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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巫妖 00.ORC與ELF 後篇

作者:麻枝大魔王│2019-09-01 17:10:31│巴幣:6│人氣:218
  
 
清晨的車站月台上,站著的只有寥寥可數的數人,和坐在長椅上靠著行李看報的旅客。
地下化的站台中,亮得像是白天般的日光燈照亮著所有死角。
靜得只有通風口處傳來的換氣聲。
 
巨大的綠皮身影與背著雙肩背包的小女孩,在這場合顯出強烈的對比。
然而,兩人都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為了打破沉默,獸人勉力擠出了這麼一句。
 
「嗯,沒問題。」女孩強硬的笑了笑:「請不要小看我,我本來就是一個人坐車上來的……」
 
看女孩流露出這樣強硬的態度,獸人也不好再說下去。
 
失去父親,逃避追殺。
這麼一個充滿謎團的女孩究竟經歷過什麼呢。
 
想問,但是最後還是什麼都問不了。
 
仔細想想,兩人的相處一直都是女孩維持著強勢的態度。
即使想幫助她,也全都被她拒絕了。
 
不知不覺火車已經進站。
大城市的車站,下車的乘客也就相當多。
再兼之長程的列車,也就會停靠更長一段時間。
 
「我會再來看你的。」女孩抱了抱獸人的腰,轉過身,揮了揮手說道:「要想我喔,哥哥。」
 
還是那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獸人不由自主的放下心來,揮了揮手道出再見。
 
女孩從車門上了車。
從玻璃的窗口,能看到她一路走至位置上的樣子。
 
察覺到這裡後,她又再一次笑著揮了揮手。
 
發車的聲音響起。
能看到女孩靠在座位上那單薄的身影。
 
一瞬間,女孩揉了揉眼睛。
 
「啊……」
 
獸人沒有會意到自己在做什麼。
當回過神時,自己正在跟著發動的火車跑。
 
怎麼可能沒問題。
就算裝出那麼早熟的模樣,就算能夠笑著接受大人的道歉,就算能夠包容大人的錯誤,她只是十多歲的小女孩啊。
 
想見父親,卻來不及見到。
孤身一個人來到大城市的理由也沒有講,只是默默藏在心裡。
 
連自己這麼不像樣的大人都會害怕寂寞。
她還只是那麼小的女孩。
 
回過神來,手已經拉在最後一架車廂的門把。
只有這時候,會感謝這粗壯的手臂。
不理會月台上人員的喊叫,輕輕鬆鬆就把自己拉了上去,擠入了大門。
 
「……」
 
緩緩搖晃著的車廂通道中。
 
真的做了。
偷竊之後是坐霸王車。
 
「一站、兩站、三四五六七……」用上兩隻手都算不完,這得要補多少車資啊。
 
但是,算了。
能見到她的表情,這都還算是值得的。
 
 
 
映在通過隧道的黑色窗面上的身影,即使不看也立刻能知道是什麼人。
 
「哥……」女孩一下子回過頭大喊。
 
但是立刻又扳起了臉。
 
「我……應該說過……一個人也沒問題吧。」
 
看得出她在逞強。
但是即使現在嘴硬也沒有用。
她在剛剛發抖著的樣子,和偷偷擦眼淚的動作,全都從後面看得很清楚。
 
只是,安慰的話實在不太會說。
獸人不發一語的直接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噗」的一聲,座位實在太小了,一坐下就佔了兩個人的位置。
 
滑稽的樣子讓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又趕緊扳起臉忍住。
 
「一般的車子,哥哥都沒辦法坐吧,我不是說過讓你不用來的嗎……」
 
沉默持續了許久。
獸人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
原本就不是擅長說話的人,平時也通常是負責應和話題的。
 
窗外的景色變化。
僅僅過了十多分鐘,列車在另一個車站停了下來。
 
天空已經徹底亮了許多,上車的旅客也混雜了穿著西裝的上班族。
 
在通過車間走道的擁擠過後,細雜的對話聲中,冒出了一句尖刻的聲音,向著不發一語的兩人開口。
 
「哎呦,你怎麼一個人坐兩個位子。」拉著菜籃,穿著碎花衫的太太一見到他的模樣,立刻又再開口:「噁,你怎麼是綠色的,所以說這些不人不妖的東西真是噁心,能不能待在家裡不要出來嚇人啊。」
 
女孩沉起臉露出一臉不悅。
獸人也跟著不知所措。
 
「所以就是說你們這時代的年輕人,連一點道德觀都沒有……」
 
「哥哥。」女孩伸出手拉著獸人的手腕:「來,我們一起坐。」
 
獸人特別巨大的身體,和女孩那小小的身體,剛剛好可以擠在兩個座位上。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坐成這樣能看嗎?成什麼體統?」
 
婦人是坐下了,但是嘴裡仍舊沒有停下。一直在說著「不人不類的東西」「人不照倫理天不照甲子」「一定是前世作太多惡事」的蠢話。
 
獸人低著頭不發一語,已經習慣了他人對自己的惡意。
若是平常,女孩應該會為自己說話的。
 
「不行」獸人立刻甩開這想法。
就算她願意幫自己講話,怎麼能總是依靠她。
 
「妳……」他抬起頭來,打算制止婦人越來越過份的言語。
 
「你幹什麼?你還想打人啊,怪物打人啊!」婦人越說越過份,還雙手圈在手邊擴音似的叫道。
 
從一旁的走道區傳來聲音:「這位小姐,污辱半人和傷害,是違反社會安定法第九和二十三條的,請妳停止在公共場合喧嘩和污辱他人。」
 
「妳誰啊!」婦人轉頭大喊。
 
獸人往那裡看去,但是立刻低下頭害怕被她看見。
 
站在那裡拉著行李的女性,有一身明顯不是日曬造成的黝黑肌膚,長長的白髮綁為馬尾,略尖的耳朵上掛著知性的方框眼鏡。
 
「我是警察。」女警推了推眼鏡,但又一下子改口:「啊,不過現在正在休假。」
 
「我有惹到妳嗎?」婦人似乎畏縮了一些。
 
「如果妳肯停下嘴巴是不要緊。」女警攤開手裡的票,然後指了指牆上的號碼:「只是這裡好像是我的座位。」
 
婦人一下子血氣上腦:「讓給我坐不行嗎?懂不懂敬老尊賢啊?所以說妳們這些不人不類的妖魔鬼怪,整天到晚就是想鬧事……」
 
「我要叫車掌來了。」女警冷淡的回了一句。
 
「給妳坐,去坐去坐,我才不屑妳們這些怪物的施捨。」
 
婦人拉著菜籃離開車廂的同時,像是不約而同的一般,每個座位上的人都鼓掌叫好。有些甚至直接喊出「小女警,罵得好啊」這樣的話。
 
「呼……」女警嘆了嘆氣,將行李拉到一旁,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妳們兩人還好吧?」然後向似乎是被無端漫罵的一對兄妹,柔聲的這樣問道。
 
「沒,沒事,謝謝妳的關心。」獸人不敢抬起頭只是揚揚手道謝。
 
「是你!」女警立刻掏出槍,但是忘記自己在休假,只拿出了手機指向他的頭:「變態獸人強暴魔誘拐犯!」
 
獸人忍不住反駁:「是不是又變長了啊!」
 
 
 
「……好吧,我知道了。」
 
經過女孩的解釋之後,女警才終於暫時放下警戒。
 
「想不到我們要去同個地方……」獸人抬起頭來接了句話。
 
「誘拐犯!我還沒有批准你說話!」立刻被女警喊了回去。
 
「女警姐姐,妳為什麼那麼討厭哥哥啊?」女孩困惑的問道。
 
「這……有很多因素的啦。」女警立刻撇過頭去。
 
「哥哥他沒有做過壞事喔,至少妳說的那些都沒有。」女孩再一次辯駁。
 
「這……我知道啦。哼,等他做了就來不及了。」
 
女警氣呼呼的伸出手:「把電話給我。」
 
兩人對看了一眼,不曉得她的意思,但是還是把手機交給她。
女警快速的在電話裡設定了一會。
 
「好了,我把我的電話和GPS放進去了。」然後對女孩說道:「如果他對妳做什麼就立刻喊聲控,不管哪裡我都能在十五分鐘裡趕到。」
 
「為什麼是以我已經做了的前提來設定……」獸人接過了手機,但是把它交給女孩,畢竟自己的手根本也沒辦法使用。「這樣妳總算可以放心了吧?」
 
「怎麼可能!我……到終點站之前都要監視你!」女警立刻轉過頭對女孩說:「妳可要小心!獸人是不管什麼場合都有可能發情的生物!」
 
「警校到底都教些什麼東西啊……」獸人這麼想著但卻撇過頭去,這句話是絕對不敢講出來的。
 
 
 
