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名:Fairy Tale)
(詞/Bob Freeman 曲/Bob Freeman 編曲/Roger Right)
(看那高音譜記號,在五道牆的隔閡中迴旋曲折的笑)
(它說,請隨我勾起腳,唱和四四拍子的舞蹈!)
就在滿月走到天球頂的剎那,遠方巷道狗吠陣陣,恰似提醒灰姑娘該收心回家的警鐘。
但見學生宿舍一排房間燈火通明,打字聲、振筆疾書聲此起彼落,如節奏舞踏。要知道期末的夜生活最是精彩絕倫,大夥兒使出渾身解數,無論如何都要挺過期末大地獄。
小明摘下濾藍光眼鏡,揉揉痠痛不堪的眼球。他的筆電鍵盤上滿是油漬指印,臉頰裹著一層零食炸物的油耗味。「謝啦!」他從室友手中接過一把洋芋片,倒在筆電旁的衛生紙上。
「你還剩多少啊?」回眸瞧一眼對方桌上厚厚的有機化學原文講義,內頁潔白光滑,如同出生嬰兒幼嫩的肌膚。
「還行,四個小時拚得完,哈啊──」室友邊回答邊伸懶腰。
「加油!」
「你也加油!趕在死線前交出通識課報告。」
簡單的激勵之後又回歸呆板的敲打節奏。
小明正忙著和音樂通識課的期末報告奮鬥,他必須介紹一個樂團,以及一首該樂團創作的歌曲。小明選了「仙女樂團」(Fairy),歌曲則是他們的告別作── < Fairy Tale >
(失去立足點的問號,往低音樂譜傾倒!)
這個上世紀的華麗搖滾樂團,自創團之初便歷經波折,連休團時也不能平穩地下台一鞠躬。
仙女樂團發跡於倫敦,成立於2010年,原本的團名為「惡魔微笑」,最初由三位團員──主唱兼貝斯手亞瑟.史密斯、吉他手羅傑.萊特,以及鼓手約翰.克拉克──組成,立志以華麗搖滾奏唱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2012年,樂團認為華麗搖滾不適合主唱柔和的嗓音,在不拆團的前提下,曾提議讓樂團改走風格較柔和的爵士樂,豈料亞瑟反對,雙方協議不成,不歡而散。亞瑟自請離開,加入其他樂團發展。
冷氣沉悶地呼吸,偶爾鼻塞打鼾,佐以蚊子在耳際巡迴演唱,實在令人厭煩。小明索性戴上耳機,播放仙女的告別作,也是他報告的歌曲── < Fairy Tale >。
要是能在死線之前交出報告,我就能順利告別這學期了呢。隨著音樂的拍子搖頭晃腦,他想。
樂團不能沒有主唱。許是上天的美意或考驗,亞瑟離開不久後,樂團馬上意外遇到一名歌壇奇才,正是日後的靈魂主角──鮑伯.弗里曼。除此之外,新的吉他手──布萊恩.泰勒,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兩位新成員與樂團一拍即合,為樂團帶來新希望。
鮑伯登上主唱之位,並化名為保羅.菲納斯 (Paul Venus ) 。他的歌喉巧妙契合了樂團的曲風,為樂團贏來廣大好評。自此,仙女的專輯穩坐暢銷,演唱會門票一掃而空,作品屢次獲獎。一切的一切,都像童話故事(Fairy Tale)般美妙。
然而好景不常,數個月之後,鮑伯出現異常行為。
他的脾氣越來越煩躁,親朋好友容忍他。
他的睡眠品質每況愈下,團員盡可能減輕他的工作,避免他壓力太大。
他偶爾會躲在角落喃喃自語,眾人給他獨處的時間。
(地底下蟄伏,十六分音符們交頭接耳著什麼?)
