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9月2日，下午兩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謝環？」
李晴煬回想顧爾之前說的故事，「他的生母不是被休掉，母子倆都被逐出謝氏了？」
「那只是故事的前半段。」謝綠低頭，「後半段，只有我和二哥知道，連父親也不清楚。」
聽到「只有我和二哥」幾字，李晴煬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為什麼？據我所知，妳和謝喬沒什麼交集。」
謝綠草綠色的眼睛盯著地板，「我們兩個，加上小環，三人都喜歡貓。因為這個共通話題，我們三個一度感情很好，尤其小環……雖然不愛說話，但我和二哥是真心喜歡他。他有股與眾不同的氣質，這個家找不到第二個。」
李晴煬撐著頭，「可是他被逐出家門了。」
「嗯，他的母親做了錯事，爹爹非常生氣，連同小環一起逐出家門。幸好，小環離開前和我們交換聯絡方式，我和二哥一直有跟他聯絡，直到……」
謝綠突然不說話。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沉默了一陣子。
「直到什麼？」李晴煬追問。
「……直到磐哥哥出手。」眼淚從謝綠緊閉的雙眼滲出來，「磐哥哥他親手，玷汙了小環……！」
不用特別說明，李晴煬就知道什麼意思。這或許是繼李央後，謝喬對李晴煬特別關心的原因──李晴煬有和謝環相似的遭遇。
「小環離開謝氏，日子過得其實不錯。他媽媽再婚，一家人住在小小的房子，小環也在學校交了很多朋友，但磐哥哥那個混帳……像個夢魘一樣闖入他的生活，還做了這麼過分的事！小環……嗚……！」
謝綠此刻的眼淚不假，謝環是她和謝喬最大的痛。李晴煬坐到謝綠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哭。
「……。」
看一個小女生哭得這麼傷心，顧爾心裡也不是滋味，但他發現，此刻的李晴煬沒有戴耳機。面對心儀的對象，他家少爺也沒有放下神與畜的身分，仍在收集情報。看來，謝綠也無法動搖李晴煬的忠心。
「……謝謝，我沒事了。」
一段時間後，謝綠輕輕推開李晴煬，畢竟在她的價值觀，男女授受不親。
「如果很痛苦，就不要說，我不會強迫妳。」李晴煬溫柔一笑。
「沒關係，我真的沒事了。」
謝綠很堅強，用手帕擦掉眼淚，變回平時的冷靜模樣。
「那件事後，小環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怎樣都不肯出來。他母親偷偷聯絡我和二哥，覺得只要和我們說說話，小環就會打起精神，結果……」謝綠停頓一秒，「當我們趕到時，小環他，已經在房間上吊了。」
當時的畫面重現在謝綠腦中，她手摀著嘴，好像怕自己會吐出來。
「整個房間點滿蠟燭，牆上用血寫了謝氏所有人的名字，地上有疑似陣法的東西；小環的屍體在陣法的最中央，還有一隻貓的屍體……！」
謝綠的臉色很糟，彷彿聞到當時的血味。
「事後，我和二哥常去陪小環的母親。幸好，她沒有因為喪子做出傻事，和丈夫的日子還過得去；相反地，謝氏這裡就不好過了。謝霸和謝靜離奇死在自己房間，證據又全部指向磐哥哥。」謝綠說：「我和二哥心裡有數，這是小環的詛咒。他用一隻貓的九條命，要我們其他八個兄弟姊妹、加上父親的性命。真正的饕餮是他，『饕餮事件』是小環的詛咒引起的。」
「……。」
李晴煬凝視著謝綠的眼睛。旁邊的顧爾發現，李晴煬的眼神有異，兩耳似乎聽見不可告人的東西。
「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是謝環，他會恨妳和二公子嗎？」李晴煬說：「你們感情這麼好，死後又這麼照顧他母親，我不覺得他會恨你們。」
