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還有五百公尺。
在回家之前，貝兒先回了學校一趟，隨便洗了洗臉、梳了梳頭髮，讓自己看起來至少不要那麼狼狽，還去了研究室，為這三天的缺席善後。
處理完這一切，她現在只想暫時躲回家裡。
離家還有四百公尺。
下午兩點半的烈陽快把貝兒融化，縱使在她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失去了溫度。
經過三天，埋伏在貝兒家附近的記者的確已經寥寥無幾。
離家還有三百公尺。
然而就在貝兒鬆一口氣的同時，那幾個記者立刻扛著器材、拿著紙筆，往自己衝上來。
該說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嗎？
那些記者的眼神，就像還是大學生時、參加多場抗爭的自己一樣，深信自己現在不得不這麼做，為了某種……價值嗎？
看著他們衝了上來，總覺得看到了以前自己朝著抗爭現場前方衝鋒的畫面。
他們衝著我來了。
我要說些什麼？
他們會問些什麼？
她開始努力回想這三天艾莎到底跟她講過什麼話，她知道艾莎建議過可以開記者會，但是——我離家就只剩三百公尺啊。
我現在只想回家。
「貝兒小姐，可以請您先回答，為什麼您這幾天都沒有回家呢？」
我已經跟研究室的人坦承，我是在躲避記者了。不可以撒謊。
「我去一位朋友家先待個幾晚……謝謝各位關心。」
「為什麼呢？」一位手持錄音機的記者追問。
「……朋友邀請我去她家待著。」貝兒完全沒有氣力去想，怎麼回答才能降低傷害，她現在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等訪問結束，離家就只剩三百公尺了。
「妳這樣對得起其他跟妳一樣反對拉爾斯的民眾嗎？對得起之前參加學生運動時的那些前輩嗎？」記者群中冒出突如其來的問句，貝兒聽到了，卻只是別過頭。
「承認自己曾經說過了什麼、不要再說多餘的話避免落入圈套，妳做的到嗎？」
此時艾莎曾跟自己講過的話，浮現在腦海中。
好了。
我想回家。
「我做了最糟的示範，對不起。」貝兒不自覺地微微閉上雙眼低頭，深深鞠躬，以只有離她最近的麥克風才收音的到的音量說道。
「不好意思，妳可以再說一次嗎？」同個記者大喊，同時貝兒在黑暗中，聽到記者們箭步往前、鎂光燈閃爍、錄影機鏡頭放大的所有聲音。
全部朝著她來。
「我——等等。」貝兒稍微打起精神。不對啊，我是為了什麼事情道歉？會不會被誤認成，我當時真的勾結了黑道、製造黑道介入選舉的假象？
「我……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貝兒緩緩抬起頭，望向發難的那位記者，那記者雙眼還冒著怒光。貝兒艱難地開口，話語像是一口老痰卡在咽喉處，「我不應該只稱讚警察在遊行當日的表現、而不批判前陣子市政府對黑道火拼的漠視；我不應該在帶領遊行時，放任底下成員挑釁黑道……我錯了，對不起。」
「關於妳涉嫌指控黑道，妳又怎麼解釋？」另一個拿著手機錄影的記者問。
「關於這點我是無辜的、我並沒有跟當時的黑道有任何聯繫，我願意為了此事，接受任何司法機構的調查。」貝兒清清嗓門，試著稍微放大音量回應，縱使她還是微微彎著腰。
「如果妳與當時的黑道沒有任何聯繫，為什麼妳對於當時警察在衝突發生當下立刻出現，沒有任何懷疑呢？」拿著手機的記者緊接著問，「離文學院最近的派出所派警車過來，少說也要五分鐘，相信貝兒小姐大學時期就很有經驗。」
「……關於這點，我的確錯了。」想不到任何理由辯解，貝兒再次低下頭去。
「所以在司法審查結果出來之前，我們可以合理懷疑貝兒小姐的嫌疑囉？」始終帶著怒氣的那位記者插了話。
「……嘖。」貝兒只覺疲憊不堪，離家還有三百公尺。
原本多數記者投射來的眼光，只不過是有點冷漠。
在那聲「嘖」之後，敵意好像被按了開關，而貝兒就像誤入陷阱那樣，承受著周遭的眼神，有如萬箭穿心。
……糟糕。貝兒表情逐漸僵硬，她知道這只會讓她看起來更煩躁。