「隨時都可以打給我!被襲擊的話一定要打!」女警再度強調了數次之後,似乎是擔心刻不緩急的危險,又再說道:「還有還有……如果立刻有危險的話就到這個地址,這是我老朋友工作的地方,走路十五分鐘就會到。」
 
最後,才終於依依不捨的揮揮手向女孩道別。
獸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哥哥會襲擊我嗎?」女孩沒轉過頭,只是望著遠方這樣問。
 
「才不會!」獸人反應式的大喊。
 
「是嗎,不會啊,這樣嗎?」女孩默默的低下頭,笑了一笑。
 
女孩於是也不發一語的往出口走,獸人也只得跟在她後頭走去。
 
 
 
夜裡的街道,亮著老舊的路燈。
獸人的龐大身體實在沒辦法搭公車,兩人才一路緩慢的走了這麼長的路。
 
「累嗎?」獸人擔心的問。
 
兩個人從一早出門,除了吃飯時有停下休息,其餘幾乎都在坐車和走路。
也許體格也有影響,所以一點也不覺得疲勞,但是她不但是女孩子還是小孩,會擔心也是當然的。
 
「不會。」女孩固執的看向前頭:「我不是說過,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看嗎。」
 
「這,這樣啊……」獸人不好意思的搓搓鼻頭。「我,只是想說……要不要我揹妳……」
 
「要!」女孩立刻喊了出來。
 
「……怎麼又變了呢?」獸人摸不著頭腦:「不是說不要當小孩子嗎?」
 
「那是兩回事!蹲下來!快點蹲下來!」
 
女孩開心的坐上他的肩頭,讓他站起身來揹著自己走。
從高處遠望的景物變得能看向更遠,女孩興奮的笑了出來。
 
終於笑了出來。
 
「妳今天第一次笑。」
 
「……」
 
女孩又沉默了一會。
 
「……很明顯嗎?」
 
「嗯,因為妳一向都很開心的……」
 
「我……只是……」
 
女孩緩緩的欲言又止。
 
「沒事,真的沒事。」
 
然後又立刻停了下來。
 
「哥哥,我之後一定會告訴你,請你不要生我的氣。」
 
「怎麼會呢」獸人完全沒辦法理解,這世上有什麼光是瞞著人不說就會讓人生氣的事。至少現在,光是待在女孩身旁就已經足夠讓人充滿笑容。
 
 
 
轉眼間到了住宅區。
夜已經頗深了,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兩人在一間店面前停了下來。
 
女孩直接開了鎖,獸人輕易的就將鐵門拉了上去。
街燈半映著的半間店門,從菜單和料理檯面,隱約可看出早餐店的模樣。
 
「妳們住在這嗎?」獸人放下了鐵門。
 
「嗯,本來租在這裡的樓上,一樓是車庫,媽媽借用來開店……」
 
女孩說著開了燈,向店舖內部的樓梯喊了好半响:「媽媽?姐姐?」
 
「……等等。」獸人突然的想起不對勁,拉住了女孩問道:「那些黑衣人也曉得這裡吧?」
 
「啊……」女孩思索了一會。
 
從店中的狀態看來,這裡似乎已經好一會沒有開張了。
平常應該會整理的桌椅與地板也略顯凌亂。
 
女孩一邊想著,一邊把亂掉的桌子拼回去,又將椅子疊了上去。
 
「我想應該沒問題。」
 
「……這是能肯定的事嗎?」
 
「……也沒其他辦法了。」女孩考慮了一會。「而且,首先這裡是向某個伯父租來的,他們不可能會弄壞這裡的。」
 
說得也是,既然好幾天都沒有人在,那些人也不一定馬上知道她已經回來了。
 
「再怎麼樣,有哥哥在這裡保護我啊。」
 
「我,我可不能保證。」獸人不知所措的四處張望:「但,但是,休息幾天應該還是安全的。」
 
女孩淺淺一笑:「餓了嗎?冰箱裡應該還有東西……」
 
 
 
「哥哥就睡在姐姐的房間好嗎?我想地板應該比較寬……」
 
「……妳的房間不行嗎?」獸人頭疼的說,她剛剛才說要人保護她的。
 
「那個……女孩子的房間有很多不方便的啦……」女孩隨口說出了不像是解釋的藉口,抱著衣服往浴室就走。
 
因為也沒事做,獸人仰起頭看向天花板。
第一次進女孩子的房間,實在有點靜不下來。
 
如果只是睡在地板,這房間似乎確實夠大了。
獸人獨自一個待在書桌、床、和傢俱的中間發愣。
 
然後張望的同時,發現了書桌的第一格抽屜沒有關上。
直覺的站起身過去關好,但是發現桌上和抽屜的上頭,有著奇怪的黑漆。
 
「這是什麼……」黑紅色的漆塊,讓他下意識的打開抽屜看看裡頭有沒有沾上。然而裡頭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本粉紅色的小書。
 
「嗯……」大概是日記之類的本子吧,雖然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回來,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
 
不曉得又過了多久,女孩才終於擦著頭髮從走廊敲了門進來。
還推著獸人也跟著去沖了個澡,兩人才終於在房間中安下心來。
 
「……還是這裡最讓人安心啊。」女孩笑著抱著枕頭進來時還以為她要做什麼,結果又是在獸人的肚子旁睡了下來。
 
「不是告訴妳這樣翻身時很危險了嗎?」這樣分房有什麼意義啊?獸人覺得自己實在是搞不懂女孩子在想什麼。
 
「有什麼關係嘛。」女孩望著從窗外照進來的青藍色街燈傻笑。
 
「唉……」獸人嘆了口氣:「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些人會追著妳跑,妳父親的家為什麼會被破壞?」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突然,女孩一下子收起了笑容,露出一付恍然若失的模樣。
 
「再瞞著我也是沒有用的,我都已經涉及這麼深了。」獸人半放棄的說:「現在全告訴我的話說不定還比較安全,至少還有,警察……」
 
「哥哥。」女孩突然制止他的話題。
 
「嗯?嗯?」
 
「你會突然消失嗎?」
 
「啊?」
 
「媽媽、姐姐、爸爸,大家都是突然就不見了。」
 
獸人不曉得該怎麼接下去,只得聽她繼續說著。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不曉得人……居然能有那麼深的惡意……」
 
「是因為這樣……」才避開人群,和獸人模樣的自己待在一起嗎?
 
如果問了,好像就會否定掉自己的存在意義,所以獸人遲遲不敢開口。
 
「不是。」女孩晃了晃頭:「是因為你……完全沒有惡意喔。」
 
「……嗯。」
 
「不是誰都可以的。」
 
這樣下去又會變成廢物半獸人安慰大會了。
獸人搖搖頭。
 
「我利用了你,真對不起。」女孩轉過頭去,從道歉的聲音中,聽得出一絲愧疚:「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很想很想要……一個絕對絕對不會消失的人在我身旁。」
 
「……是嗎。」獸人摸了摸臉:「像我這麼大隻的東西,的確是不會突然不見……」
 
「不是!」
 
女孩猛然否定。
 
「是因為你……」
 
善良?平凡?普通?還是人畜無害的內心?
獸人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答案。
 
「有個絕對不會放棄的心。」
 
 
 
清晨。
當獸人醒來時,肚子上蓋著棉被,而躺在肚皮上的女孩也已經不見了。
 
「去洗手間了嗎……」獸人翻過身繼續睡。
 
然而,他的眼中掃過了書桌上的白色紙張。
警覺到一絲不安,他立刻跳起身來抽起那張紙。
 
「哥哥,我想還是不能把你牽涉進來。我會一個人去找媽媽和姐姐,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雖然我想,應該是沒有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
早餐在冰箱裡,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乖乖的吃完後,回去家裡,早點找到工作吧。」
 
獸人茫然的捏著那張紙。
猛然的拉開抽屜,從那本日記,應該可以知道她的姐姐去了哪裡,女孩又會到哪裡找她吧?
 
