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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歐美系列《不要在黑暗中凝視鏡子》

作者:ღ茉律│2019-09-22 15:10:59│巴幣:0│人氣:231


「你有一直盯著鏡子看過嗎?」蕾西(Lacy)突然這麼問。

「額...沒有。」我回答,繼續漫無目的地滑過Netflix的分類清單。

「你一定要試試看!」蕾西雙手交疊並喊道,她從沙發上跳下來,站在我面前,眼神裡流露興奮之情。蕾西對於一些小事感到興奮並不令人意外,她總是一身精力充沛的樣子。

而我就跟她稍微相反,我比較溫和、甚至有點厭世,但我更喜歡現實主義者這個說法。

「幹嘛啊?」我問,「我是說,盯著鏡子看到底哪裡有趣?對我來說,大概就是自戀的行為吧。」

「哦...布魯克(Brooke)別那麼掃興,我跟我姊姊小時候都會這樣玩,很好玩啦,你到時候就知道!」

「我不知道欸...聽起來滿無聊的。」我試著隱藏我的笑容,我想再逗她一下。但她期待的樣子和眼神裡的光芒漸漸感染到我,一如往常,我也喜歡她這樣。

「別這樣嘛布魯克,我看到你微笑了。走吧!」她抓住我的雙手,把我拉起來,拖著我到浴室。

「會發生甚麼事嗎?」我問。

「到時候就知道」

蕾西叫我在她去拿些蠟燭的時候等著。

「在微光下玩會更好。」她回來的時候這麼說,她在長方形鏡子的兩側各放了一支蠟燭,點亮它們後,她站到一邊,「你先。」

我站到鏡子前,然後看著我自己,過了一下子,我轉頭看向她並疑惑地問

「所以,我該做甚麼?」

「很簡單」她說,「盯著自己看就對了,直直盯著你的眼睛,別動也別移開視線,就算是一點點也不行。」

「好。」

一開始還滿蠢的,就只是看著我自己,但沒過多久就開始變得有些奇怪,我察覺到對自我的感覺逐漸流逝,彷彿鏡中的倒影是座蠟像,在鏡子裡看著我的人就好像一尊雕像或複製品,而不是我本人的鏡像。

接著我的特徵開始消散,從我的嘴巴開始,再來是鼻子、眼睛,我發現自己在看著一張空白的臉,而這對我來說已經太多了。

「哇嗚」我說,我閉上眼睛,甩了甩頭。

「你看見甚麼?」

「我的臉...變成空白的。」

「很詭異,對吧?」她笑道。

「妳說的對,很詭異。」我感受到我兩隻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我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感覺我們在玩某種不該玩的遊戲,好像我們在做的事情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遊戲,但這個預感很快就不見了。

蕾西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安,她把手放到我的背上,用她那溫柔、充滿情感的榛果色眼眸看著我。

「別擔心」她說,「我知道為甚麼會那樣,就只是我們的大腦在排除不會變動的刺激因子,大腦就是這麼運作的。」

「嗯,有道理。」

「好,輪到我了!我滿期待的,因為這讓我想起老家,在我們各個搬出去之前,和姊姊妹妹們玩在一起的時光。」

蕾西站在鏡子前,我站在她的右後方,在這裡我能看見她的倒影而不是我自己的。

「你知道」蕾西道,「如果你盯著自己空白的臉,盯得夠久,它會開始變形,最後會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真的假的?為什麼會這樣?」

「我想是因為你的大腦受不了盯著空白的東西這麼久,它需要東西給它刺激,你懂得,不然我們會瘋掉。所以我猜是它自己造出刺激物,把我們的倒影變成其他東西,之類的。」

「嗯...滿有道理的」我說。

然後我說了一句會讓我後悔一輩子的話,有時候我會說服自己這是蕾西的主意,雖然不足以讓她回來,但至少能舒緩我心中那無比沉重的罪惡感。帶著悲痛已經夠糟了,但罪惡的感覺就像經過放大鏡聚焦後的陽光,刺痛著、燃燒著...燒盡一切。

