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世界》策林（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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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梭恩德飛到一半便感到傷重難支，遂從高空掉落地面。他在斜坡上順著草皮不斷翻滾，直到他的腰部撞上大石為止。
　　
　　一次又一次，曼德爾在他身上留下的傷還沒完全痊癒，後靣又遭蘇利根重創，自己流血流汗卻什麼都沒得到，還賠了個愛人。這陣子以來他到底在瞎忙些什麼？梭恩德頭昏腦脹，不想再想，也沒有力氣去想。疲憊加上多日未進食，梭恩德的傷痕復原的很慢，身上撕裂的痛楚久久不散，他好想大聲吼叫。
　　
　　這股氣味好熟悉，但是腳步聲似乎變得有點不同。緋兒面無表情的提劍走近梭恩德，她比任何人還要早發現他。當然，梭恩德即使傷重卻早就知道來者的身分。他勉強地從地上爬起，坦然接受他該面對的現實。
　　
　　緋兒握著劍的手按捺不住，朝著梭恩德胡亂地連揮三劍，分別砍中臂膀、脖子、左胸，但都沒有命中要害，這只是一次試探性的攻擊。
　　
　　「你……不閃避？」緋兒看著他。「你想死嗎？」
　　
　　「妳不想為姊姊報仇嗎？來，給我一劍。」梭恩德閉目待死。
　　
　　緋兒雙手緊握劍柄，她高舉後再向下揮砍，劍刃卻在最接近梭恩德頭部時停止不動。
　　
　　「夠了，你真傻，這一點也不值得。」緋兒收劍入鞘，轉身離開，現場留下一頭霧水又錯愕的梭恩德。
　　
　　梭恩德想叫住她，好想親口和她解釋。那隻沾滿血的右手殷切的伸出，卻始終抓不到她的身影。他感到傷心難過，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就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景物慢慢消失，變成一個虛無的黑暗世界。良久，他睜開迷茫的眼睛，覺得有人在拍他的臉頰，但並沒有感到痛楚。
　　
　　「老兄，醒來了沒？」那個男人的臉很靠近自己，不知道他在端視什麼。「和尚，你給的藥有用嗎？」
　　
　　梭恩德搖頭晃腦，顯然還沒很清醒，不過已經恢復意識。
　　
　　「哦，醒來了，醒來了。」男人笑道。
　　
　　暈眩加上疲憊，其實梭恩德更情願繼續賴在地上休息，但是他想知道是誰救了自己。
　　
　　「小子，你沒事了，我們治好你身上的傷。不過我得提醒你，像這種迅速的治療方式會有後遺症，你的神力沒辦法完全發揮，再次勉強使用超過身體負荷的神術會導致暗傷爆發，你真的會死唷。」男人說。
　　
　　梭恩德知道他們是誰了：背著劍匣的馬爾斯、長著恐怖面容的鬼聖和尚。「為什麼亞基拉爾的使者要救我？」
　　
　　「又來了，又來了，又叫我亞基拉爾的使者。」馬爾斯不耐煩地撇嘴。「要我澄清幾遍你們這些蠢蛇人才會懂？好，那也沒關係，這不是我救你的目的。你還記得你負責什麼工作嗎？枉費傳送門那麼輕易地把你們從夢境湖送出來，結果你的夥伴因為炸掉古鐘塔而被漢薩擊殺時，你卻和女友的父親大打出手，真不像話。幹點惡疾龍人該做的事好嗎？」
　　
　　傳送門？梭恩德想起來了。「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次元輪的計畫參與者，很難懂嗎？小鬼。」馬爾斯笑道：「好好保重自己，我們可不會一再拯救同樣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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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到底跑到那兒去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們。」