然後,僅僅只翻了數頁。
獸人立刻頭腦發熱的扔下了那本日記。
 
頭也不回的往樓下跑去。
 
 
 
女孩望著十字路口對面的大門。
那是個被樹與圍牆包圍著的金色拱門。
 
一般來說,這種將整座山圍成的住宅,都是租給整個社區的人來住的。
但是這座山,是某個人的財產私物,這件事,是附近的人都知道的常識。
 
「呼……」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問題。可以做到。
 
不被誰發現,不被人查覺,就這樣跨過森林到裡頭的豪宅找兩個人,只是這樣的小事。
不能再把其他人牽涉進來了。
 
再這樣下去,只是利用那個好人的善意而已。
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行,絕對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為了利用而討好他的。
 
和他相遇的事只是純粹的巧合。
能夠抬頭挺胸和他相對而走的一天一定會到來。
 
「……走吧。」
 
「請妳等一下。」
 
突然而來的警告聲讓女孩心跳幾乎停下。
她回頭望去,是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現在這時間,小學生應該在學校吧。」警察好奇的直盯著她看。「妳待在這裡幹什麼?」
 
「啊?沒事啊,我正要去OO小學……這邊的早餐比較好吃嘛。」女孩回過頭來,天真的笑了笑。
 
「妳沒帶著書包也沒有早餐啊。」
 
「真是的,警察叔叔,現在大家都把書包放在學校了,哪還有人揹著書包上學啊。」
 
警察仍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打開對講機準備說些什麼。
然而突如其來像是卡車煞車一般的巨響嚇了他一跳。
 
「啊,妳在這裡啊,不是跟妳說等我來帶妳上學嗎!」獸人猛然抱起女孩大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獸人哥哥一起進學校!會被笑的啦!」女孩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裝作在他身上掙扎,還立刻接口對上事先都沒說好的台詞。
 
「別胡說八道,沒有我陪著妳,要是迷路了怎麼辦!」
 
「啊!不要啦,放我下來……!」
 
兩人一搭一唱後,瞬間獸人就扛著她離開了現場。
被無視的警察拍了拍肩膀,嘆了口氣,停下了報告的動作。
 
 
 
「哥哥……我不是說過……不要來找我嗎……」
 
到了安全的場所,獸人一下子將笑容收起,回過頭望著有沒有人追過來。
 
「……大笨蛋!」獸人一下子喊了出來:「警察也是敵人!」
 
「……咦?」女孩一下子沒搞懂他的意思,但是立刻就懂了。
 
「這……那……」然而還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快走,總之,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訴妳。」
 
兩人立刻快步的回到了昨夜的店面。
一路上,女孩仍在考慮相當多的事,不能讓他一起陷入危險,他到底知道多少什麼的。
但是,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仍然還是非常開心的。
 
「對不起,哥哥。我果然還是……利用了你對我的感情……」女孩拉著他的手,低聲道歉:「我明明不想讓你感覺欠我什麼的……」
 
獸人嘆了嘆氣,揚揚手裡的小冊子。
 
「這是地圖。」
 
「咦?」
 
「是妳姐姐留下的東西,其餘的我不想讓妳知道更多了。」
 
女孩望著他的眼,一下子知道了什麼。
 
「總之先休息,把體力養足,要行動的話在半夜也比較實際。」獸人嚷著上了二樓:「是妳的姐姐拜託我的,並不是我要還妳的人情。誰叫我是個爛好人……」
 
女孩聽著他上樓的步伐,才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地圖:「姐姐……」
 
 
 
「O月X日」
媽媽終於覺得待在家裡已經沒事可做了。
妹妹也已經上了高年級,照理說可以出去找點工作。
雖然心情上不想,但是還是支持的。
「X月O日」
鄰居的阿伯說可以把一樓借給我們當做店面,租金也不用就當成入股。
我不太喜歡那個伯父,感覺他總是對著我們竊笑。
但是媽媽既然談妥了,也沒辦法多說什麼。
 
 
「哥哥。」
 
不知何時,女孩帶著午餐敲了敲房門。
獸人正弄著奇怪的搖控器。
 
「那個……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想把你牽……」
 
「有飯吃的話就是正常的契約。」獸人說著捉起麵包來。
 
「嗯,嗯。」
 
女孩欲言又止了一會,終於自言自語的開口。
 
「幾年前,媽媽說要在這裡開早餐店的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媽媽問了我,喜不喜歡在家裡吃早餐……我就點頭了。」
 
女孩露出了神色凝重的表情。
 
「也許都是我的錯也不一定……」
 
「沒有。」
 
獸人直接的反駁她。
而女孩抬起頭來困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一樓的店裡不是貼了很多妳們家人的合照嗎?我想她應該也非常喜歡那段時間。」
 
「……嗯。」
 
「比起這個,可以煮點其他東西嗎?不吃東西可沒辦法做事。」
 
「嗯!我馬上去煮麵,等我一下喔!」
 
聽著女孩步下樓梯的聲音,獸人再次擺弄手裡的搖控器。
鎖著的閉路電視,錄下了一樓所有的事。
 
而這點機關,只要用之前工作的知識就能打開了。
 
「呼……」
 
但是唯獨不願讓那個女孩知道,她的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算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地方的任何人,知道了這些事一定也會這樣想的吧。
 
「好,那就來吧……」獸人一邊說著一邊迴轉時間,打算將畫面跳至日記中記載的日期。
 
 
 
「*O月X日」
今天在社團跑完二十圈之後,在回去的路上阿城突然問我要不要一起走。
我早該知道他心懷不詭的,原來我每天在回家路上一直望著的那個店面的鍊子就是他買下來的!
那可是要我打工兩個月的零用錢……!
也只好收下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O月X日」
家裡的店也逐漸上了軌道。
裝璜和設備的錢好像差不多還了一半了。
可是這個時候我卻常常看到交給阿伯的錢變多了。真的不要緊嗎?
「O月X日」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就是要等到貸款都付清了才談租約啊。
明明知道沒有訂下契約才趁這個時候要收入的一半。
全都被我偷聽到了,我肯定會去找警察的。
 
「O月X日」
上當了。
今天才知道警察根本也是站在壞人的那一方。
什麼沒有訂下租約相當於我們強佔別人的地方,明明是他自己說可以使用的。
根本就是看準了我們根本沒辦法搬走。
媽媽真的沒問題嗎?一半的話等於除了食材什麼都沒賺。
 
 
 
獸人揹起了工具。
兩人一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講。
 
冷冷的風在夜裡吹過路口。
 
「如果」「如果」
 
一瞬間,兩人同時開了口。
然後立刻互看了一眼,一起笑了出來。
 
「如果,哥哥你遇到危險了,一定要馬上逃走喔。」女孩執著的拉著他的手,要他立下約定。
 
「那如果,妳有危險的時候,就揹到我的肩上讓我帶妳逃走。」獸人也不願示弱的回了同樣的一句話。
 
心情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即使如此,在監視錄影機裡看到的畫面,直到現在還是刺著獸人的心。
 
「一定要兩個人都無事的活下來」儘管是這麼小的希望,但是連這麼小的目標,現在依然不曉得能不能實現。
 
 
 
「O月X日」
他要的不是錢。
我不該偷看收攤時的廚房。
不,還好被我看到了。
不要臉的人。原來爸爸和媽媽最近討論分居的事全是他要求的。
除了錢,還盯著身體。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O月X日」
很失落。
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辦法做。
爸爸決定搬到外地去住了。
即使這樣我們還是爸爸的女兒。
放假一定要等我們來看你喔,爸爸。
「O月X日」
伯父說要送我一隻手機。
老實講,他碰過的東西我根本不想要。
可是,這樣就能夠和爸爸連絡,必要的時候也能用來求救。
還能怎麼辦呢。
今天和阿城吵了一架,我真的不想因為家裡的事拖累他。
和他好好談談冷靜分手的事好了。
 
 
 
從圍牆的外側攀了進去。
兩人延著無人的山道一路爬上了山坡。
雖然無人整修,幸好這是個種滿草地的坡道,因此並不太費力。
 
跟著畫上路線的地圖,兩人一路爬到了後山。
能夠一眼望到整個豪宅的小坡,這裡不會曝露蹤影,同時也能夠一覽無遺。
 
房子有兩棟,小屋有一棟。
看人員進出的狀況,大屋一間是主人住的,第二間則是有人頻繁進出。
小屋大概是穿著黑衣的警衛/流氓們監視和暫住的場地。
 
目標應該在屋二吧。
那裡也有後門,換班的時間或許有一小檔間隙,小混混們看來也相當散漫。
 
兩人按著計劃訂下了目標時間和路線。
 
「呼嚕嚕嚕嚕……」
 
不知何時,從後頭傳來低聲的吠音。
一頭狼犬盯著兩人,似乎正疑惑著不知如何看待外人。
 
但是確定的是,這裡的主人教育牠必須帶有敵意。
 
「可惡……」從計劃開始就遭到最麻煩的問題啊,獸人起身想擋著牠。
 
「等等……」女孩拉著他的衣服,起身往狼犬走去。
 
幸而牠還沒有叫,只是還不知如何反應。
女孩凝視著狼犬的雙眼,慢慢的眨了眨眼。
 
「沒事,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呼嚕嚕嚕嚕……」狼犬咬著牙盯著她瞧。
 
「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家人,也不會帶走東西,只是經過而已。」女孩攤開手露出笑容:「可以這樣轉告你的朋友嗎?」
 