「……請問剛剛貝兒小姐是『嘖』了一聲，對吧？」
「妳覺得我們在浪費妳的時間，不是嗎？」
「妳又覺得我們輪班待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責備聲此起彼落。
「對、對不起……」貝兒再三低頭，但道歉聲被四周的叫罵蓋過去。
「我們在等待妳給其他人一個可以被接受的回覆，妳卻給了我們一聲『嘖』。」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個社會要法律做什麼？」
「我說、我願意接受任何調查，這樣可以嗎？」
貝兒猛然抬頭，望著家的方向喊著。
她盡力克制不要讓自己聽起來很不耐煩，但她現在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抱著什麼心情，在講這句話了。
貝兒環視一周，卻分不清楚她看到了什麼表情，只感受到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這樣好像不太好。
但喊出來，總比剛剛那樣單方面承受批評，好上太多了。
至少內心深處那些慢慢冷卻的東西，稍微回溫了一些。
而且本來這一切就不會再更糟了。
而所有的記者聽到貝兒大喊，也暫時安靜下來，然而神情還是一樣飽含怒意、蔑視以及不滿。
依舊全部朝著她來。
「……謝謝各位。」貝兒盡力地擠出一點微笑，點點頭，然後繞過緊盯著她的這一群記者，步履蹣跚地走向她家，雙眼眼眶再次一陣溫熱。
離家還有三百公尺。
我希望妳承認自己說過什麼話，但不是像現在這樣。
同時，艾莎也在打工的咖啡廳，透過悄悄地頻繁經過某個客人的餐桌旁，看到了大學交流版上的直播。
貝兒疲倦的模樣、失去平時應答的水準、不顧一切先鞠躬道歉、忍不住「嘖」一聲、到最後的大喊……她全都看在眼裡。她知道有許多人也看在眼裡。
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艾莎再瞄了一眼筆電螢幕，然後雙手抹臉。
真的累了，為什麼不跟這些記者說，日後會再辦記者會說明就好了？
是，是我的錯。
這三天來，我沒有讓她好好休息，反而讓她更想早日逃離這一切，所以她剛剛的表現才會如此的失常……沒錯，肯定是這樣。
看看最近的大學交流版，反拉爾斯的大趨勢其實沒有變，但貝兒也變成標靶了啊。
艾莎把雙手放下，邊快步走進廚房邊思考，廚房的水流聲慢慢逼近，彷彿在清洗情緒與思緒那樣。
是我把貝兒逼得太緊嗎？是我說的那些話，讓她剛開始選擇直接道歉而不先解釋嗎？
如果我沒有把她接來，那現在的貝兒還會受到現在這樣，更嚴厲的批評嗎？
……怎麼想，答案都是：不會。是我的出現，讓整件事情變得更糟的。
對不起，貝兒。
我現在還能做什麼？去跟貝兒道歉嗎？
不，貝兒會這麼隨便地應付記者（以貝兒之前跟媒體打交道的方式作為標準），她現在肯定是誰都不想見，更何況是我。
也罷……她情緒上感受如何，很遺憾地並不會影響事實是什麼。
只不過這不是她應得的，絕對不是。
仔細思考前幾天我得到的資訊：「那群人在拉爾斯宣布參選兩日後接到委託」。宣佈參選後第三日，他們就找上我，將我引誘到費德里克森家開戰，但是在代代木公園有更多埋伏……。
我現在還能找誰嗎？
但不得不說，拉爾斯的競選團隊存在感相當低落，費德的粉絲團知名度甚至更高一些。
拉爾斯自宣布參選以來，某種程度來說，一直是他的對手在幫他做宣傳——貝兒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對，現在幕後黑手根本不用主動做些什麼，自然而然就有受到煽動的民眾，心甘情願地批判著現任市長、批判貝兒以及她身後那群學生。而那人躲在檯面下，雙手乾乾淨淨的。
——只要對方的目的，很單純的只是希望拉爾斯當選。
咔。
「……阿廣？」艾莎望向咖啡廳門口，推開門扉、背著書包滿臉憂愁的男孩。
——喂，為什麼連你也露出這種表情啊？你還好嗎？
阿廣盯著艾莎的神色數秒。為什麼這傢伙黑眼圈更重了啊？到底有沒有睡滿至少七個小時啊這人。