當因羅克看見艾列金、飆揚兩人垂頭喪氣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回，心中頓時升起無名火。「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能有什麼事？」飆揚的語氣就好像自己度過一段很漫長的無聊歲月，那種無精打采彷彿世間事全都很枯燥乏味的感覺。他抬眼望去，百無聊賴的說：「次元輪完成了嗎？好，真好。」
　　
　　艾列金一回來後就安靜地坐在地上，連一句話也不吭。他眼神發愣，唯一的動作只是不斷地抽著菸。
　　
　　「亞蘭納人，你沒事可做嗎？」因羅克沒好氣地問。
　　
　　艾列金不知道是真的沒聽見還是故作不知，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看著正前方，嘴巴吐出悠長的白煙。
　　
　　「這兩人有點奇怪。」萊瑪斯從次元輪的施工架上跳下。「你們有遇到什麼事嗎？」
　　
　　飆揚沒有回覆萊瑪斯的問話，他拎起自己的背囊，從裏面取出幾塊屍乾分別遞給艾列金、因羅克，飆揚手拿一隻烤過的手臂問萊瑪斯：「你也吃嗎？」
　　
　　萊瑪斯搖頭。
　　
　　「我都不知道你的背包裏面裝著一具亞蘭納人的屍體。」因羅克看著正在咀嚼食物的艾列金，語帶促狹地問：「肉好吃嗎？吃同類的感覺如何？」
　　
　　「不好吃。肉又硬又老，烤的技術也不好，骨頭也不去掉。」艾列金搖頭，他吐出一截手指骨。「在魘塵大陸裏我們能吃的東西不多，挑肥撿瘦的會先餓死自己。何況，他不是我同類，他是食物而我是人，人吃食物延續生命是天經地義。」
　　
　　「那你吃了它。」因羅克將烤熟的無毛頭顱遞給他。
　　
　　艾列金捧著頭顱，好像在思考要怎麼吃似的，之後他大口往顴骨上方咬下，在嘴中嚼了幾口後吐出。「眼窩的部分燒焦了。」
　　
　　「你這怪胎到底是從那來的？你真的是亞蘭納人嗎？」因羅克完全無法理解。
　　
　　「梭恩德他們在埃比倫各自遇難了。」萊瑪斯判斷。「我相信策林大軍不久之後就會來到此，我們得要有所準備，別再像剛剛那樣吊兒郎當，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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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鼓雷鳴，劃空的吶喊聲敲起戰鬥的節奏。龍首要塞地勢高聳，對平地作戰來說是難攻易守，於是聖靈界開啟神光階梯，來自西南方聖靈界三軍團的黑翼天空部隊發動奇襲，打算以空戰制勝。
　　
　　要塞駐軍以龍火砲反擊，砲口吐火的瞬間，天空傳來連續爆炸清響；但是這種攻擊似乎對使用神術護身的聖靈界人來說，傷害相當有限。
　　
　　聖靈界人強勢逼近，要塞駐軍不得不出面迎戰，雙方在天空交織成砲火神術的戰爭油畫。
　　
　　交戰情勢在曼德爾率領的朱紅之矛騎士團趕到後，馬上倒向策林軍。
　　
　　曼德爾投擲出去的神力紅槍在半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形，射落兩名黑翼聖靈界人。
　　
　　奇怪，曼德爾心生疑惑。他注意到三軍團的士兵沒有想像的多，對方也沒準備戰術，只是一味的盲攻。再怎麼說以這樣的陣容想攻破龍首要塞根本不可能，充其量只能算是騷擾而已，聖靈界人在打什麼主意？
　　
　　天空驟現奇景，旋流捲動黑雲，一股風起雲湧的態勢，勁風及魂系神力匯聚於旋渦中心。
　　
　　「這麼強大的神力！」曼德爾也感到吃驚。
　　
　　那名特殊的黑翼聖靈界人頭戴全罩黑盔，僅露出兇險目光，頭上長角向臉彎曲。他的上半身赤裸，露出堅實無比的肌肉，心窩處掛著黑鋼護心鏡。血紅的披風搖擺，護肩及護膝甲滿佈鋼棘。
　　
　　「曼德爾大人。」那人的聲音在風中迴盪。
　　