「嗚嗚嗷……」狼犬一下子轉過頭去,不為所動的離開林間。
 
「呼……」獸人鬆懈下警戒癱坐下來,要是牠剛才叫了幾聲真不曉得如何是好:「應該丟給牠肉不就好了嗎?」
 
「不行,外人想用食物誘惑牠的話,反而一下就會被感覺是惡意了。」女孩搖搖頭反駁。
 
「……真虧妳能懂動物的想法。」
 
「沒事,我……對這種有沒有敵意的判讀……還滿瞭解的。」
 
女孩說著跟著坐了下來,耳朵似乎同時有意無意的動了一動。
拿出手錶對準時間之後,兩人開始計算換班的時間跟空隙,訂下開始行動的計劃。
 
 
 
「O月X日」
媽媽她好像去了伯父家一趟之後就怪怪的,山上的那棟洋宅一定有問題。
和爸爸連絡了以後,他說著不論用多少錢都沒關係,讓我和妹妹到他那裡去住。
等到畢業以後我一定要帶著媽媽和妹妹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一頁記錄著山中的地圖)
「O月X日」
沒看到妹妹。
媽媽說她把存下來的錢都交給妹妹了,讓她一個人去找爸爸。
哭著的媽媽似乎終於恢復了理性,但是不曉得還能維持多久。
正當她似乎想對我說快逃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伯父搖鐵門的聲音。
明天就是生日了,我想對阿城說清楚,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等一下……!」女孩壓低了聲音,拉住正要移動的獸人。
 
兩人立刻蹲低身子躲進黑暗的轉角之中。
 
「呼,舒暢了舒暢了。」一個黑衣混混正從房中走出,同時拉了拉褲腰袋穿好褲子。
 
另一人則關上了門,同時抱怨:「這種虧你也用得下去。」
 
「有什麼辦法,那個綠毛不曉得在弄什麼鬼,說好操控是很好,但是對我們來講,女人還是只要開開大腿就好……」
 
「還是剛帶回來的好,上次藍毛出去時帶回來的那個,雖然還在流血,可是真是極品。」
 
「還有那個太……太太,唉,想到一下就會被搞成白痴,真讓人捨不得。」
 
「不爽你就學學老大,把人家一家連老小全吃了。」
 
「他媽的,總有一天我會有錢有勢到那種程度……」
 
「講什麼廢話,喝酒去。」
 
獸人對粗鄙的對話打算充耳不聞,但是想起女孩對惡意的敏感,還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哥哥,我沒事。」女孩低聲安慰他:「快走吧,看來就是這一排房間……」
 
獸人前行的瞬間,女孩又立刻拉住他:「等等……」
 
然後指了指天花板。
那裡有個迴轉式的外部型攝影機。
 
「把它移到另一邊……但是,大概,這樣也只能支撐十五分鐘,他們早晚會發現……」女孩茫然的深吸了一口氣:「要是被發現了……也許就沒有下一次了,在這十五分鐘內……一定要找到……」
 
獸人明白了她在害怕。
即使是能瞭解人心,即使能理解動物的心,女孩還是個普通的小女孩。
 
對未知的不安,也是同樣的。
 
「冷靜下來。」獸人安撫她的肩:「妳能夠聽到有人過來吧?」
 
「嗯,嗯。」
 
「那就不可能會被發現,就當作只有一次機會也沒關係,去找吧。」
 
獸人指了指平面圖上的一排走道:「一間一間的,問出哪個是妳姐姐吧。」
 
獸人不敢說出她現在的處境,也不敢提到見面之後的事。
現在只能鼓勵女孩,僅有這件事是自己能做到的。
 
「走吧。」獸人仰起身準備調歪攝影機。
 
「嗯,哥哥。」女孩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能有你陪我一塊來……真是太好了。」
 
一瞬間,兩人的默契達到完美。
攝影機扭歪的同時,女孩立刻轉過轉角,從第一扇門敲了敲,問道「姐姐」之後立刻轉到對面,一路將延著走道的門全都敲過了一次。
 
獸人跟在後頭,比劃著地圖,算計著之後一路該走的逃跑路線。
 
「姐姐?」
 
女孩再一次敲了門,不待回應就立刻往下一道門去。
 
「……是……妳……嗎?」
 
一瞬間獸人聽見了門後的耳語,他打算叫住女孩的瞬間,對面再次傳來話語。
 
「阿……ㄔ……ㄥ……」
 
這個音調立刻讓獸人停下動作。
從門後傳來的聲音,殘破而幾乎無法構成言語。
 
如果不是靠這一點點回響,獸人絕對不會停下來注意到。
 
「怎麼了嗎?哥哥?」
 
「沒事,妳繼續,我幫妳注意著後面有沒有人。」
 
「嗯,嗯。知道了。」
 
獸人低聲,用不想被發現的輕聲,用手掌包住,輕易的扭壞了門鎖。
然後悄聲推開門。
 
從亮得像日光照耀一般的走道外,燈光照入陰暗的室內。
 
勉強能看出行走的空間和地板。
什麼傢俱都沒有的小房間,唯有一張床靠在角落。
 
床上的人影動了一動。
獸人直覺的走近。
 
「是……ㄎ……人嗎……歡淫……」女性像是反射一般的發話,看著入室的陰影。
 
獸人不由自主的捂起口,因為不這麼做的話,立刻就會叫出來。
 
儘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今日會看到的東西,將會是影響自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的殘酷景象。
但是此刻看到的,卻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恐怖、還要殘酷、還要噁心十倍以上。
 
「阿……ㄔ……」女性見他一動也不動,似乎回想起過去的事。
 
「你來……救我了……嗎……」
 
獸人捂著口不敢多發一語。
 
「已經……來不及了……變成這樣後……我試過搶槍……但是……」女性斷斷續續的,像是在夢囈一般說下去。
 
「你看……」女性拉出像是頸子的部位:「不管開多少槍……我也不會死掉……」
 
「被帶到……更深房間……的媽媽……我根本不敢想像……」好像在哭一樣,女性又說下去:「我能信任的……唯有你……如果能遇到妹妹……」
 
「請你……」
 
聽完了女性最後的一句話,獸人立刻拉起房門。
女孩從盡頭的那處走了過來。
 
「哥……哥?」她望向獸人不發一語,試著逃避的雙眼,彷彿想探聽到些什麼。
 
「走吧!」獸人只發了短短一語,立刻將她抱起,猛然的跑了起來。
 
「等……等等。你看到什麼了嗎?」女孩直覺異常的準:「是姐姐嗎!你遇到姐姐了嗎!把她……讓我見她……」
 
「妳姐姐已經死了!」獸人不願也不敢再開口,只能猛然拋出這樣一句話。
 
女孩不敢喊叫也不敢掙扎,只是默默的偶爾用小手敲了敲獸人的背作出反抗。
可是獸人一步也不敢停留,只想著如何讓她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喂你……!」
 
將迎頭而來的黑衣混混撞在牆上的瞬間,獸人才終於停了下來。
從他的腰間掉下了金屬的鐵塊。
 
「啊……!」獸人望了一下錶。
 
時間錯了。
因為離開房間的時間太早,還有五分鐘才換班。
 
他將撞暈在牆角的那傢伙拉到牆後,但是門口已經傳來了吵雜聲。
 
「待在這裡。」
 
「咦?」女孩困惑的望著他,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在門口聚集了十幾名的黑衣人。
他們一看到體型如此顯眼的獸人,紛紛不可思議的疑惑「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只要一想起剛剛所聽到的對話,獸人就立刻清楚了這些人也是同罪。
他拉著衣領把黑衣人猛然扔到人群中,咬緊牙根低聲開口。
 