「……或許妳說的對，不會成功的。」阿廣開口。
「……呃。」
等艾莎工作到一個段落後，阿廣帶著她來到樓梯角落、屏風後方，並遞給她一張小紙條。
艾莎靠著屏風蹲下，才接過紙條，慢慢地拆開，而阿廣站在一旁觀察著她的神色，卻看不到任何表情上的變化。
待她看完紙條，她又將紙條折了回去，放在掌心握緊，阿廣聽到似乎是冰塊碎裂的聲音傳來。當艾莎再次鬆開手掌，阿廣只看到些許水滴。
「費德怎麼辦？」艾莎望向一旁的阿廣，「你的確是讓他開始覺得，自己支持的人沒有他想的那麼美好。其實我認為這是好事，但你們兩個之間的友誼怎麼辦？到最後，還是只能靠你去說服費德——你是對的。」
阿廣低頭不語。
「只是，我現在也不太相信你得到的結果，」艾莎把頭轉向前方，「別誤會，我沒有在否認你的努力，我的意思是——那人真的那麼傻嗎？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我不清楚，費德也說他不會這麼做啊！」看艾莎似乎不覺得自己帶來的情報有多可信，阿廣急了，忍不住稍微放大音量。當他意識到這樣可能會引起外面散客的注意，他趕緊微微蹲低，左顧右盼。
「……費德和他也認識嗎？」
「似乎小時候就有見過好幾次面了。我問費德，關於那些文章寫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費德卻不肯回答……。」
「噓——。」
阿廣還想講下去，艾莎卻趕快伸出食指，暗示他先別講了。
「我晚上去找一趟費德，如何？」艾莎起身，「你要來嗎？」
阿廣猶豫了一會兒。
結果又變成這種局面了啊……唯有倚賴妳幫忙，才能解決我搞砸的一切。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幫上妳的忙啊？
「如果你不跟來的話，那你要何時去挽回費德呢？」艾莎淺笑道，可阿廣清楚，那是他最熟悉的苦笑。
「……妳想找費德做什麼？」阿廣不甘示弱，他知道主控權又回到了艾莎手上，又是那人要獨自一人承擔這一切。
「釐清事實吧。」艾莎看了阿廣一眼後，走出屏風的陰影底下，「不過，我們某方面來說，都在犯相同的錯誤，不是嗎？」
「相同的錯誤？」
「我們不都一樣嗎？」艾莎停下腳步，背對著阿廣，「絞盡心思的想去幫某個朋友，到最後對方卻完全不領情，不都是這樣的嗎？」
語畢，艾莎就背對著阿廣，悲笑出聲來。
阿廣卻完全不明白艾莎在講什麼，他瞪大了雙眼，百思不解。
「……什麼？」
「不，沒事。別管我。」艾莎趕緊轉頭過來，試著擠出一點笑容，但阿廣看到她眉頭全擠在一塊。
「妳真的還好嗎？」阿廣忍不住脫口而出。
艾莎盯著阿廣沉默幾秒，接著她微微別過頭，欲言又止。當她再次把頭轉正，準備要開口時，卻又把頭低了下來，慎重地看著阿廣。
想了想，阿廣最近對自己釋出的善意，的確都沒有得到足夠的回應。
阿廣，你也是對我很失望吧？
「……呃嗯，不太好。但這件事晚點說吧。」
「嗯？」阿廣聽到艾莎這突如其來的坦白，一時錯愕不已，猛然抬頭。
等等，我到底在驚訝什麼，這不是我所渴望的嗎？我能開始真正的跟她平起平坐，她在遇到困難時也願意訴說，不是這樣嗎？
總覺得，連她也承認自己「不太好」的時候，是不是大事不妙了啊？阿廣想到此處，不禁打了寒顫。
「別露出那種一副『完蛋了』的表情啦。」艾莎看得出來阿廣的錯愕代表什麼，「我說我不太好，不等於整件事情都不太好。」
「……好吧？」這句話的確合理。阿廣半信半疑地應聲。
「嗯，我現在煩惱的事情，某種程度來說跟你的差不多。所以……我才會說，我們都在犯相同的錯誤。」
「……安娜？」阿廣直覺想到她妹。
「貝兒。」
「什麼？妳是說……？」
「嗯。」艾莎點點頭，並且再次豎起食指示意阿廣安靜下來。
阿廣一愣，依然不解。
「晚點慢慢解釋吧，不過……謝謝你啊。」語畢，艾莎別過了頭，看著一旁。
「……喂，道謝的時候看著別人的眼睛是基本常識吧？」阿廣在講這句話時，雙眼也很自動地往一邊飄去。
「……對不起。」艾莎稍微抬起頭，望進阿廣的雙眼點頭，嘴角還微微上揚，似乎在偷笑。