　　「黯守高庭五神座！」就連高傲的曼德爾也笑不出來。「黑禦主──巴羅塔斯。」
　　
　　巴羅塔斯佩戴尖刺護手的雙拳正摩擦著。「距前次相見後經過多久歲月？幾十年？幾百年？」
　　
　　「我可不想看見你。」曼德爾提升神力，準備防守。
　　
　　「吾亦同。」巴羅塔斯朝曼德爾揮出鋼拳，曼德爾接下攻勢，從空中掉落撞入山壁。
　　
　　巴羅塔斯張開雙翼以滑行的方式降下。
　　
　　曼德爾滿臉是灰，可是卻露出桀驁不馴的笑容。「聽到難聽的聖靈界腔，我就知道又要再次面對你們這些羽翼討厭鬼。」
　　
　　「怕嗎？」
　　
　　「我這龍裔將軍今非昔比了。」曼德爾笑著。「就怕你回不去聖靈界。」
　　
　　巴羅塔斯右手化出附魔鋼斧，左手持烈紅聖鎚。「讓吾見識古印龍甲。」
　　
　　「如你所願。」曼德爾恢復原形，身後八翼齊出。
　　
　　一看到那副將聖靈界人縫入體內的龍甲後，巴羅塔斯蹙眉。「這個絕望的叫喚聲……諸神在上，正義不會原諒你那褻瀆之舉。你不是龍人，是罪惡的巢穴，是怪物。」
　　
　　曼德爾指著長在鎖骨附近的人臉。「你的手下在我的皮膚內，有為他們感到悲傷嗎？」
　　
　　巴羅塔斯神力爆發，龍首要塞產生強烈震動，彷彿像在回應聖靈界人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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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卡的屍體由天而降，看在還存活的三名龍人眼裏，這毫無疑問是挑釁行為。
　　
　　芬爾述率軍抵達夢境湖，策林軍將唯一的出入口封住。
　　
　　「本來還有一個叫貝古利斯的惡疾龍人，可是漢薩陛下出手實在太重，所以導致他傷重不治。」芬爾述哄笑道。「你們真是不像話，太弱了。」他的目光注意到艾列金。「竟然連亞蘭納人都可以當作夥伴，你們要墮落到幾時呢？」
　　
　　士兵雖然湧上卻受限於夢境湖白沙灘的地形無法包圍惡疾龍人，使得勦滅行動遭遇困難。
　　
　　瓦杰亞普斯慵懶地說：「三名蛇人加一個亞蘭納人，用得著這麼勞師動眾嗎？」
　　
　　芬爾述對他說的話很不以為然。「這是任務，是工作。」他大聲指揮。「攻擊次元輪，那才是首要目標。」
　　
　　大夥神術齊放，目標一致，全力攻擊架設在夢境湖的管束儀器。
　　
　　他們的神術被惡疾龍人張開的結界擋下，顯然策林軍實在太小看他們了。
　　
　　幾名士兵嘗試飛越夢境湖以克服不便的地形，卻被湖水發出的莫名力量吸入，這些人掉入湖後便再也浮不出水面。
　　
　　艾列金看見少數冒失的士兵被潛伏在沙地下的陷阱逮住，白色快速蠕動的觸鬚纏繞著獵物，在嘶聲吼叫之中他們的軀體像冰般逐漸融化，最後肉體消失後轉變成白色的奇特生物疾速飛離，原來魂鳥是這麼誕生的。
　　
　　策林軍士氣下降，一群人見到同伴的慘狀後，變得畏縮而不敢再隨意行動。
　　
　　「真會利用地形，雖然是敵人也值得稱讚。」蘇利根冷眼看著惡疾龍人。「但是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人數的多寡無法形成優勢。」他盤坐在地。「指揮官，去樹立榜樣給士兵們看。」
　　
　　真會打如意算盤啊，芬爾述看著蘇利根心想。但這只是舉手之勞，不需要蘇利根點名，自己也有親自動手的意思。
　　
　　「我和您搭檔您不介意吧？」韋里遜也請纓道。
　　
　　瓦杰亞普斯卻先一步，「讓我來。」他衝上前與萊瑪斯及因羅克兩人直接開啟戰鬥。
　　
　　「連這種功勞也要爭先，真是庸材。」蘇利根輕蔑道。
　　
　　芬爾述則獨對飆揚、艾列金。
　　
　　「我這輩子要看你幾次才夠？」飆揚不耐地問。「上次把你宰了，結果你又像殭屍一樣爬起來站在我面前，真令人不悅。」
　　
　　「這次是最後一次。」芬爾述說。
　　
　　另一方面，兩名惡疾龍人朝瓦杰亞普斯進攻數回始終徒勞無功。因羅克舉起長槍突刺，瓦杰亞普斯的皮膚不但堅實，還能反彈傷害。龍人受到迴向的衝擊影響，腳步不穩。