一日,羅傑無意間聽到鮑伯的低語,原來他認為自己不過是個替代品。
「有人在追殺我。」不久,鮑伯的故事變長了。
「那個組織的頭頭叫老貓(OldCat)。」每一天,都增長一點。
「9029。西斯娜的代號是五月(May)!」越來越長。
(三連音、三連音、三連音音連三……)
小明折了折指關節,喀喀響聲恰巧與隔壁洋芋片的碎裂聲交相呼應。
長長的故事,終於絆住鮑伯。他無法好好參與練習,甚至差點影響樂團演出。察覺事態嚴重,團員們勸說鮑伯接受諮商,然而鮑伯認為自己的身心還很健康,不肯聽取他們的意見。
「不然咱們先休息一個月吧!常常面對觀眾和媒體,搞的精神緊張,偶爾放假也不錯。」團員們試著緩和語氣,鮑伯這才勉強答應。
鮑伯打出生便遭親生父母棄養,後來被弗里曼家收為養子。弗里曼家有一對兄弟,哥哥叫菲利普.弗里曼(Philip Freeman),弟弟叫鮑伯.弗里曼。弟弟因病早夭,鮑伯的出現,無疑「取代」了弟弟的身分。他「繼承」了弟弟的名字,也因此,他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個替代品,縱使收養家庭視他如己出。
如此想法日積月累,終於影響心靈。根據養父母表示,鮑伯確實曾疑惑自己是不是替代品,當時他們沒有想到這孩子會演變至此。
鮑伯的問題儼然不是一個月內能解決,加上他不認為自己需要協助,事情將更為棘手。
「這下該怎麼辦?樂團不能空轉太久。」緊急會議上,羅傑愁眉苦臉。
「看來得再找一名新主唱。」約翰的眼神閃爍不定。
「咳咳,」布萊恩清了喉嚨,吸引其餘兩人目光。「我有一個想法,不知二位能不能接受。」
兩人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傾向布萊恩,布萊恩也把頭湊近,神秘兮兮說道:「我們來演一齣戲。」
「演戲?」
(樂譜上出現了複雜的三部合唱。)
既然鮑伯認為他是替代品,又有神秘組織要對他不利,與其讓他成天憂心忡忡,不如讓他的幻想成真。
「這實在太瘋狂了。」羅傑搖搖頭。
「這劇本由我們策畫,當然得由我們終結。總之,一定要讓鮑伯以為所有的威脅都落幕了。」布萊恩說。「你呢?」他轉頭看向約翰。
「……我覺得可以嘗試……但必須很小心。」約翰不安地撥弄著髮尾。
「當然,事關樂團的未來。」
羅傑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嘆氣似地答道:「既然約翰都答應了,我就加入你們吧。」
樂團私下集結鮑伯的親友和工作室人員,大家根據鮑伯的喃喃自語編出一部劇本。
菲利普.弗里曼雖然和鮑伯並無直接血緣關係,但兩人的長相和嗓音都意外神似,而且菲利浦也專擅歌唱,可以暫時替補主唱。菲利浦的化名為保羅.菲納斯(Paul Phoenus),為了與鮑伯區別,將Venus改成音相近的Phoenus。
於是,一場鬧劇在外界不知情的情況下,「光明正大」上演了。
一個月後,樂團以健康名義讓鮑伯繼續放假,主唱由Phoenus接任。2013年,Phoenus因個性問題被趕出仙女樂團。樂團又對外宣稱找到新主唱──保羅.菲納斯( Paul Venus )──當然這個保羅根本是子虛烏有。該「保羅」無心於樂團練習,老是派人要求鮑伯暗地幫他錄音,好讓他跟樂團交差。
自認為替代品的鮑伯也就「理所當然」接受虛假保羅的要求,儘管他壓根沒見過虛假保羅的真面目。當鮑伯得知樂團正準備虛假保羅第一次登台演唱,氣沖沖要找虛假保羅理論,卻遇上戴墨鏡穿風衣的Phoenus。