「……然後我完全搞不懂妳這時為什麼要忽然道謝啊。」
「謝謝你這時忽然關心我啊。」
又來，怎麼還在偷笑？阿廣試著明白艾莎現在的感受，想了解為什麼她會忽然坦白，但不知道為何，一想到她剛剛的偷笑，還是忍不住一陣微微惱火。
「晚點見。」
不等阿廣繼續開口，艾莎便再次轉身離去，只留阿廣目送那頭也不回的背影。
晚間八點半，費德家客廳。
嘩啦啦——。
「……好久不見了啊，朋友。」費德垂著肩膀，坐在那純白沙發上，看著艾莎不疾不徐地倒水，「妳看起來恢復得還不錯。」
「的確是，還得謝謝你當時把我救下來啊。」
「啊……不。」費德搔搔太陽穴，盯著地板，「那時是因為我，妳才會……。」
「或許是吧。」艾莎將水杯遞給費德，接著繼續倒著下一杯水，「可你那時候挺身而出，不是為了幫助被包圍的我嗎？」
費德低頭思考數秒，接著開口：「是，但我那時沒有幫到妳。」
艾莎看了一眼一旁阿廣，阿廣感受到艾莎的視線，便稍稍避開。
「別在意，你當下有沒有出現，結果都是差不多的，那傢伙也不弱。」艾莎淺笑回答。
費德點頭，同時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還對於害艾莎身受重傷這件事有些介意，但聽到當事人這樣回答，讓他覺得心裡重擔終於能被放了下來。
艾莎將水杯遞給阿廣後，坐下說道：「直接進入正題吧。」
「你們說，『現在聽我咆哮』這一支帳號，在別的看板分享了很多關於貴族醜聞的文章，而這隻帳號跟其他在拉爾斯粉絲團相當活躍的帳號，有密切的來往。到目前為止都對吧？」艾莎望向費德。
「是。」阿廣立刻回答。
「不，我覺得這是個幌子。」費德緊接著阿廣說道。
「幌子？」艾莎反問。
「嫁禍給漢斯的幌子，就像他們打算抹黑我爸跟拉爾斯那樣。」費德神色嚴肅，而這是艾莎第一次看到費德認真的眼神。
「是，這個可能我有考慮過。更何況，那隻帳號所言真假、是不是來自於魏斯特卡家，還需要你的判斷。」艾莎語畢，緊盯著費德雙眼停頓數秒，作為回應。
「……那隻帳號從未提及他是魏斯特卡的人，而是我推論出來，他來自於魏斯特卡的。」費德稍微皺眉，他很怕艾莎也會像稍早阿廣反駁自己那樣，不認同自己的想法。
「你怎麼推論出來的？」艾莎追問。
費德嘆了口氣，猶豫一會兒，接著才望向艾莎開口：
「這要說到我小時候，老爸就常帶我參加舊京山那些名流貴族的聚會。而那隻帳號轉述的一件事情，確實發生在漢斯身上過。」
費德對我們魏斯特卡家族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嗎？
父親，看來您所帶領的魏斯特卡家族，並不是真正的雄獅，而只不過是隻嘶吼的比較大聲的大貓而已。
拉爾斯辦公室內，漢斯獨自一人坐在桌子旁托著腮。
我親愛的三哥，你好慢啊。
你一直以來對於我的事，都不擅長準時，不是嗎？
漢斯仔細撫摸著塑膠桌子，思緒回到七年前。
那是一場，聚集了舊京山各個名流貴族家族的聚會。
那時十四歲的漢斯，大多數的時間，都用來盯著木製的餐桌，觀察上面粗糙的樹木生長痕跡。
漢斯伸出五指，輕輕撫摸著這些紋路，卻不小心被木刺戳到手指。
痛。漢斯緩緩地收起五指，瞧了一眼，看著血液從一個小孔洞緩緩流出。
但是這種感覺……很微妙。
微妙的愉悅，正在充斥著漢斯的體內，讓漢斯完全忘卻身邊交際、舉杯的聲音，彷彿自己就是一座空島，而那流出血液的小孔洞，就是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中，唯一的太陽。
他不懂。
他不懂為什麼在這個家族，跟自己同輩分的有十二人，而自己剛好是排行最末的那個、最不被期待的，連備胎都稱不上。
看看費德里克森三世。他那與我同歲的獨子……一點也不像貴族之子，軟弱、談吐間沒有一點內涵、儀表更是不合格。可是費德里克森還是很疼愛他，稱讚他很純樸善良。
拜託，在這個叢林法則當道的世界，純樸善良可以做些什麼？被欺騙利用、然後被獅子或狐狸所獵食嗎？
可是這樣的、未來的羔羊，還笑的那麼開心。
十四歲的小漢斯，一直有個白日夢。
