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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對吧？」
她把原子筆的筆頭蓋了起來，看著契約書上自己的簽名。在她名字旁邊的是陳思璇，剛才是思璇先簽的。
「對，這樣就好了！」
坐在她面前的是房東小姐──也許就年紀上而言，她會認為那是婆婆。不過嘴甜一點總是好的，所以她都稱呼房東為小姐。「這樣的話，等八月底再把租金轉進帳戶裡就好。」
房東笑臉可掬地收下契約書和筆，從口袋中翻出一串鑰匙，放在桌上。「假設妳們有想搬什麼東西進去的話，就可以先搬了。不過那邊還沒通水跟通電，所以基本上住不了人。」說完，房東就把鑰匙推了過來。
她和坐在一旁的思璇互看一眼，在一瞬間就決定了該由誰保管租屋處的鑰匙。「好！謝謝房東姐姐──」用甜蜜蜜的嗓音給出答覆，思璇伸手拿起了那串鑰匙。
有的時候，她還真佩服思璇可以這麼快轉換說話的音調。對她而言，那已經算得上恐怖了。但房東顯然不知道思璇的本性，畢竟這也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哦呵呵呵呵！什麼姐姐呀，我這把年紀都能當妳們的媽了！」
嘴上說的是那回事，可房東笑得還真開心，眼角的魚尾紋和頰上的法令紋都清晰到她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她同樣露出笑容，又跟著思璇講了幾句好話，逗得房東沒停下笑聲過。
閒聊又持續了十幾分鐘，簽約的事才正式劃下句點。她和思璇從房東家走出來的時間是七點半，不論是誰都還沒吃晚餐。
「找個地方吃東西？」
思璇這麼提議，她也覺得這樣還不錯。「給妳決定要吃什麼。」
「那就……」思璇決定事情總是又快又果斷，但很少會有做錯選擇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好結果。「隨便吃個麵吧，再叫一點小菜就好。」
本來以為思璇會選西式一點的食物，所以她感到有點意外。「是那一間對不對？麻醬麵很酸的……不好的回憶跑出來了。」不過在她心中是思璇最大，儘管結果不如自己所想，她也能夠接受。
「不要點麻醬系列的不就好了嘛──」
麵店離她們很近，從房東家到店裡只需要走三分鐘。比起其它商店，沒有招牌的巷弄小店顯得很不起眼，但當她們還是排了五分鐘的隊，才有位子坐。
思璇點了乾麵跟貢丸湯，她也在乾麵的數量上多畫了一撇。「湯的話，我們一起嗎？還是妳自己想喝一碗？」
「一起喝就好了。」
「好。」
她又點了豆乾和思璇想要的皮蛋豆腐，就把單子送給阿姨。不一會兒，剛才在菜單上有標記的餐點全都出現在桌上。
用著桌上附有的餐具，她們吃起了晚餐。
「練習還順利嗎？」
「嗯……還算可以吧。」
思璇拿起了不鏽鋼湯匙，雙眼直直地盯著皮蛋。湯匙在皮蛋上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接著便將蛋切成了一半。「大家都很認真，不過畢竟是一大群人一起做一件事情，還是有一些爭執啦。」
她看著思璇很開心地一口吃下半顆皮蛋，臉上露出幸福的滿足神情。湯匙的任務還沒結束，思璇又舀起淋了醬油膏的嫩豆腐，放進乾麵的碗裡。對方手中的筷子攪碎了豆腐，把碗中的東西一起拌勻。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思璇的這種吃法，她也還沒能習慣過來。她問過這樣子吃有什麼好的，而思璇的回覆很理直氣壯──甜甜鹹鹹的，很好吃耶！印象中是得到了這樣的回覆。
「爭執？大家有什麼好吵的事情嗎？」
她夾起一口冒煙的陽春麵條，用嘴巴吹了六、七下，才敢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麵的溫度依然很燙，但已經是她能接受的程度了。「妳應該沒有跟其他人吵架吧？」
一邊閒聊，一邊談論彼此的狀況，是她滿喜歡又享受的事情──只不過最近思璇忙著排練，她們很少有時間可以面對面吃東西，所以也有好一陣子沒這麼做了。
「最近是沒有。」
雖然思璇是用淡然的語氣回答，但內容可是藏著她不可能放過的蛛絲馬跡。「意思是……妳之前有吵過？」曦瑜皺起眉頭。她不是覺得吵架不好，只是吵架向來不是開心的事情。