「我……話先說在前頭。」
 
眼前的眾人不曉得「它」是不是能夠溝通的對象。
但是職業反應告訴他們這是入侵者。
 
「不是我自誇,我……打從出生以來從來沒有打過架。」
 
眼前的人根本不曉得「它」在說些什麼。
獸人努了努嘴,嘴角的獠牙像是尖刀般明晃晃的搖曳了一下。
 
「……所以,我根本不曉得什麼叫控制力道。」
 
獸人睜起眼,扳著臉,試圖將眼前的人類全部視做異物。
 
「不想死的就馬上給我滾。」
 
一瞬間獸人已經將兩個手裡抓著槍的人推進牆中。
水泥與磚頭蓋出的牆壁像是保麗龍一般瞬間變成碎屑。
 
在其他人拔槍時已經太遲了。
獸人光是用手背隨手揮舞就足以讓人斜著飛出幾公尺。
捉著衣擺甩的話一個成年人就像雙截棍一般飛在空中無法停下。
 
即使站得較遠來得及開槍的人,那九厘米的子彈根本也對他的肌肉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光是擦穿皮膚就已經落地。
 
「拿大根來!拿大隻的來!」黑衣人一邊開槍一邊後退,遲疑的喊著小弟繼續拿出軍火。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怒意。
一個從來不曾發火的人,一下子將對世界的如此深沉的不滿爆發出來。
 
「饒……饒了我……我只是跟著來的……」
 
但是,你在他們傷害那些女孩時,有幫著她們求饒嗎?
沒有,你只想到你自己。
 
獸人拉起衣領將求饒的那名無恥男人,扔往兩個手握步槍的人。
然後立刻過去踩住了他們手中的槍身。
 
當兵的時候曾用過這種步槍。
但是,現在的手已經不可能開槍了。
 
獸人直接搶過地上的槍,按了開關卸下彈匣,反過槍身抓住槍管和護把。
 
從小屋前來支援的黑衣混混,手裡都拿著甩棍和撬棍衝了過來。
然而獸人光是揮舞普通的槍托,打中的部位就像是被戰斧砍中一般,武器飛了出去,手腕一下子麻痺。
若是直接掃中的位置是手或腿,肯定是直接斷了骨頭,傷者只能在地上哀號。
 
僅僅一下子,幾十名黑衣人或躺或爬,全都在地板上掙扎不起。
 
「呼……呼……」儘管如此的憤怒,果然,最後還是沒辦法對著人的頭打。
 
手指被輕碰的瞬間,獸人回過神揮出了武器。
女孩正站在他身旁淡淡的露出笑容。
 
「笨蛋!為什麼要出來!這裡很危險!」獸人為自己幾乎要傷害到她的事抱怨。
 
「沒事。」女孩握起他的手,一指一指將僵住的手指拉開:「哥哥,唯有你,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傷害我。」
 
看來她知道,一定要有人將這樣的自己拉回來。
獸人用手背擦了擦臉,回過頭去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逃吧。」
 
女孩立刻往後頭的空地跑去。
 
「已經沒人了,我們從正門……」獸人正打算攔她,女孩已經指了那裡的車子。
 
獸人收起了武器,望了望自己的手:「啊……這樣啊,可是我沒辦法開啊……」
 
女孩已經跳上了一輛敞篷車,低聲唸著「踩著煞車……推到D檔……」
一踩下油門,紅色的跑車立刻奔馳了過來停在面前,女孩招招手喊著要獸人上車。
 
「妳……」
 
「這個的話,哥哥就能坐在後面吧?」
 
「可是……」
 
「不用怕,爸爸有教過我開車的方法。」
 
 
 
「接下來步行……走十五分鐘……」
 
「哥哥。」女孩在獸人的肩上抱怨著:「為什麼不開車逃呢?那樣更快吧?」
 
「呆子,不要說傻話。」獸人反駁她:「那條直線的山路還不要緊,下到外面來就是無照駕駛了。」
 
然後繼續認著路大喊:「妳不希望被警察拉下來吧!」
 
只能逃了。
包括警察在內,市內幾乎都是那個黑道的勢力範圍。
除了搭車逃往其他的城鎮,根本沒有可以安心的地方。
 
「咦?哥哥,車站的話是那邊……」女孩盯著手機的地圖導航,指向另一個方向的路口。
 
還沒有。
那個女警曾說過,有危險的話先到某處避一避。
 
如果女孩看過監視器的紀錄的話,就會明白。
 
現在就是那個危險。
是法律也無法規範或拘束的,世上最恐怖的危險。
 
女孩見獸人緊張的不發一語,也困擾著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凌晨時的街道,獸人與小女孩,就這樣在巷弄間奔跑著。
 
「啊。」女孩指著前方的黑影問道:「已經到了嗎,就是這裡嗎?」
 
「不,不是……」獸人望著前頭的人影,不自覺停下腳步:「這裡就是……終點。」
 
「一個獸人……和一個小女孩啊,和我聽到的不太一樣啊。」
 
在那裡靠著牆站的,是一名穿著鎧甲的藍髮少年,他向著眼前的兩人,露出爽朗的笑容說道。
 
「打擾了,二位,能和你們兩位打個商量嗎?」
 
 
 
────
 
 
 
「喂喂喂,我才出去一會,怎麼亂成這樣。」
 
十分鐘前。
在混亂的宅第外,受了傷的黑衣人們包紮的包紮,呻吟的呻吟。
 
「啊,藍毛。你回來得正好。有人闖進來帶著女人跑了,你馬上去找。」
 
「這點小事也要煩我啊……」被黑衣人的頭頭喊著的年輕人,露出一臉不悅。
 
「什麼小事,你看起來像小事嗎?」黑衣人抱著手傷,已經吃了老闆一頓排頭,還被這樣的小鬼如此的小看,忍不住破口大罵。
 
「什麼勇者,關鍵的時候又不在,叫你辦點破事一堆廢話。你吃人家的飯都不會不好意思嗎!」
 
「吃人家的飯啊?」年輕人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好意思,我不是幫你們做事的。」
 
然後緊接著捂著口思考:「不過啊……女人跑了,『那個人』要是抱怨起來的確挺不爽的。」
 
「那還不去追!」黑衣人放下手傷指著遠方大喊。
 
年輕人一下子探出手,直接捏緊他的頭:「搞清楚,我剛剛說過吧。我,不,是幫任何人工作的。」
 
「啊……啊啊啊啊!」
 
「這世界的大叔連人話都聽不懂嗎?你是狗嗎?比那邊的汪汪還笨嗎?」
 
「放……放開我……」
 
「還有件事。」
 
「呼……呼……」
 
年輕人一下放鬆了壓力。
 
「藍毛是你叫的嗎……?」
 
「啊啊啊啊啊!」
 
留下最後的哀號之後,黑衣的男子將眼珠與鼻血噴出,再也沒有一點反應。
 
「工作啊……工作,麻煩死了。」
 
年輕人放開了一旁的狼犬,讓他往某個方向吠叫。
 
「那裡啊……」
 
一瞬間的閃光。
年輕的男人立刻消失了身影。
 
 
 
最後的一頁日記上,沒有記著日期。
它皺巴巴的,還沾著被暈開的粉紅。
隨處散置的字體,失去了先前的整齊工整。
不要 回來
手 用 不了力
阿城也 受了重傷
看到 這 不要 再回
這個 地方
 
 
它只凌亂的留下了這幾個小字。
 
 
 
────
 
 
 
沒有錯。
他就是監視器中的那個男子。
 
就是這個人,在慶祝著生日的女孩姐姐與她男友之間,拉開了畫面中的女性。
 
就是他,殘忍的斬斷她男友揮舞球棒的雙手,還在那個男孩眼前玷污了她,最後還將滿是鮮血的他拋置在現場。
 
獸人冷靜的將女孩擋在後頭。
不能讓她被外表給騙了,這個男人是最恐怖的傢伙。
 
「商量……?」
 
「是的,沒錯。」藍髮的年輕人從牆邊離開,腰間的劍鞘跟著晃了一下,明顯不會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全身鎧甲的重甲打扮,與他優雅的舉止,再次說明了他並不是普通人。
 
這種模樣的人,在遊戲與傳奇故事裡確實經常出現。
 
通常我們會稱呼他們……勇者。
 
「我們老大是個挺傷腦筋的人,他還頗不會珍惜女孩子的。或者該這樣說吧,只想讓女人幫他懷孕,其餘的什麼都不管……」
 
他踏前了一步,獸人就後退了一步。
同時將女孩從肩上放了下來,讓她往後面避開。
 
「所以呢……能最先將妳的身體交給我嗎?可愛的妖精小姐,至少我會讓妳感覺舒服的,妳也不希望只留下痛苦的回憶,連一次都還沒有享受過就死吧?」
 
「……噁心!」獸人僅僅留下這樣的殘音就揮出了兩手的槍托。
 
如同戰斧一般的破空聲響,由上而下的兩把槍身毫無預警的往藍髮勇者的兩肩砸去。
瞬間,被削開的兩塊金屬落在地上。
獸人茫然的看著手裡的斷鐵,從俐落的切斷面似乎還能看見裡頭的構造。
 