在那個白日夢裡，漢斯是整個家族唯一的孩子，魏斯特卡只有他跟父母，所以他就能獨享雙親的愛。而他的父親會陪著他長大、聽他分享自己的故事，沒有其他所謂「兄長」會來攪局。
在那個白日夢裡，漢斯看到自己跟父親一起去釣魚，就只有他和父親。他們拋竿，接著盯著平靜的河流……。
「怎麼了，我的小老弟？」
漢斯猛然抬頭，四周嘈雜聲再次充斥漢斯雙耳。
向著漢斯走來的，是端著一杯紅酒、因為跳級而剛要就讀舊京山理工的魯迪，還有他的雙胞胎哥哥，魯諾。他們以一種惡毒的眼神，打量著漢斯。
「怎麼只有你一人待在這啊？需要跟你的媽咪撒嬌一下嗎？」魯迪開口，漢斯不自覺握緊拳頭，但他早就知道回嘴或回擊沒有好處，便趕緊把雙手鬆開。
「沒有人跟我聊天啊，所以我只好待在這裡了。」漢斯微笑，語氣卻難掩孤寂。
「我們這不就來跟你聊天了嗎？」魯諾蔑笑，「你應該要好好感謝我們特別來關心你，不然沒有人會想了解你這小毛孩最近有沒有尿床。」
「很可惜啊，漢斯。其他大人都在忙著炫耀自己的小孩呢，而你不是能拿來炫耀的那種小朋友啊。」魯迪聳聳肩，淺酌了一口紅酒。
漢斯聽了，緩緩低下頭。明明他的文章寫的不錯、對政治學也有一些獨特的研究，但父親從未因此，多看他幾眼。
是，我不是那種能拿來炫耀的小朋友。
接下來魯迪、魯諾雙胞胎講了什麼，漢斯不太記得了，反正那些內容總是重複的。
在這片轟炸中，漢斯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越來越稀薄，甚至一度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緒、想法。
耳旁只有轟炸聲。
「漢斯，你需要『清洗』一下過去的你。」魯迪忽然露齒微笑，然後舉杯，往漢斯頭頂一倒——。
頓時，漢斯眼前一片紅瀑。
「嘿！你怎麼敢？」在紅瀑中，他聽到費德里克森的那個獨子氣沖沖地朝魯迪、魯諾兄弟衝過去。
漢斯的心跳加快，耳邊一陣耳鳴。
拉爾斯哥哥，你怎麼沒有來阻止這兩個惡棍？
他聽到在場所有賓客的舉座嘩然。
魯諾譏諷費德里克森的話語，在漢斯耳邊響起。
在眼角餘光，他看到父親，那個在他的白日夢裡，跟他一起釣著魚的父親，現在跟他隔著紅瀑，冷眼旁觀這一切。
漢斯在忍耐，忍耐雙眼降下另外兩座瀑布。
只是，這紅瀑就在漢斯的眼前，彷彿永遠都不會乾涸。
永永遠遠。
「『現在聽我咆哮』的帳號，是以轉述者的角度，在其他看板揭露這件事情的。」費德道，「只是他的其他文章，都多少看得出來是在針對魏斯特卡家的。可是這並不代表那個帳號就是漢斯啊！」
費德望向正在沉思的艾莎。
「我也不認為這樣就能判定，這個帳號就是漢斯。」艾莎看了一眼阿廣，「不過你得到的結果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阿廣，謝謝你。」
阿廣朝著艾莎點頭。
對，是我太急躁了，我太急著想建立功勞、幫助在場的這兩人了。
所以我才會在當下，一聽到費德說「這人或許來自魏斯特卡」時馬上回答「是漢斯嗎？」，然後差點吵起來啊……。
但是，來自魏斯特卡，卻跟許多支持拉爾斯的帳號有密切聯繫，以之前我對魏斯特卡的了解，我實在是想不到別的可能……。
「我最近得到的情報是，之前追捕我的那群人，是在拉爾斯宣佈參選的第二天接到『追捕紙袋』的委託的。」艾莎向費德說道，「你有什麼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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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裡是老周。
本作為架空作品，時空為〈大英雄天團〉原作電影結束後，充滿其他作品跑來插花的角色。
大家開學愉快。（廢）
創作內容
【迪士尼現代AU】《廢物菁英》 3-4 當他們衝著我來
【同人小說】廢物菁英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