「解釋起來有點麻煩耶。」思璇擺出了無辜的臉，手上的筷子和臉部咀嚼的動作幾乎沒停下來過。「妳看，我不是忽然跑進音樂系的嗎？沒修系上的一學分，也沒繳錢給系上，就一直用它們的資源，難免會被說點話嘛。」
明明她才在吃第二口麵，思璇的碗就已經快要空了。看著像花栗鼠進食時一樣微微隆起的臉頰，她才意識到思璇吃豆乾不是一口一塊，而是一次夾起四、五塊，一口氣塞進嘴裡。
真有這麼餓？她把裝著皮蛋豆腐的盤子推向思璇。「所以妳就跑去跟講閒話的人對質嗎？」
「耶！」有皮蛋中毒傾向的思璇看起來很開心，尤其是那發亮的雙眼更顯現了思璇有多興奮。「拜託！我沒有那麼火爆好不好──我只是大概處理了一下而已。會說有爭執，也只是排練的時候被系上老師罵了而已。」
就算聽到思璇這麼說，她也還是不太能放心。雖然她清楚陳思璇是個聰明人，但思璇只要遇上心事就會變笨，而且是笨得很毀滅的那種──從之前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回去拉琴的事就能看出端倪了。
「如果有什麼事，記得要說哦。」
儘管如此，真要追根究柢的話，好像也不是太好──她是這麼想的。如果早知道有這種事情發生，那昨天去找林老師的時候就該問一下的。她忽然很懊惱自己沒能及早發現。
「放心吧。」思璇用湯匙盛起一顆貢丸，和一匙有芹菜的湯，「那件事基本上已經圓滿落幕了。妳要擔心的就只有演奏會那天會不會下雨而已。啊，記得要穿得正式一點哦，畢竟是音樂廳呀。」
聽到這裡，她才想到有關於服裝的問題。假如記憶沒有出錯，那衣櫃裡吊著的輕一色全是T恤跟牛仔褲──吃麵的動作被迫停了下來，她的臉色沉了下去。「妳有衣服能借我嗎……？」
「哎？不行啦，我跟妳的尺寸一定不合的。如果真沒有的話也不用特別買的啦。」思璇笑了一下，頰上的酒窩跑了出來，靠近那一邊的食物已經全沒了。「能來看我演奏就很棒了，真的。」
曦瑜點了點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晚上，兩人要入睡前，她隨口和思璇提了昨天的事情。林老師在系上很有名氣，但她昨天知道的那些是秘密，似乎沒有幾個人知道的樣子。
原本興致勃勃的思璇聽著聽著，情緒也退了下去。即使是用了那麼輕鬆的感覺去訴說，悲傷的故事依然悲傷，還是會帶給聽的人沉默。「感覺真複雜呀……不過我好像知道他為什麼會那樣做了。」
曦瑜拿起裝著溫開水的馬克杯，對思璇的話感到有些疑惑。「哪樣子做？妳是說幫妳的那件事嗎？」
「噗噗！」思璇把雙手交叉，架在胸前。撥開了垂在大腿上的頭髮，思璇換了一個姿勢，盤腿坐在椅子上。「妳知道嗎？那個獨奏的名額，是以實力來決定的，而且聽說競爭很激烈。」
思璇用認真到不行的神情說著，搞得她也莫名緊張了起來。「真假？那是用什麼基準在找人去獨奏的啊？公開比試？」她的腦中浮現出兩個人站在同一個舞台上，彼此使出渾身解數拉琴的畫面──
「當然沒有囉。」才一句話，她想像出來的景象就被思璇摧毀殆盡了。「全都憑系上老師的主觀感受。音樂這種東西很難找出客觀的呀，只能看每個人的感受來判斷。」
她愣愣地點著頭，腦袋開始運轉。「所以……妳被選上的話，就代表妳是這一屆的前五名？」
「算是吧。」思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還挑著眉。「然後啊，因為能去拉獨奏的人都很優秀，所以有些人會特別關注那幾個人……這代表，妳會很容易出名，不論是要去留學或朝其他方面發展。」
她忽然懂了──林老師讓思璇去獨奏的用意，其實不單單只是給思璇能夠演奏的舞台，從更深的層面上來看，還要給她向外的機會！她驚訝地看向思璇，藏不出心中的激動，「難怪！」
思璇聳聳肩膀，表情很是無辜。「妳現在懂了吧。我剛剛說我跟系上的人有衝突，也是因為有人不相信我的實力，才會在系上說悄悄話的。」
「林老師有處理嗎……？」
她試探性地問，但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二十幾歲的大人是不該向別人尋求幫助的吧，尤其還是自己的問題。她擔心，卻又覺得自己不需要太過擔憂。
「怎麼可能讓他來處理咧──」思璇戲謔地笑著，隨即又露出了意味深遠的笑容。「我剛就說過了，我處理好了呀。」
思璇看起來信心滿滿的樣子。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