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 弧底之淵 (8)
烏列薩斯深吐一口氣，把積聚在肺部的煙焦味一併趕出體內。在這幾天內，只要是他醒著的時間，他經常重複著這個動作。
「第二區也壓制完畢了，大人。」
站在他身旁的士兵報告著戰況。若他不是失去了光明，那他即使半睜著眼睛，也能夠很容易地看出結果究竟為何。烏列薩斯隨口應了幾句，便遣開了那名士兵。
他站在媞洛街道上，身邊淨是些殘敗的屋樓。沒有一棟房子是擁有完整樣貌的，它們不是崩塌，就是留有被大火狠狠烤過的焦痕；幾片牆，或是地上都殘有擦拭不掉的血漬，碗盤的碎片與被撕爛的破布在他眼中並不怎麼稀奇，因為媞洛城內到處都是此種景象。
在早些時候，他帶領部隊越過媞洛城門前的那片平原，進入了城內。儘管他們小心翼翼地行動，仍遭遇了幾隻魔犬與魔人的攻擊，但部隊沒有蒙受任何損傷。他的魔法替所有人排除了危機，不過也因此製造出一些不怎麼好聞的氣味。
他們在城門處建立了一個短暫的據點，開始對週遭區域進行搜索，殲滅棲息或殘存於此的魔族。他比誰都更希望看見塔瓦奧德的人，不過他已徹底打消塔瓦奧德霸據媞洛的猜想。
烏列薩斯考慮著是否要繼續前進，但他很快地就做出判斷。
「叫艾伯特來我這裡。」
他向離他最近的一名士兵傳遞信息，而後者在精神抖擻地應了一聲後，一溜煙就跑離他的視線。
媞洛的情勢違背了提莫斯克的預測，塔瓦奧德沒有真正地將媞洛視為一個攻打艾伊派司的前哨基地。沒有任何塔瓦奧德的人守衛在此處，他們連一支軍旗都沒豎立在此處。他感到不可思議，這是沒有意義的。攻打一座對戰局沒有影響的城池，絕對是多此一舉的。
他看著四處，繼續描繪著他不敢百分之百篤定的評估與推論。
提莫斯克返回艾伊派司是距離現在約三週前的事情，在這段時間內，只有埃姆受到了塔瓦奧德的騷擾。在他眼中，敵軍的行蹤捉摸不定，斥侯們不再握有士兵和魔族的消息，好似他們已徹底從憂傷河下游消失了一樣。
他很清楚帝國不可能善罷甘休。他相信敵軍肯定還在某處潛伏著，只是他不知道，艾伊派司無法掌握他們的意圖。三週已經足夠再集結另一隻部隊，或是取得更多的補給──他們都能從艾伊派司趕過來了，那塔瓦奧德沒理由會擱置他們的侵略。
不管帝國的爪牙身在何處，至少他明白他們並沒有真的丟失了媞洛，而埃姆在得到了兵力的補充後，也在逐漸鞏固著防禦工事與擴大偵查範圍。只要艾伊派司能夠堅守這兩處，就還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烏列薩斯大人，您找我嗎？」
他聽見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是一道低沉的嗓聲傳進他的耳裡。烏列薩斯轉過身子，看見了他要找的人。「沒錯。現在，我要交與你一項任務。」
庫德特力‧艾伯特總是很顯眼，這位年輕的青年在成人式過後將頭髮全數剃除，從此，他便沒有再在對方的眼中見過動搖。艾伯特作為魔法師不是很優秀，但對軍略的熟稔與冷靜沉著的性格則補足了一切。
烏列薩斯認為艾伯特是媞洛目前所需要的，同時也是必須的。他把手伸進斗篷內側，取出魔痕軍團的徽章。那是一種可以指揮軍隊的信物，不論是誰拿到了它，都能握有使喚士兵的權力。「我要把媞洛交給你管理，而我要帶領一部分人前往南方。」
語畢，他便將徽章放在艾伯特伸出來的手心之上。一絲懷疑的神情閃過艾伯的臉上，他完全能理解為何這名魔法師會有如此反應。艾伯特動起嘴唇，手上把玩著那枚徽章，「遵命，大人。若我冒犯，請您見諒……但，前往南方或許不是很好的決定。」
他當然清楚把軍力調往南方是徒勞的事情──至少在此時此刻看來，南方毫無動靜，他實在沒有理由在南方浪費時間與精力；不過，他的某種預感正成形於他的腦中。他無法給出一個詳盡的解釋，但他認為塔瓦奧德正在暗地蠢動著。南方，他直覺是南方。
烏列薩斯搖了搖頭，看向艾伯特。「在未知的迷霧中，我們當要冒險。」
歐爾在來到多奇碧里後，整天只做幾件事情：睡覺、吃飯和四處溜達。儘管他本人很希望能在攻打賽邦平克的事情上出一份心力，從沒打過仗的他當然是被請出軍情會議了。事實上，他認為自己比較像是被趕走的。