製槍的鋼鐵,是這麼容易就能被切斷的東西嗎?
不對,他到底什麼時候拔劍的。
 
從兩臂連結著胸口的部位,劃出了一道像是銳利的紙緣割出的細線。
從線緣處,緩緩滲出了液體,僅僅一瞬間就噴出了大量的鮮血。
 
「快……」獸人連喊痛的時間都沒有,口中只餘下從意識中直接衝出的呼喊。
 
「……快逃!」
 
「我沒有在和你說話。」藍髮的勇者用左手摸了摸額頭:「真噁心,這邊的獸人居然還會模仿人話。」
 
右邊的大腿跟著也被刺穿。
獸人用左手按著傷口,忍不住彎下身來。
 
「獸人就該趴在地上用噗唏噗唏的豬話來掙扎,聽懂沒有?我是在教你。」
 
藍髮的勇者說著將劍刺穿他的右手掌,連著插入了地面。
獸人於是連掙脫的機會都沒有,半跪著蹲了下來。
 
「考慮得怎麼樣呢?可愛的女妖精大小姐。」
 
女孩連回話的心情都沒有,她學著看來的知識,用雙手托著槍,顫抖著指向那個男人。
是因為害怕而發抖,還是因為手裡的金屬太重而顫抖,已經搞不懂了,但是不能放下武器。
 
「妳從哪裡撿來那種東西的?」藍髮的勇者一點也不害怕,仍然保持著游刃有餘的微笑:「那東西很危險,還是放下比較好……」
 
說著轉動了一下刺穿獸人手掌的長劍,冷冷的笑了一笑。
 
「唔……!」
 
獸人咬住牙,用左手往他揮去。
勇者拉住了他的手指,咯拉一聲的反轉,扭斷了骨頭。
 
「如果妳不放下的話,我可是會真的宰了他喔。」他拔起劍,往獸人的頸子按去。獸人的雙手現在已經沒辦法動了,他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
 
「你……」女孩發著顫喊著:「就……宰了……他吧……」
 
說完她就立刻將槍身比在自己的額上。
閉起眼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女孩不發一語叩下了板機。
 
「鏘」的聲音響起,手槍落在地面。
 
「……?」女孩感覺得到手腕的痛麻,可是並沒有看到他扔出來阻止自己的東西。
 
「真是……」藍髮的男人一付不嫌麻煩的樣子:「沒關係,會掙扎也很好,我已經太久沒有玩過會反抗的肉體了。」
 
勇者笑了一笑之後,夜晚的街道傳來了女性的嗓音。
 
「把武器放下。」尖耳的女性從街燈後的暗處走出,一邊托著從地上撿起來的槍,一邊冷靜的靠近。
 
「女警……姐姐……?」
 
「打給我是很好,可是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她還穿著休閒的便服,一臉嚴肅的說著,但手裡絲毫沒有半分鬆懈:「保險也沒有開,真是個小笨蛋……」
 
但這到底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藍髮的勇者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她有著黝黑的膚色,即使夜裡也很醒目的一頭白髮。
 
「你在笑什麼?把武器放下。」女警再一次威嚇。
 
「沒事。妳看了不就知道嗎?」勇者坦然揚開雙手:「勇者是正義的一方,魔物是邪惡的一方。我正從襲擊小女孩的怪物手中保護她呢。」
 
「砰、砰」女警直接的打出兩槍。勇者一瞬間收回劍擋了下來,收起了笑容。
 
「我不講第三次。」女警嚴肅的說道:「我不曉得誰對誰錯,反正逮捕回去就能搞清楚了,打傷的話送你去醫院就好。」
 
「還是你希望我連絡警方的勇者殺手?異界勇者。」她一邊警戒著一邊走到女孩身旁:「到我後面來。」
 
「謝……謝謝妳,姐姐。」女孩在她身旁道了個謝:「但是警察……」
 
「不用怕,我念警校時的熟人,有專門負責處理這方面的事的。」她柔聲說著,繼續舉著槍:「但是要先把這傢伙解決了。」
 
「呼……哈哈哈哈……」勇者突然的仰頭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女警努了努槍:「不要讓我一直強調,給我放下武器。」
 
「沒什麼。想到能一次玩上又騷又軟、和又小又嫩的,就覺得很開心。」勇者手裡凝聚了藍光。「妳叫了誰來?五分鐘還是十分鐘?誰阻止也沒有用,我一定會玩上妳們!」
 
是雷擊。
獸人立刻拉住了他的左手。
 
若不是親眼看到,誰也不會相信。
但是,剛才確實看得很清楚,他從手裡放出了雷電打落了女孩手裡的槍。
 
「……放手。」勇者喊著,瞬間從天下落下了雷霆。
 
從上而降的雷聲,獸人僅僅只在一瞬間憑直覺扭過了頭。
從肩上往腳底穿過的電擊,一下子讓心臟都停了下來。
 
「馬的,噁心的獸人居然碰我。」勇者拍了拍沾在手上的血:「我會宰了你!」
 
「宰……了我……?」獸人喘著氣硬是咬牙低語:「根本不痛不癢。」
 
「晃啷」一聲更大的雷鳴擊下。
地面在振動,街燈跟著閃爍,空氣能聽得到霹靂霹靂的靜電雜音。
 
獸人眨著眼,彎下腰,掙扎著站直,哼道:「……好像被花盆砸到一樣。」
 
「……聽說獸人有三個心臟。」勇者直起劍,不悅的細語道:「像你這種半個人的,不曉得是不是也一樣。」
 
「我刺穿一兩個幫你試試看吧……!」
 
勇者猛的刺出了長劍。
比雷擊還快的劍一瞬間穿過了手掌,獸人扭過了身子讓它刺入了腹部。
 
「現在你沒有劍了,吧?」獸人僅剩的意識,執著的按住了劍身。
 
「女警姐姐,沒有鎧甲的地方就是弱點──頭部,攻擊頭部!」女孩一下子就領悟了獸人捨身的動作,立刻指著那個男人的頭大喊。
 
只有現在,那個男人沒有劍也沒有魔法……!
 
「給,給我等一下!」勇者奮力要將長劍拔出,但是這麼近的距離,肌肉的強度比力量要重要。「你這個……你們這些……混帳魔物!」
 
「砰」。
槍響的瞬間,那個自稱勇者的男人,仰過頭,往後倒向了地板。
 
三槍,全都打中了額頭與眼珠。
獸人拔出劍,按住傷口,將它扔在地板上,喘著氣。
 
女警按低了槍身,觀察眼前的狀況。
 
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按著頭搖了搖,緩慢的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獸人立刻起身要壓住他。但是一但鬆懈下來,漫延全身的疼痛讓身體難以動彈。
 
「怎麼樣?很合妳們的胃口吧,友情,努力和勝利的戲碼。」
 
三人同時驚呼。
原來就連那個誇張的倒下動作,也全都是他的演技。
 
「怎麼可能……!我明明瞄準了眼睛在打!」女警再一次舉槍,同時默算了剩下的子彈數量。
 
「啊,啊啊。是有效的。大概生命力減三點的傷害吧。」勇者捂著眼起身,那裡稍微看得到紅色的傷口:「真可惜,那邊的黑妖精,我和妳們世界的人類,似乎不是同樣的檔次。」
 
女警再一次朝頭部和頸子開了三槍,但勇者連防禦都不做直接站了起來。
 
「加油,再打三百次的話也許我會死吧。」
 
他說著撿起了長劍。
最令他不愉快的就是獸人。
 
眼前即使失去意識也要擋著後頭兩人的這個巨軀,如果不讓「他」徹底絕望的話,後面的兩個女人也不會放棄掙扎的吧。
 
「真討人厭。」勇者揮起劍。
 
獸人無聲的張開雙手,固執的立著。
揮舞著的利劍一下子劃開了皮膚,割穿了肌肉。
 
「住手……我叫你住手……!」女警手裡的槍無法制止他的動作,叫喝也無法停下他殘虐的傷害。
 
「……女警姐姐。」女孩望著眼前的光景,茫然的叫了她一聲。
 
「不要說話。」女警執拗的守著她,扭過頭柔聲道:「我不會讓妳受傷的。」
 
「我想拜託妳一件事。」
 
在女警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時,女孩已經奔上前去。
她拉著獸人的頸子,讓半蹲下的他自然而然的往後退了幾步。
 
勇者果然停下了劍。
觀察了一會她打算做什麼。
 
「請妳打穿我的頭。」女孩剛才的話還停留在女警的耳中,然而她此刻卻像是迴響一般再一次重複複述:「然後就逃走!快點!」
 
「快……逃……」獸人茫然的重複著細語:「妳姐姐……已經……死……」
 
「我知道!」女孩哭著喊了出來:「我都知道!姐姐最後對你說的事我都知道!」
 
「拜託妳!女警姐姐!讓我在這裡死掉!」
 
「……喂!」勇者不滿的嘖了一聲。「現在能做決定的是我!」
 
「錯。」女警舉起槍來:「我先告訴你,我在警校的射擊紀錄每一回都是滿靶。七十二公尺以內我絕對不會射脫。」
 
這個男人不禁停下腳步。
 
沒錯,女警手上的槍,子彈打中的速度比放出雷電還快。
她如果乖乖聽女孩的話,一瞬間就能打穿女孩的頭,樂趣的確就會減少。
但是她真的有辦法這樣做嗎?
 