　　
　　「尖棘龍甲沒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你們的物理攻擊對我全不奏效。」
　　
　　因羅克死都不信，他一定要刺穿瓦杰亞普斯，直到他哀嚎為止。
　　
　　神祕的貝傑瑞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因羅克身後。
　　
　　「因羅克，小心！」萊瑪斯大叫。
　　
　　因羅克急忙迴身，卻為時已晚。貝傑瑞五根伸長的手指貫穿因羅克的四肢及脖子。
　　
　　「糟了。」一時分神的飆揚正被芬爾述逮到破綻。一記箭形神術射去，飆揚雖然趕緊迴身避開，神術仍在左肩頭上遺留傷痕。
　　
　　「你還有閒工夫管別人。」芬爾述追上，以指爪攻擊飆揚。
　　
　　艾列金代替飆揚抵住芬爾述的招式，反手就是以蟲臂咬向他。
　　
　　芬爾述急忙後退，蟲臂不過稍微擦到腹部，竟然就留下一道冒著煙的黑色痕跡。
　　
　　「這亞蘭納人怎麼會有這麼危險的東西？」芬爾述嚇了一跳。
　　
　　「我記得那是古鐘塔設計的武器。」蘇利根問：「你從哪偷來的？」
　　
　　瓦杰亞普斯有點不滿。「貝傑瑞大人，您太多事了。」他轉頭看著次元輪。「也罷，把這爛東西破壞後就結束了。」瓦杰亞普斯使用神術擊向裝置。
　　
　　轟隆一聲，大家原以為次元輪已損毀，沒想到就在一陣天旋地轉後，空間丕變。夢境湖的景象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濛濛且什麼都沒有的奇異天空。眾人置身在內，無一不詫異。
　　
　　「萊……萊瑪斯，這、這不是次元輪嗎？」因羅克全身濺血，聲帶因為受到傷害導致說話聲變得有些瘖啞。
　　
　　見聞廣博的飆揚馬上就知道空間的怪異之處。「這是空間破壞裝置，我們被隔離在安寧地帶裏面了。」
　　
　　韋里遜急呼：「死蛇人，你搞什麼？」
　　
　　瓦杰亞普斯生氣的攻向萊瑪斯。「我殺了你這個禍首。」
　　
　　「哼。」萊瑪斯雙眼綻放金色光芒，瓦杰亞普斯還沒碰到萊瑪斯的身體前整個人卻彈了出去。「下等妖魔也妄想近吾身！」
　　
　　「聖靈界腔？」不光是艾列金，其餘的人也都猜到了萊瑪斯的真正身分。
　　
　　萊瑪斯以靈體的狀態寄附在龍人體內，既然東窗事發，那便不再需要隱藏。在黑色旋流中，萊瑪斯的一對黑翼最先出現，鮮紅的法袍隨風飄揚，高領及胸口的金秞圖案上繡著有翅膀的蛇。
　　
　　「攣蛇一族！」蘇利根看起來倒不怎麼訝異。「聖靈界人真是沒有做不出的事情。」
　　
　　「這麼說來，真正的次元輪在其他地方？你想讓我們在這裏看著埃比倫毀滅嗎？」飆揚問。他同時評估著這個與夢境湖迥異的空間，看來暫時是沒辦法離開了。
　　
　　紅袍底下的萊瑪斯看起來沒有形體，儼然只是一團凝聚不散的黑影。「次元輪是計畫的一部分，並非結果。一切都是諸神的安排，循環不息的天道是詭譎難測的棋局，而爾等只是庸碌無為的棋子。」
　　
　　「媽的。」艾列金連射四支飛刀，萊瑪斯單掌接下，將刀片化為煙霧。
　　
　　「吾為黯守高庭五神座、攣蛇一族族長、法異主──亥瑞茲。諸神賜命，降臨塵世。吾身受法，手執聖劍。為聖使、為真理、為制裁、為正義、為行使權利、為受道正法。高庭罪徒願受神印、願入泥獄、願為慈悲諸神揮劍，斬斷三千妖邪異端。宙源未淨、罪身不除。」萊瑪斯右手幻化金杖，隨後佇地，強烈的魂系神力爆發，腳下陣圖發出光芒。「出來！」一隻令眾人驚愕的雙頭聖獸自法陣內被召喚出來成為萊瑪斯的座騎。「讓我以無血之殺結束惡人罪孽的一生。」聖獸口中吼出一記紫電，貝傑瑞動作迅速地躲到因羅克身後，因羅克閃避不及，當場灰化。
　　
　　「因羅克！」飆揚大怒。「你不顧昔日情誼。」
　　
　　「無情可講。」他冷言道。隨後回應亥瑞茲的召喚，數百隻咒術飛蛇、黑翼巫師出現在安寧地帶的空間內。亥瑞茲指著策林眾人下令道：「全數勦滅，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