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神殿,然這座島上看不見神殿的影子——不像水神殿那邊一眼能瞧見,時間神殿本體並不位於地面,具體究竟在何處帕修特也不清楚,雖然他少說來這裡拜訪過三次,其中一次是情報的交換,讓自己的推論能更順利地運作。
風化侵蝕後的地勢起伏險惡、植被稀疏,魔法陣數量遠超過水神殿所部署,密集程度令人咋舌。這裡與水神殿採取的戰術不同,上一輪成功堅守陣地,而今將轉換模式——祭團將主握攻擊的時機。
不若水神殿要求速度迅捷,時間神殿戰略講求行動徹底,活用影子的能力也能辦得完美。
深色陰影融於夜空,夜風讓翔天之影不費多少力氣便一路趕到了北部岩石島上——時間神殿所在之處。
沿岸遍佈的暗礁讓這裡成了易守難攻之處,也讓帕修特放棄搭船這一選擇,而是以飛行方式抵達,一如先前那幾次,他來到這座島嶼時使用的方式。
帕修特大概猜得出來,水神殿隱藏著太多太多的謎團,從那殘破的徽記、水神的信仰與迥異於他處的建築風格皆可見一斑,若想更接近真相,他理應選擇繼續留守該地,不論是調查或詢問札納都方便得多。
但他還是來了,在戰局凝滯的時期結束後重歸戰場——選擇轉移至一處他並不熟悉的戰區。
但不論轉移至何處,戰況應該都不至於過份慘烈,上一階段戰事祭團可謂大獲全勝,現下只要能守住島嶼直到對方退走,便是他們的勝利。
足尖踏在風化大地上,悠然拓展的翼幾下掀振、收攏,旋即於身後消散。
夜風撩撥如瀑髮絲,銀白眼眸梭巡四周。地貌與水神殿的沼澤紅樹林差異極大,放眼望去只有那片淡水湖旁有些植被——那片湖泊,他先前來這裡時多半是待在那兒,聽娜烏蒂法解釋他滿腹疑問。
雖然聽完後腦子不會比較清楚,只會更茫然。
想起前幾日的經驗,他揉了揉腦袋。那根蠟燭的各種現象讓他有些不解,加上近日來日益增多的夢……越來越讓他不解,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卻無法推出更多可信猜測。
一面朝島內移動,帕修特將蠟燭從口袋裡掏了出來,看著被燃燒過的燭芯,他想起了娜烏蒂法的回覆。
「紅茶和林藍花……三比一的比例……」他喃喃自語著,引來肩上青鳥側目,好在這時間、這地點杳無人煙,連水僕從都在遙遠之處,僅有無數魔法陣兀自流光閃爍,成了夜間僅有的、螢蟲似的淡光。
嗯,熱茶可以抒壓的話……或許在戰事的休息時間內,可以嘗試一下這樣的新選擇吧?
他喜歡茶,但這組合倒真沒試過。
帶著茶葉來戰場泡其實很妙,但他似乎沒這自覺。
但現在明顯不適合悠哉品茶,祭團此時並非被動地等待對手進犯,而是必須主動出擊。
帕修特有兩個戰術可選,而他打算全部都做。
只不過……要執行第二項,他得先設法弄來王國軍的制服偽裝才行。
那麼目前選擇只剩一種,也不必抉擇了。
確認下一步後,帕修特來到水僕從聚集之處。
一直到現在親眼目睹,他才知道魔法陣居然可以拆卸——原以為這些石柱只能定點部署,但仔細一想,這樣機動力確實不足,至少以主攻方來看,需要魔法陣的術式輔助才能達到最高效益。
水僕從拆卸魔法陣的速度有些落差,潮汐魔法陣不消數刻便成功自基座卸下,但巨浪魔法陣卻費了頗長時間才除下一柱。
指揮的珊瑚人用著外人看不明的方式引導水僕從行動,身為外人之一的帕修特完全不明白他們到底用什麼方法溝通,雖然上回已經看過宮廷之盾的表達模式,但這些珊瑚人似乎也沒有那麼高的智慧。
珊瑚人的語言大概只有珊瑚人能懂吧。
他只能站在旁邊觀望,而且看完一樣不知道法陣怎麼拆,這十之八九是珊瑚人的特技。
喀啦。
最後一根石柱被拆下底座。
他轉頭望向自己來時方向,那裡沒有多少光亮,即使如此,視野於夜裡依舊清晰。某個影子讓他略顯疑惑地瞇眼細看,觀察了半晌才看出那建築是王國軍的前進碉堡,是他來此後該驅除的東西。
水僕從已帶著魔法陣前行。
帕修特遲了片刻才跟上,肩頭青鳥仍舊悠哉理著羽毛,絲毫沒有半分即將面臨戰事的危機感。
一支晶瑩羽根飄落地面。
他沒有踏入太內陸的部分,不需耗費多少時間便能重新回到灘頭。
所謂的前進碉堡實際上也是船艦,那是壁壘護衛艦稍加修改後的成果,天曉得王國軍怎麼讓那大傢伙安然無恙地停留在暗礁遍佈的海灘的。
水僕從與魔法陣持續朝前潛行,帕修特卻又一次停下了步伐。
要進行地毯式的驅逐掃除,他有兩條路能走:空與海,反正只要能給予王國軍強襲,那選擇什麼手段似乎也不用思考太多。
顯然他的寵物便是抱持這樣的想法,在主人停下腳步不知是在發呆還是思考時對準脖頸便是猛然一啄,用彷彿要啄穿樹幹的力道。
啄下去必然是個血洞的狂猛。
當然這下沒有啄實,如果真啄中了,那他大概也不必繼續前進,而是該退走先止血再說。
不知自何處伸出的暗影攔下了這弒主的一擊,青鳥見突襲未果,那姿態竟有幾分悻然。
而那位差點被捅出血窟窿的冒險者恍若未覺,啟步繼續前進後在距離護衛艦仍有段距離的石地上再次止步,自身後綻放的黑羽好似重瓣黑色大理花,那雙翼帶著美感,卻也虛幻得詭譎。
伸手欲觸及,卻什麼都無法握於手心。
完全展開的羽翼龐然,雖是虛幻,揮動時卻仍能颳起狂風,漆黑身姿就這麼踏上半空、直迎敵陣,那已被水僕從、海僕從、驅逐術式突襲得措手不及的王國軍。
停棲於肩上的淡青身影飛離,冰霜呼嘯間化成了修長,卻再也不是鳥兒的身姿——那是霜晶的長槍,剔透而優雅,觸手冰涼,卻不致使持有者感到過量寒意。
冰之凜冽與風之狂嘯,這將是王國軍該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