「……妳真的要這樣做嗎?」女警再一次問了她的意願,所有的常識都告訴自己這是錯的,但是現場的局勢確實只剩下這條路。
 
女警忍不住側過手看了看錶,即使來之前喊了救援,至少也還得等上八分鐘。
身為警察的自己即使為了保護誰而去死也不奇怪,那個獸人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女孩卻要去死。
這不論怎麼講都不合世間的道理。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藍髮的勇者再一次喚來了雷電,猛烈的閃光讓人忍不住閉起了雙眼。
 
「我想妳似乎是搞錯了,我根本不在乎她少了隻手還是斷了頭。」僅僅一瞬間,他的劍已經揮了出來。
 
「雖然少點樂趣,只要作為女人的部位還能用就行了!」
 
獸人直覺的迎向劍。
眼珠追了上去,手腕不自覺的動了,腳跨出了第一步。
 
為了保護身後的這個女孩,少了一隻手,斷了一個頭,那些都無所謂。
 
但是。
僅僅有一瞬間這樣想。
 
曾身為無害的小動物的這一人生,定然有這樣想過的時候。
 
兔子懂得逃走。
馬與鹿學會了踢腿。
牛與羊有了反擊的角。
大象與河馬有連獅子都懼怕的牙。
 
可是,為什麼我要害怕。
為什麼只有我眼睜睜被殺。
 
至少,如果有武器的話。
有能夠反擊的武器的話,有能夠防禦的武器的話。
 
只要一瞬間就好。
想要武器。
 
這是一生從未傷害過人的草食動物最後的吶喊。
 
 
 
「──拿去用吧。」
 
沒有聲音,像是地鳴一般的振動。
彷彿直接在體內說話一般,一瞬間在獸人的耳中響起。
 
 
 
插入地上的劍,不偏不倚的,正落在右手腕能碰到之處。
 
獸人直覺的拔起了劍,擋下了勇者的斬擊。
 
「啊?」
 
不是只有勇者驚訝而已,靠著直覺撿起劍的獸人自己也吃了一驚。
 
但是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
身體的血液、體力、生命,都在一點一點流失。
 
得在它們還願意行動的時候,拼死攔下這個男人……!
 
劍再一次交擊。
這是第一次勇者得正面接下攻擊。
 
他在害怕這把劍。
他在害怕自己的攻擊。
反擊的優越感立刻轉為信心,獸人再一次展開攻擊。
 
「不對!」背上的女孩搖了搖他的肩,發出了警告:「往右避開!」
 
獸人直覺的往右走了一步。
勇者的直擊一瞬間揮空了落在地面。
 
「往後退一步!」女孩再一次發聲。
 
獸人後仰,勇者的橫掃再一次揮空。
 
「她為什麼知道!」勇者口中含著這樣的大喊,但是立即又吞了下去。
 
「往肩膀!」「去死……!」
 
女孩的聲音喊出的瞬間,獸人的動作立刻同步的揮出斬擊。
劍砍穿了鎧甲,在肩上留下了染著鮮血的縫隙。
 
「馬的……!」勇者手中冒出了藍光。
 
「是雷擊!他要放出魔法……!」女孩喊了出來。
 
獸人立刻往後退了數步,然而女孩繼續高喊:「不是這裡!骷髏先生!請躲開啊!」
 
落下的巨雷消逝的瞬間。
獸人和女警都茫然的不曉得勇者放出的雷電究竟扔往何處。
 
煙霧與雷光消失的同時,那個身影就站在那裡了。
他究竟是一直待在那裡,還是剛剛才被捲入雷擊的無關者,誰也不曉得。
 
「……放心吧。魔法對我沒什麼用。謝謝妳,小妹妹。」
 
對話不是出現在空氣中。
而是在心中冒出。
 
獸人立刻明白了理由。
 
銀色的,森森的頭骨,像是所有故事中會出現的骷髏。
空洞的雙眼,像是無底洞一般,漆黑深沉,見不到任何光芒。
削瘦的雙頰,露出成排的牙,沒有「嘴巴」的這個人,確實只能用這種方式發聲。
 
長長的斗蓬遮蓋了頸部以下的身體。
但是從露出的腳部來看,他的身體肯定也是像這樣唯有骨架存在而沒有肉的身體吧。
 
「你是誰啊?喂!」藍髮的勇者忍著疼痛,亮著手裡的綠光壓住肩頭的傷。
 
「『藍』的嗎?」那名骷髏不發一語的揮出手。
 
像是有人握著一般,與獸人手裡一模一樣的長劍,在他身旁浮了起來。
 
「『他』在哪裡?」銀色的骷髏低聲的道出了某人的名字。
 
「……!」藍髮的勇者一下子治好了傷口:「我才不會告訴你!」
 
在空氣中立著的劍一瞬間拉近了距離,像是透明劍士一般壓住了藍髮的勇者。
 
獸人根本無法相信。
那個即使對付魔物也像是小孩一般的男性勇者,居然會打不過一把劍。
 
「那應該是有人操控著的喔。」女孩拉了拉獸人,將他拉到安全的後頭。
 
幽靈劍士,嗎?畢竟,主人是骷髏的話……
 
三人看著無形的劍士應付著藍髮的勇者。
只不過一下子的時間,那個勇者的側腰,頸部,額頭都受了切傷。
 
「好強……」獸人這才安心的跌坐在地。
 
他將劍扔在地上:「大叔,這把劍也還給你吧。我不曉得你是誰,但是拜託你們,請你一定要打倒他。」
 
「……沒關係。」骷髏冒出了如此的低鳴。
 
身旁一瞬間再度浮起了十多把劍。
 
「……!」藍髮的勇者冒出了冷汗。
 
「一個」就已經這麼難對付,居然還有這麼多的對手。
 
魔法沒有用,劍也沒有用了。
勇者沉下臉,緩緩發出了笑聲。
 
「哈哈……」
 
「你在笑嗎?能停手了嗎?」骷髏制停了無形的劍士,低語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嗎?那個人到底在哪裡。」
 
「啊……!」女孩驚覺了叫了出來:「骷髏叔叔!是魔法!」
 
銀色的骷髏回過神來,勇者手裡放出的不是藍光。
一瞬間包覆著他的閃光,像是箭頭一般往山頭上飛去。
 
「……超出範圍了嗎?果然還是太勉強了……」骷髏試著踏出腳步,但還是婉惜的望了一望遠方:「原來躲在某處的深山嗎……好吧……已經是不錯的情報了。」
 
 
 
「骷髏叔叔……謝謝你。」女孩低下頭,向要離去的骷髏道了感謝。
 
「……不要道謝。」沒有表情的骷髏,讓人難以瞭解他心中的想法。「今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沒有任何人來幫助妳們,妳們也沒遇過我,能答應我嗎?」
 
「是!」女孩感謝的低下頭,立刻像是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一樣鞠躬道:「我答應您,絕對不會把您的事說出去的。」
 
「……和她一樣,嗎。」骷髏低吟了一會,轉過身去。
 
「請問……」女警扶著獸人,也跟著開了口。「雖然對幫了忙的人這樣很無禮,但是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她用單手舉起了槍,或許是正義感所致,不願放過一絲的危險。
 
「怪物……魔物……妖怪……惡魔……骷髏頭……非人……」
 
銀色的骷髏低語了一會。
映著街燈的的那顆頭顱,像是街邊隨處可見的銀制品一般發著銀光。
 
「或是鋼鐵製的巫妖……隨你們喜歡的怎麼叫我都行。」
 
也不理會女警的威嚇,他坦然的開口解釋。
 
「不過……站在勇者對立面的……」
 
鋼鐵巫妖不以為意的,翻過斗蓬轉身離去。
 
「在這世上,好像被稱為『魔王』吧──」
 
 
 
