
  「吾不需要這種野花!吾自會為他們種下高貴的花朵。」
  整片黃花散落於廳內是如此雄壯唯美,但在曹操的眼裡它與卑下的野草無異,無法陪襯高貴的郭嘉或曹沖。
  「沒想到竟是左慈那鼠輩所種……是嘲笑奉孝與倉舒不過是野草嗎!」
  曹操握緊拳頭,青筋整個浮腫而出,又產生一個厭惡黃花的理由。
  「(……左道人沒有這個意思。)」
  荀彧輕搓了黃花,發出淡淡的清雅香味。
  這股香味是如此高雅脫俗,荀彧不解曹操為何無法欣賞。
  「丞相,昭已命人掃去。」
  當荀彧欲將黃花送到曹操的面前時,董昭先一步到曹操的面前,報告已除去廳內黃花的消息。
  董昭動員數十名婢女,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清潔完畢,整個廳內又回復為原本的銅色。
  「文若,你也丟了那朵花,吾看了反感!」
  曹操眼睛一瞇,發現荀彧手上還有朵黃花,揮了手要荀彧早點處置。
  「丞相,請您輕嗅這朵黃花,有淡雅的香味。」
  荀彧要為黃花請命,將黃花送到曹操的面前。
  「……」
  曹操面露嫌色,但因是荀彧所託,勉強聞了一下。
  「……不就是你身上的香囊味嗎?」
  「荀令君,不需要為了這些黃花,將黃花藏在您的香囊內吧……」
  曹操皺起眉,將黃花轉交給董昭,董昭也說出同樣的話。
  「我沒有將它放入香囊內,這是它天生的香味。」
  荀彧正色回應,他的手上還殘存了些許的微香。
  「吾踩了這麼多朵,都沒聞到它有何香,難道你是想說吾不夠高雅嗎?」
  曹操的聲音降了幾度,懷疑荀彧是有意汙辱他。
  「絕無此事。」
  荀彧平靜回應,並以透徹的雙眸望著曹操。
  「荀令君有異香作伴,嗅覺可能受到了影響……」
  董昭是為荀彧說話,但語氣略感苛薄,顯然也覺得是荀彧的問題。
  「……文若。」
  曹操清了喉嚨,重新調整情緒,神色和緩了些許。
  「丞相禮賢下士可得尊賢之名,縱使左道人惹您不悅,也請您展現恢弘的氣度。」
  荀彧拱手持敬,希望讓左慈隨飛鳥而逝,不要再追究他的過去。
  「吾知道你想為左慈說話,但吾這次絕不再寬待他!」
  曹操的眼底冒出熊熊的火焰,他與左慈的心結由來已久,現在也是了結的時候。
  「左慈屢次汙辱丞相,丞相早已不計其過多次,現在他在銅雀晚宴讓丞相難堪,荀令君依然要為他說情嗎?」
  董昭重申曹操的立場,希望荀彧適可而止。
  「往事不咎,尚有不害賢之名;歸案問罪,徒得害賢之名。丞相欲以明君自居,焉能不顧念名聲?」
  曹操之前才將左慈關入密室,已損愛賢之名;追捕左慈到案,無疑應了害賢之名。
荀彧不能讓曹操因一時之怒貽誤大局。
  「害賢?左慈不過一隻害蟲,哪有賢者之名……文若,你擇賢的眼光是越來越差,是該重新修練了。」
  曹操聽到害賢二字,冷嗤了幾聲。
  「……」
  聽到曹操的指責,荀彧的內心隱隱作疼,但荀彧仍保持莊重,不在曹操面前示弱。
  「丞相,荀令君是忙於公務,才會被這些仙人之名所惑。」
  董昭做起兩面討好的工作,不過曹操與荀彧都不予理會。
  「當時子房請惠帝以卑詞厚禮迎接商山四皓,以商山四皓之高名鞏固惠帝之尊位。商山四皓雖無任官之心願,卻能以高名使天下人尊敬。今左道人雖無商山四皓之高名,在芸芸百姓間亦不乏敬重,何苦動一左道人而毀賢名呢?」
  荀彧引出漢惠帝的故事,勸諫曹操尊賢的重要。
  左慈是仙人,不拘於世俗之見,只能尊敬不能收羅,只能禮遇不能殘害。荀彧請奇人異士赴鄴,是為彰顯曹操的功業,而非讓曹操使喚。現在曹操以左慈不聽使喚為傲,不言美行為辱,無疑是本末倒置。
  「……不愧是吾之子房,吾這麼快就變成高祖了。」
  曹操聽了荀彧的比喻後,非但沒有幡然而改,眉間還透露一股陰狠之氣。
  張良獻策,是為了幫助漢惠帝,而非為了漢高祖。曹操若將荀彧比為張良,自比為漢高祖,就不會解讀成尊賢的重要。
  「(……丞相是鐵了心要殺左道人。)」
  曹操文理通暢,自然明白荀彧之理,但他故意扭曲荀彧的意思,表示他對左慈早有強烈的殺意。
  「文若,不論是華佗還是左慈,吾都不跟你計較……但若是你再不敬,別怪吾無法再偏袒你!」
  曹操眼睛一瞪,表示他對荀彧的容忍已趨近極限。
  「……」
  荀彧沒有出聲,依然挺拔站在原地,不懼怕曹操的威脅。
  「荀令君……」
  董昭沒想到會演變成這個局面,擠眉弄眼,要荀彧快點向曹操示弱。
  「……」
  荀彧依然以堅定的美麗雙眸望著曹操。
  荀彧從來都不會因曹操的怒叱而退讓,因為擔憂叱責或懲罰而不敢說出真話,不敢做出正確的事情,不符合他的理念。
  「……吾要回房休息,你要待在這裡自便。」
  曹操的眼內翻騰不已,滿心期望荀彧對他示弱。
  直到最後,荀彧都不打算退讓。
  曹操硬是打起疲憊的身子,昂首踏出了大廳,不讓荀彧發覺他的疲倦。
  「……您真不識趣。」
  董昭隨曹操出廳,在與荀彧會面時,抱怨吐了這句話。
  「(不識趣……是嗎?)」
  當曹操與董昭遠去時,荀彧沉重閉起了雙眸。
  不僅是華佗,還是左慈,荀彧都無法挽救他們的性命。
  荀彧最難過的是,他兢兢業業為曹操建立明君的形象數十年,曹操卻只需幾個草率的命令就能瓦解。
  曹操已經漸漸失去明君的本質,若連明君的外表都無法維持,未來曹操怎能不被天下人所譏笑呢?
  荀彧撫著胸口,或許他與曹操都疲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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