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世界。
有時候會習慣性地,向世界道個晚安,然後入睡。
──其實根本難以入睡。
我翻來覆去,明明心力交瘁,卻闔不上眼。
是因為身體不累嗎?不,並不是。
這可能還要問我的生理系統呢,可惜問不到它。
即便入眠了,也常早醒。
被噩夢驚醒。
早安,世界。
被噩夢驚醒的我,如是問早。
太陽依舊會東升西落,從來不會因為誰,而改變這種規律。
厭倦嗎?
誰知道呢,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捫心自問了。
只是啊,我也知道。
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因為,我還有「責任」──
※
溫廷均又翹課了。
教授同學都感到稀奇,認為這樣的頻率絕對是不正常的,然而沒人知道他的近況。
我也無法在琴房找到他,因為他不需要琴房,他家裡就有鋼琴了,還是平台式的,何須琴房的琴呢。
無論如何聯繫他,都找不到人,至多久久回一次訊息,但經常答非所問。
他的精神狀況,該不會出問題了吧?
有這樣的不妙預感。
但我不管了,這樣讓人擔心是什麼意思?無論如何,下次遇到他時,一定要問個徹底──
◇
我一定讓她擔心了吧。
但這是沒辦法的,我無法向她開口,開口我的真實。
我總想展現最好的一面,尤其是她,我必須露出笑容,哪怕是虛偽的。
面具嗎?
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人生在世,有誰不是戴著面具?我的面具,或許只是厚了些而已。
但是,能撐到什麼時候呢?是不是早已出現裂痕了呢?
從她感覺到異狀那一刻起,這面具早已出現第一道裂痕了。
即便如此。
我還是,不知如何向她坦承,應該說我從來不善於坦言。
彈琴是我最好的抒發管道,無須語言,不須明白說出無法言語的字句,讓人自行感受與想像。
因此我才熱愛音樂啊,才堅持到現在啊。
不能再逃避了,我知道的。一定要繼續上課,否則我無法學習。
我真的能夠做到嗎?
真的可以嗎?
我抱緊雙膝,從窗口仰望半月的夜空自問。
※
一如既往地,前往教室上課。
環視四周,不抱期望地尋覓他的身影。
果然還是不在。
我坐了下來,鐘聲響起,他果然還是沒有出現。
教授開始點名了。
在點到他的名字時,看到熟悉的人影,舉手了。
◇◆◇
一下課,我就衝去找他,但發現他已消失無蹤。
他也跑太快了吧?
雖然有私訊他,但他根本不讀不回,果然還是只能當面找他了。
但他消失了,會去哪裡?
我走到教室外面,發現他跑過轉角。
就在那裡!
我飛奔向前,但他又消失蹤影。我四處張望,才發現他似乎朝學校的湖畔前進。
要去那裡嗎?
我朝他的方向奔去,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
當我追到湖畔時,氣喘不止。
他孤身一人,駐足於湖畔涼亭,我走上前。
這次終於能夠搭上話了吧。
我走進涼亭,他回首。
「昕伶,妳……」
「你為什麼會跑到這裡?」我緊咬牙關:
「為什麼一下課就跑?為什麼最近總是翹課?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連珠炮的質問脫口而出。
握緊雙拳,壓抑自身的憤怒,否則就會怒不可遏。
然而,比起憤怒,或許有更多的是──
「昕伶,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對不起,這些問題,我……」他倒退一步,與我保持距離:
「我也知道的,妳可能在擔心這些吧。可是,原本我想,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答這些問題。但是,妳都追到這裡了,我就必須要面對了對吧。」
「對,所以──」
「所以我知道,真的,很對不起。」他鞠躬致歉:
「一直逃避下去也遲早會被穿幫,也會被妳討厭吧。而且,我的確不該讓妳這麼擔心,因此……」他眨眼,微撇視線:
「妳看過我吃藥,對吧。那時候我說只是輕微感冒,我承認,我說謊了。」他黯然俯首,壓低聲氣:
「那時候,我吃的是抗憂鬱的藥。我是憂鬱症患者,早就是了。」
他沒有抬頭。
我赫然,雖早就有精神不濟的不妙預感,但聽到早已是憂鬱症的真相時,還是心頭一顫,瞠目咋舌。
嘩沙。
涼風襲來,吹皺了眼前的湖面,波瀾蕩漾……
◇◆◇
秋風習習,湖面吹皺,而我無語。
為什麼無語呢?