────
 
 
 
「……!」
 
龐大的身體一瞬間坐了起來。
眼前是微風吹著窗簾,連磁磚和牆面都白成一片的病房。
 
獸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連手掌在內,身上滿滿包覆了繃帶。
 
「醒了?」
 
坐在一旁的女警冷漠的說道:「終於,太好了,我晚上還得去值勤呢。」
 
然後就放下了手裡的書,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並不能掩飾她嘴角旁欣慰的暗笑。
 
「哪裡痛嗎?需要幫你叫護士嗎?」
 
獸人這才開始逐漸感覺到痛意,發現自己正躺在兩三張病床拼起來的床單上。
 
「你已經睡了三天了。」
 
「……啊!」一想起來,獸人立刻緊張的張望四週:「她呢?」
 
「唉……」女警嘆了口氣:「妹妹暫時待在我那邊,你不用擔心。」
 
「……呼。」獸人這才癱軟的放鬆下來,恢復了坐姿。
 
「說起來,有很多事得向你請教才行……」
 
「雖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的話,請妳不要向她問起那些事。」
 
「那得看看你知道了多少……」
 
「喀擦」一聲,門突然的開了,另一位女性走了進來。
穿著套裝的女性,直接的走到兩人身旁。
 
「這是我朋友,關於異界勇者的案件,一向都由她處理。」女警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進房的女性。
 
「那個藍毛的……!」獸人再次激動起來,他不自覺的按著傷口:「妳們……能保證不讓她再被騷擾嗎?」
 
「放心,我們會處理的。」套裝的女性笑了起來:「才三天就能恢復到這樣啊……真佩服你們的體質誒。」
 
「我不是在和妳開玩笑……」獸人大聲起來:「因為那些無聊的穿越者,她失去了家人,失去家庭,甚至也沒辦法上學……」
 
獸人忍著疼痛,輕吸一口氣大喊:「警察也認為這是玩笑嗎!」
 
「你覺得該怎麼做呢?」女性饒有意味的望向他,低聲笑了笑。
 
「我會帶走她,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不管妳們怎麼設置法律,我會找到能讓她安心的地方……!」
 
「噗」眼前的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什……什麼?很好笑嗎?」獸人看著兩名低聲嗤笑的女性,摸不著頭緒。
 
「那真是太好了。」套裝的女性放下了手裡一直拿著的文件夾:「這些全部需要你簽一遍,包括她上學前的準備。」
 
「耶……?」獸人存疑的反問道。
 
「照顧她的事就全交給你了,半獸人先生。」女性指著文件,忍著暗笑說道。
 
「那我也可以走了吧,變態獸人誘拐犯蘿莉控。」女警也跟著站起身來。
 
門再一次被打開。
穿著學校制服的女孩就站在那裡。
一頭長長的金髮,也跟著扎成馬尾收在貝雷帽中。
 
僅僅只是簡單的襯衫與短裙,看起來卻是如此的非凡。
只看過她穿著便服的模樣,想不到她那嬌小的身子,穿起正式的衣服也是同樣的美。
 
「啊,對了。」穿著套裝的女性俯身,低聲在獸人耳邊提起:「這只是件小事,關於她的『能力』,你能當成不曉得嗎?」
 
「……嗯。」獸人點了點頭。
 
雖然先前也隱約察覺到了,她那像是能猜測人心的直覺,與他人溝通的特技,在先前攸關生死的戰鬥中一點不剩的激發出來。
 
或許,就像是獸人的體格和怪力一樣,那也是她變成這樣之後隱藏的才能吧。
雖然不知道她能讀取人心的想法到什麼程度,可是世上沒有人能夠不以為意的和讀心者相處的。
 
「那就好,沒事了。」女性也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沒有什麼可問了,跟在女警的後面走了出去。
 
「啊!」「妹妹,妳的發育又更好了喔!」
 
只是跟著又調皮的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才快步的關上門。
 
 
 
「呼……」
 
午後陰暗的房間中,只有獸人的呼吸聲起伏。
經歷過那晚,與生死間隔一線的死鬥後,不知為何兩人都尷尬的無法望向對方的臉。
 
「你……」「妳……」
 
一瞬間,兩人同時開口的話在空氣中相撞。
 
「噗」「哈哈哈……」
 
女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獸人也跟著撇過頭去,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妳要去上學嗎?」
 
「嗯,這幾天,和很多人談了很多,似乎有可以普通上學的學校……」
 
「那之後……妳要住在女警那邊嗎?」
 
「……咦?」
 
「畢竟是不認識的人……」獸人望著窗外低聲的說道。
越是這種時候,因害怕而退縮的性格又再度跑出來:「和大叔一樣的男人一起住,有很多麻煩的吧。」
 
「……哥哥!」女孩低下頭,握起拳,忍不住喉頭因不悅而響起的低吟:「唔……」
 
「啊?啊?我是想說對妳比較好的……」
 
「給我在那邊坐好!」
 
女孩立刻脫了鞋,爬上了獸人的病床。
即使馬上捂著眼,她那穿著褲襪的下身還是隨著掀起的裙子露了出來。
 
「你覺得我還會對其他的人這樣做嗎?」
 
「我,我也不知道,總之妳先下來。」
 
獸人一手捂著眼,一手安撫著坐在他肚子上的女孩下來。
 
「你該不會又這樣想了,要是那天遇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我也會像這樣無條件的信賴他……!」
 
「不,不是……總之妳先……」
 
女孩用雙手的手掌按住了獸人的雙頰。
柔軟,濕潤,溫暖,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沒辦法解釋的觸覺。
 
「你知道我的事了吧?」
 
「……」
 
「我,因為小時候在那種家庭的體驗,和對外人的不安,學到了這種看人臉色過活的方法。」
 
「……嗯。」
 
「可是,只有你,我只有在你面前能夠完全收起戒心。」
 
「……我知道。」
 
雖然有許多次,女孩看到自己心中的軟弱安慰自己,也曾發生過女孩因為自己的懦弱而生氣。
但是,女孩確實不曾因為讀到惡意的想法而畏懼。
 
「當別人指著你,我也覺得他們在嘲笑我。」
 
有好幾次,女孩在輕視獸人的人面前,不顧一切的堅守立場。
現在才終於能夠理解原因。
 
獸人用逃避他人目光和唯唯諾諾來應對難以面對的人群。
女孩面對同樣的日常,卻只能迎合著他人而過活。
 
雖然方向不全然相同,兩人的生存方式是幾乎一致的。
 
這絕對不是「因為偶然遇到哪個人就能夠信賴他」,這樣的事。
 
「雖,雖然……那時候是真的因為你人畜無害所以才會相信你……」
 
女孩低聲的撇過頭低語,才又重新仰頭望向獸人的雙眼。
 
獸人無語的看著她的眼睛。
那雙藍寶石一般的眼眸,即使有著一絲歉疚,它仍然在說著「相信我」。
 
「……我知道。」
 
「騙人,你不相信。」
 
「啊?」
 
「你還是不相信對吧?你沒有自信相信自己。」
 
女孩撇過頭,不滿的雙手抱胸,「哼」了一聲。
 
「讓女孩子說到這種程度,那可是一種污辱。」
 
「咦?」獸人摸摸鼻頭,是這樣嗎?自己是這樣想的嗎?
 
「那你……」女孩坐起身,緩緩的拉起自己腰上的裙子:「……要看證據嗎?」
 
「咦……妳……妳在幹嘛……」獸人驚鴻一瞥就立刻扭過頭。
 
「我現在正穿著喔。」
 
然而,那件在黑色褲襪下也仍然隱約可見的紫色色塊,已經深深印在眼中與腦海。
 
「能請你記住嗎?下次,希望你能買綠色的比較適合我。」
 
女孩在不知所措而捂起臉的獸人耳邊,用撒嬌的聲音低聲的一字一字唸道。
有些濕潤的耳語,在耳畔呼出之後又像是霧一般立即散去。
 
然後女孩躍下了床,穿起鞋子,笑了笑向獸人說出再見。
 
「……現在的女孩真可怕。」
 
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獸人只能勉強擠出這麼一段話。
 
 
 
關起了病房的門,大樓間的走廊中一片陰暗。
 
女孩收起了笑容,望了望深沉的暗處。
 
 
 
最後,還是不發一語的,無言的直向遠處的黑暗,直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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