鮑伯沒認出Phoenus,以為他是虛假保羅,雙方發生衝突,Phoenus將鮑伯敲昏,過程中不慎劃傷鮑伯臉部。隨後鮑伯被送醫,交由同班同學艾瑪醫治,兩人不久便陷入愛河。
鮑伯堅信自己遭槍擊,還不幸毀容,艾瑪莫可奈何,遂在他臉上傷疤處纏上繃帶,又讓他以面具示人。熱愛唱歌的鮑伯不時在街頭及酒吧演唱,還獲得「魅影」的稱號。隨後,艾瑪偕鮑伯拜訪她父親的朋友,佯裝幫鮑伯調查槍殺案,並抖出有神秘組織企圖對鮑伯不利。
之後,Phoenus和工作室人員喬裝成神秘組織的成員,當著鮑伯的面發生內訌;艾瑪趁鮑伯不注意時將其迷昏,待其甦醒,告訴他神秘組織已經潰散,他大可高枕無憂,此時鮑伯終於露出笑容。
確認鮑伯狀況穩定後,樂團以「魅影歌聲無人能及」之名迎回鮑伯。仙女樂團再度重返往日榮景。
(四分音符嘎然而止。)
夜闌人靜,原子筆的著地聲像玻璃碎裂,令心跳為之一緊。
小明別過頭,室友的臉早已和桌面接吻,潔白的講義紙面上還有一攤口水漬。
事情還沒結束。
亞瑟嫉妒仙女名氣大噪,暗自賄賂工作室人員,得知劇本的存在。亞瑟私下找上鮑伯,告訴他鬧劇的真相。鮑伯一時難以承受,正準備攻擊亞瑟,對方早已開溜。
得知真相的鮑伯相當自責,但他不曾向任何人透露此事,與樂團打拼的日子依舊。
「鮑伯最後還是無法承受內心譴責,於2037年10月12日服用大量安眠藥自盡,年四十。」
「他的床頭壓著一本書及一份樂譜,分別是<我的自傳>與< Fairy Tale >,內容疑似是記載這一齣鬧劇,但劇情與團員口述多所出入,有人認為這是羅生門,有人懷疑鮑伯可能患有某種精神疾病,導致其所見所聞與常人不同。」
「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將這首曲子公諸於世──鮑伯在樂譜空白處留下字跡。」
「整個樂壇無不為此譁然。樂團按照鮑伯的遺願發表<Fairy Tale >,一個月後,樂團解散。< Fairy Tale >一曲以驟然停止的高音作為結尾,或許是象徵鮑伯選擇在人生巔峰時畫下休止符吧;而< Fairy Tale >之曲名,是否也暗示了鮑伯認為他的人生好比童話故事,虛幻不真實?」
按下問號的瞬間,曲調剛好飛上最後一個四分音符。
小明打了個大哈欠。「凌晨兩點零二分。」
距離截止期限,已超過兩分鐘。
這恐怕是小明的室友第一次因為野獸哀號而驚醒。
<全文完>
嗨,大家好,這裡是劇本債一籮筐的人一兌。
感謝命運之神讓敝人壓軸登場。本次接龍的題材充滿挑戰性,起初對於故事收尾感到相當期待,不過看到中後段的故事發展......喔不,我畏懼XDDD
從開頭的類紀錄片摹寫,到愛情故事,乃至推理懸疑、驚悚......所以應該如何結尾這個故事呢?構思完結篇的過程就像寫數學證明題,我必須利用已知的條件,證明前面章節的合理性。很遺憾,我用了拙劣的證明方式。
完結篇的靈感源自《魂囚西門》劇集、《美麗境界》、以及《奇諾之旅》----說謊者之國。詳細內容這裡不贅述,有興趣的巴友請自行估狗。
最後,由衷感謝
米苦較@mkj 為本篇精心繪製插圖,簡潔有力地表達出本篇欲傳達給讀者的內容。
以上,感謝各位的耐心閱讀,你們的回覆是創作的最佳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