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盲眼畫師（中下）

　　妜兒拉了拉我的袖子，「娘，那個汪公子是不是也喜歡傾雪？」
　　「是啊。」
　　妜兒皺了皺眉，「可是妜兒比較喜歡清竹，感覺清竹和傾雪在一起比較好。」
　　我摸了摸妜兒的頭，「很可惜，後來傾雪和清竹沒有在一起……應該說，想在一起卻不行。」
　　「為什麼？」
　　「因為汪公子在看到清雪的畫像之後決定要得到她，去她家提親，卻被傾雪的爹娘用已和清竹有婚約為由拒絕。於是之後汪公子用他家的權勢逼得傾雪家幾乎破產。」我給自己和妜兒斟了茶，輕啜一口潤喉後接著道，「為了風家上下，傾雪只得嫁給汪公子，以此換風家活路。」
　　妜兒皺眉，「妜兒討厭汪公子，他好卑鄙。」
　　「是啊……娘也討厭他。」我輕撫著妜兒柔順的髮絲，「後來，清竹在傾雪出嫁前和傾雪相約見面，而那次相見，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看到傾雪。」
＊
　　清竹來到風家，走在熟悉的迴廊上，長長的迴廊通向那個自從她會寫字，他會繪畫開始，就讓他們花許多時間停留的院落。
　　他們在那一起度過許多時光，那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的地方。
　　推開院門，穿進幽靜的院子，他站定在屋前，望著那張他非常熟悉的清麗容顏，兩人相對無言。

　　半晌，傾雪開口，「進來坐吧，別枯站在那兒了。」
　　清竹邁步向前，坐在那個他常坐的位置，她的對面，「抱歉，是我害妳賠上妳的一生。」
　　「若是那天我不要讓他看到有妳的那張畫，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了。」
　　「一樣的。」傾雪搖頭，「他還是會看見我，因為那天他離開你家的時候，我又出來買些東西，正好碰到。終究會是這個結果。」
　　「或許是命吧，注定我們相愛不能相守。」
　　清竹沉默，臉上的表情滿是不甘，「是我不夠強，沒有足夠的能力能保住妳，還讓妳為了妳家而犧牲。」
　　「可若不是這樣的你，風、葉兩家又如何認識？我們又如何因朝夕相處而生情？」傾雪看著清竹，輕聲說道，「如果不是這樣的你，我們不會擁有過去十多年的時光和回憶。」
　　「嘆只嘆情深緣淺，願來生再續前緣。」
　　又是半晌靜默，傾雪突地揚起笑，打破沉悶的氣氛，「最後一次再見了，我們就不要再悲嘆，做點什麼吧，別浪費這一次相處的機會。」
　　「我彈曲給你聽，你幫我畫畫吧。」
　　「好。」

　　擺好畫具，清竹略一思考便提筆開始作畫，在傾雪溫柔帶著點輕愁的琴聲中畫出他和她的想望，畫出那個他們共同的，現在卻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
　　白牆綠瓦，大紅喜服穿在兩人身上，臉上掛著同樣甜蜜喜悅的笑容，互望的目光帶著款款深情，緊扣的十指似在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周遭親友鄉鄰祝福的歡鬧和高堂上父母欣慰喜悅的神情，一切是那麼喜慶，卻對比出現實的淒涼。
　　這曾是他們以為即將到來的未來。他們也想像過無數次那天會多快樂，而這一切現在都不會成真了，就算他畫得再擬真、再傳神，美麗的新嫁娘能牽的，也不再會是他了。
　　畫完一張，又舖上一張白紙，他勾勒的，是曾經相偎著看夕陽的過去。橘紅的夕陽西落，遠方群山綿延，兩人相依而坐，坐在微微隆起的小丘上，望著滿天彩霞，那鮮豔的色彩比他的畫布還要絢麗，美得讓人幾乎要落淚。
　　可惜好景不常，夕陽一旦西落，就再看不見這樣瑰麗的景色，一如時光匆匆，過了他們便無緣再一同欣賞美景。

　　傾雪望著專心作畫的清竹，眸底滿是眷戀和深情，還有幾分傷痛。這是愛她的而她也愛的人啊……可惜她不能嫁給他。為了她的家，也為了他，她只能嫁給那個濫用權勢、威逼她的混帳。
　　以後她再也不能見他了吧，那個混帳不會准的，而她也怕再見他，她會忍不住那滿腔無處傾倒的思慕，做出連累他、連累風家的事。
　　她只能用她的眼仔細地看，把他的面容、神情、笑容記下，刻在心上，畢竟她不會再見他，亦不可能留下他的畫像，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將他銘記於心。
　　一邊想著，指間流轉的琴音變得更加哀傷纏綿，優美卻令聞者心酸。

　　最後一張畫，清竹稍稍停筆，看著垂首彈琴的傾雪，仔細地打量，然後將她的容顏、氣質、眼神全都細細勾畫，一撇一捺，彷彿筆鋒除了在紙上遊走，也在他的心上鏤刻，將傾雪徹底刻在他的心上。
　　烏黑青絲用桐木簪簡單綰起，只有幾綹碎髮垂在臉側，柳眉如黛，低垂的眼簾隱隱泛著水光，長長的眼睫輕顫，在臉上落下淡淡陰影，淡粉的菱唇微抿，精緻的容貌帶著輕愁，一身月白裙裳襯得她氣質更加脫俗，纖白素手輕挑琴弦，姿態美得令人難以轉移目光。
　　這曾是他常見的風景……雖然以前的她眉間沒有那抹愁緒，但這模樣以後也再看不到了吧。
　　傾雪就要屬於他人了。

－－－－－
        因為字數比我想像的多，本來這章就要結束＜盲眼畫師＞，卻發現爆字了
        所以我把中改成中上，這章則是中下
        下一章就會完結這篇故事了
        還請各位看官看完動動手指、留點痕跡吧，不求珍珠，只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