但這樣欺騙自己也於事無補,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提的。

「妳有試過在黑暗裡玩嗎?」

蕾西轉向我,倒抽一口氣,她興奮的睜大雙眼,「沒有!一定會很有趣!」

在我還沒能說出一句話的時間,她把燭火吹熄。

房間瞬間化作一片漆黑,唯二的燈光是從大廳那邊來的,一閃一閃的電視藍光,以及在窗簾邊流洩下的蒼白月光。

我看著鏡子裡的蕾西,她的臉龐沒入在黑暗中,但她的雙眼在月光的照映下,閃著微微的銀色光芒。

我們在一片沉默中站了許久,我凝視鏡子,看得異常入神,蕾西如雕像般站定不動,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鏡子突然有了細微的變化,雖不易察覺,但我確實注意到鏡子開始波動,有如這面鏡子變成液態,像一個小池塘。蕾西漆黑的臉在似水般的鏡子裡漸漸歪曲,她的雙眼也變得黯淡無光,原先閃爍的亮光已經消逝。黑暗開始滲透她的臉,像滴進水中的墨,逐漸覆蓋住整面鏡子,將散發微光的浴室倒影徹底吞噬。

我張嘴想說點甚麼,卻發現我不能說話,我試著走向電燈開關,赫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就連我的視線也無法移開,就這麼僵住,盯著從鏡子裡瀰漫出來的、不可思議的黑墨。

那抹漆黑擴散至鏡子邊緣,隨後外溢至我們世界。

慢慢蠶食我身邊每個角落,有如癌細胞般向外生長,我看到身邊的蕾西被黑暗吞噬,我試著大喊她的名字,但就連一絲聲音都無法從喉頭發出。

我的世界成了一片漆黑,腳下磁磚的冰冷感消失了,外頭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消失了,我無法感受到重量,我感覺自己飄浮起來了。我試著移動雙臂、雙腳、任何可以移動的關節,但我感受不到它們,它們在這裡並不存在,這裡不存在任何東西。沒有視覺、沒有聲音、沒有感受,甚麼都沒有。有如那面鏡子不再反射倒影,而是把我的意識吸進深淵,進入虛無。

純粹的虛無。

我在一個甚麼都沒有的廣大空間裡飄浮著,那是完全的瘋狂,是座精神的監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刺激自己,沒有東西可以看、聽、感受、留神、甚至無法專注在我的呼吸,我知道我的意識最終會吃掉自己,像挨餓已久的人最後開始吃人那樣。

我只能想到一件事能做。

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罹患睡眠癱瘓症。當我起床發現自己身體麻木,無法動彈,胸口彷彿承受極大的重量時,我會專注在搖晃我的食指,如果我成功的話,我就能擺脫睡眠癱瘓。

所以,在那黑暗的深淵裡,我專心地想要搖動食指,起初,感受不到手指這點讓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我繼續嘗試,只要能搖動一點點......

我開始感受到一點甚麼,一種我的手指就在那裡的感覺,但還是像一團迷霧般不確定,只是一種推測並不實際。我的動作非常遲緩,但那種感覺不斷不斷地建立起來,最後我終於能正常感覺到我的手指了,我在一片漆黑中搖搖它,更多感覺開始回到我身上,一開始是其他手指,接著是雙手,然後是手臂,我又感受到重量了。我猛力將自己向上拉,成功把自已拉回原來的世界。

我跌坐在地上,不停喘氣。我站起身,摸索著牆面,找到電燈開關,打開燈,不顧光線多麼刺眼,我跑向蕾西。

已經太遲了。

她站在鏡子前,肩膀鬆弛,而她的頭微微地歪向一邊,她嘴巴張大,口水沿著下巴流下,她的雙眼呆滯無光,整個人是空的、已經不在了。

我搖著她的肩膀,又哭又叫,我甚至給了她一巴掌,但她沒有任何回應。

我不知道為甚麼我會重獲自由,但她不能。或許是因為我沒有像她一樣直直盯著自己的臉,又或許是因為我知道那個解決睡眠癱瘓的方法,而她不知道。無論如何,她至今仍躺在醫院裡,維持著昏迷的狀態,醫生們都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他們說這情況前所未見。但我知道,我知道發生甚麼事,我從沒和任何人說過,我怕他們不相信我,而且我確定他們只會把我當瘋子。

但我知道發生甚麼事。

我知道那複雜且充滿情感的意識,留存於我一度迷失的地方,漂流在無止境的黑暗深淵中,那永恆的監獄,她的意識困在那個折磨人的虛無裡,終將腐壞並化為虛無。

然而她的身體就只是躺在那,在醫院病床上,昏迷、漸漸消瘦,僅靠著儀器維生。她睜著雙眼,那曾經富有情感的迷人雙眼,如今只剩空洞、了無生氣,直到永遠。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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