他把身子抵在窗台的橫桿上，看著下方的景象。士兵聚集在北門，密密麻麻的人頭淹沒了一切，他已看不見北門原本的樣子。騎兵依序離開多奇碧里，他正巧睹見最後一列的騎兵飛躍出城外，而步兵則緊接在後，奮力向前。
早在晨曦還沒灑落在多奇碧里的一隅時，城外的信使就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很多人都被吵醒了，可他醒得更早，所以幸運地沒有成為受害者。他不認為蘇若的叛亂會破壞整個計畫，但小心謹慎總是好的。他甚至認為應該再多派一點人出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轉身離開窗邊，拿起放在房內桌子上的商人執照，走出房外。
其實他也不是很懂自己幹嘛要拿商人執照──在這裡，他們光憑自己是沃茲禮遇的貴賓之姿，就可以在宮殿裡通行無阻，他手上的執照在查驗身分時幾乎派不上用場。不過，他也沒有追根究柢，只是仍然抱持著困惑，將執照收進袍內的夾層。
走廊上沒什麼東西是好看的，不過侍女與男僕將宮殿清理得很乾淨，他覺得走起路來還算愉快。從他的房間開始，他向右走過另外三間房，最後停在第四個房間的大門前。
「艾玟？妳在嗎？」他向裡頭喊了幾聲，但遲遲沒有傳來回應。
歐爾不覺得直接打開門是個好做法，所以便從房門前晃開。艾玟很常不在房裡，多數時候，她會和夏莉或奈特到處跑。通常若是他運氣好，很容易能在宮殿某處找到她們。
他開始繞著宮殿走──從長廊的一邊走到另外一邊，又下了旋梯，在別的樓層走來走去。他和駐守在中庭的衛兵打了聲招呼，也和在散步的忒絲蕊軍師對上了眼。時間已過去了半小時，但他還沒見過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終於，他在庭園噴泉旁看見哈薩與尼克，奈特並不在附近。他走到兩人旁邊，打了聲招呼，「早安。想請問你們今早是否有瞧見艾玟，或是夏莉裁決長？」
身上穿著簡單護甲的尼克有很精神地應了一聲，而哈薩只是點頭示意。「小商人，我們從昨天開始就找不到她們了。天知道那些貴族有哪裡事情要忙？我們現在很需要一名足夠熟悉多奇碧里的人，但她們總是抽不出身子。」尼克一邊說著，一邊翻著白眼。他看見尼克的腰上繫著一把劍。
找不到艾玟沒有讓他很沮喪，他反倒覺得這樣很正常。他的注意力被尼克的話語牽引而走，於是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你們在找一位熟悉多奇碧里的人？何不直接去問宮中的衛兵？」
「他們說他們不能出這道大門，而且我不覺得這裡的人會搭理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士兵──即使沃茲已經把我們當作上賓在對待了。」尼克眨了眨他的小眼睛，語氣中略帶遺憾。稍稍嘆了口氣，尼克又把頭轉向哈薩，「我們至少得要找到奈特，不然就沒辦法確認情報了。」
哈薩用那雙大手搔了搔頭，眉毛微微地皺起，臉上盡顯不悅的神色。「你相信那個人說的？拜託，那搞不好只是一場夢，而你居然當真。」歐爾很少聽見哈薩說話，他每次都會因為聽見哈薩那低沉的聲音而暗中驚訝。
但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哈薩口中說的那件事。「什麼？請容許我冒犯，但你們說的是什麼事情？那個人和夢是怎麼回事？」
哈薩和尼克互相對方看了一眼，似乎在進行著什麼不須語言的交流。某種特殊的情緒來回穿梭著，即使他不處於其中，也可以理解他們並沒有很想將實情說出來。可最後尼克仍然選擇了分享。
「聽來弔詭，我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但……算了，小商人，你還是先聽一下這荒謬的事情吧！」
尼克的嘴開始快速地動了起來，訴說發生在清晨的事情──或者說，一場和現實之間沒有邊界的夢。
大家好，我4西瓜人。
開學之後事情爆炸多，寫文的時間被壓縮了很多qq，
我會再想辦法調整一下，盡量回到一週雙更的頻率～～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