「……我不知道。」謝綠搖頭，「牆上確實有我們的名字。我和二哥，或許也讓小環生氣了吧？畢竟我們沒能阻止磐哥哥。」
謝綠的表情十分不安。李晴煬默默看著她，沒有回話，好像在思考什麼。
「對不起，難得見面，卻聊這麼沉重的事。」謝綠說：「總之，我希望你小心。這個家的人，心裡都只有自己。」
「放心吧。要比噁心，沒有第二個比李門噁心的地方。」李晴煬把手放到謝綠頭上，「是我自己問妳的，我才要道歉，讓妳想起不愉快的事。」
「……！」
被碰觸到的剎那，謝綠怔了怔，立刻掙脫李晴煬的手，難為情地起身、紅著臉說：「我…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看到謝綠的反應，李晴煬壞心一笑，「需要我送妳嗎？」
「不用，我…我是偷偷來的，一個人走小路回去就行。」
急急忙忙道別，謝綠飛快從後門離開。顧爾接收到李晴煬的指示，準備幫李晴煬換衣服，同時說：「少爺，您現在的表情很噁心，請別這樣笑。」
「得到很好的情報，又看到可愛的風景，笑一下有什麼關係？」
顧爾在幫自己換外出服，李晴煬看著鏡中的自己，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越來越難壓抑心中的躁動。
謝綠。
謝綠啊謝綠。
妳簡直是，神與畜的最佳人選。
「顧爾，」李晴煬突然問：「耳鳴的事，你跟謝喬說了沒？」
「說了，張夫人也在場。」
「他們的反應？」
「張夫人不確定，謝喬應該信了。」顧爾表示：「謊都撒了，拜託少爺乖乖戴耳機。耳鳴是假的，頭痛卻是真的，我不想事後被博洋少爺罵。」
「好啦好啦。」
換完外出服，李晴煬伸懶腰（畢竟三天沒出門），告訴顧爾：「走吧，按照劇本，我們去找謝喬玩。」
顧爾聽命，幫李晴煬打開房門，朝他們下一步的計畫前去；另一方面，從後門離開的謝綠彷彿在逃亡，竟不小心絆到自己的腳、整個人栽到地上，模樣甚是狼狽。
「唔……！」
好歹是習武之人，跌個倒不算什麼，只是，心臟好像被什麼掐住。這不是心動的感覺，完全相反，謝綠無法承受李晴煬對她的好。她兩手抓著脖子，大口喘息，全身的血液都在翻騰。
──對不起。
我自私、我卑鄙、我骯髒。
我不值得被愛。
「啊啊……啊啊啊……！」
堂堂謝氏千金，人竟跪在泥土上發抖。謝綠閉著眼睛、咬著下唇，周遭的景物彷彿開始旋轉。她害怕地呻吟，無法招架這份突如其來的恐慌。
「小綠？」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謝綠抬頭，一抹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竟然是大哥謝賢。
「妳怎麼了？不舒服嗎？」
謝賢伸手，將妹妹攙扶起來，發現謝綠四肢癱軟，他忍不住擔心：「妳全身都在冒汗，需不需要請大夫？」
「不…不用！不用了！」
謝綠想掙脫謝賢，但沒有力氣，只能靠在大哥身上，虛弱地說：「讓我……休息一下就好，沒事的。」
「妳啊，從小最愛說沒事，結果都有事，少跟我來這招。」
謝賢把她橫抱起來，用令人安心的聲音說：「我不能放著妳不管。小綠，先去我那兒休息吧，我會派人跟冰清說。」
反正也走不動，謝綠接受謝賢的提議，閉起眼睛，「麻煩大哥了。」
「兄妹一場，沒什麼麻煩的。」
說完，謝賢繞小路，把謝綠帶回自己的宅院。謝綠靠著大哥的胸膛，抬頭，平時都在風花雪月的大哥，難得這麼正經，讓謝綠很不習慣。
「大哥。」
「嗯？」
「如果可以，」謝綠呢喃：「我希望你贏。」
「……噓。」
謝賢的回答是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他俏皮地閉上一隻眼睛，小聲說：
「被阿喬聽到就糟了。」
創作內容
【神與畜】迴避型人格障礙11
公告、日常、宣傳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