似乎是無法思考。不,是可以思考的,但是,如何回應,如何使用恰當的用字遣詞,卻躊躇了。
「很突然吧,或許會覺得我在開玩笑吧──不,我怎麼會開這種玩笑呢,而且還是對妳。」他依舊沒有抬臉:
「為什麼會得憂鬱症呢?這就要說來話長了。妳想知道嗎?」
「當然。」
「那,我就開始說了,希望不要覺得我囉嗦。」他抬臉,深呼吸,垂下眼瞼:
「那就從十歲那年,母親病逝開始說起吧。」
●
十歲時,母親病逝了,這是無可挽回的。
她死於肝癌,發現時已經末期了。肝癌是特別難被發現的,發現之時,往往難以挽回了。
這對我而言是晴天霹靂,那個熱衷於鋼琴教學,以及提攜孩子的母親,就這樣病倒了。
雖然她最重視的始終不是我,而是那才華洋溢的兄長。但沒關係,她至少沒放棄我,還是願意栽培我。沒有她的話,我或許永遠不會踏入音樂界吧。
可是她不在了,真的不在了。沒有她的我,一切只能靠自己。
包括家務,下廚之類的。這些事情其實我也大致提過,只是沒說到那麼詳細吧。
那麼,我就繼續說了。
喪母的孩子總是有所缺憾,尤其對年僅十歲的我而言。我又不受父親重視,兄長因相差八歲,又總是光鮮亮麗,與黯淡無光的我,是毫無交集可言的。
孤身一人練琴、孤身一人活著。
日積月累,或許早已種下了憂鬱的種子了吧,我想。
就這樣過了一年。
十一歲,只有兩個改變,一個是兄長前往外地就讀大學(非音樂相關科系);另一個是出現了「她」。
新搬來的鄰居,隔壁家的女孩,與我同齡。而且,一樣是音樂班的,她主修的是中提琴。
我的副修,剛好是中提琴,還記得中提琴的問題,都能向她請教;主修中提琴的,副修必然是鋼琴,因此鋼琴問題都會問我。
我們就這樣,建立了友誼。
成為了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吧,那時候沒特別想過更進一步的事情。即便想過,也不想破壞這可貴的友誼。
情竇初開,也是升上國中以後的事了。我們依舊不逾矩,始終是互相彼此教導扶持的樂友。
純粹建立在音樂上的關係,或許太純粹唯美了,我未嘗想破壞。
不忍心、恐懼破壞;她怎麼想,當時的我不得而知。
六年過去,十七歲了。就讀高中音樂班的我,以為辛苦充實,但大抵平靜的生活,還能繼續下去。
但並沒有。
父親罹患了肺癌,重蹈覆轍了。
都是癌症。
雖然發現得沒太晚,但也不好治療了。父親開始時常進出醫院,雖然我與父親的關係疏遠,但他是身邊唯一的至親了,兄長早已離家獨立了。
倘若連父親都失去了,我怎麼辦?
終日活在這樣的焦慮恐懼之中。
我每天向上帝祈禱,祈禱父親身體康復,闔家平安。之所以信上帝,全是繼承了母親的信仰。
我的身心從裡到外,都遺傳自母親,甚至是被她潛移默化了。相貌近似也,性格類似也好,想要繼承她的未了的遺願也好,一切,都是因為──
『你根本就跟你媽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難怪這麼像女人。』這是父親對我的批評。
『你真的很女性化呢,不過也正因如此,家務事才能由你來負責吧。』這是鮮少交流的兄長曾對我的評價。
你真的很像女人、根本是娘砲,類似的批評,在同儕間聽過太多了。但我早已無力反駁,或許是根本不想反駁了吧。
像女人又何妨呢?我很清楚自己是誰,我不會忘了自己是男人,也像很多男性一樣,對女性感到有興趣──
比方青梅竹馬。
在我為了父親的病情,陷入低潮時,我覺得青梅竹馬,那名拉中提琴的少女,就是我唯一的救贖。
光是聽見她的琴聲,就覺得內心有什麼又再燃燒,燃燒對生命的熱情。
我還沒遺忘,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沒錯,那就是成為鋼琴家,不只是為了我,也為了母親。那是母親生前,未了的夙願。
這夙願,由我來完成吧──這樣的執著,或許很莫名其妙,但我心知肚明,這是因為,那是未及報答母親,唯一的方法了。
對於母親偏愛兄長,卻仍提攜我的心情,是極其矛盾的。但我的良知告訴我,沒有她的話,自己將一無所有吧。
這是我對實現母親的遺願,有近乎瘋狂的執著之因吧。
有時會自我懷疑,難道我是為她而活嗎?不,一定也是因為,我自己熱愛鋼琴,才會想當鋼琴家吧。
肯定是這樣,如此說服自己。
無論遇到什麼,都必須堅強下去。沒有身心疲憊的餘地,這個家庭就即將分崩離析,我又倒下了,那會變成什麼呢?
我要相信,上帝會保佑我們,祂不會讓我們繼續悲慘下去的,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祂的安排與考驗。
淚流滿面,深信著。
只能藉由彈琴發洩,或向「她」訴苦了。
她,我的青梅竹馬,十分成熟,一直都是。明明與我同齡,但她總是比我看得更高、更遠。擁有清晰獨到的見解,從不隨波逐流,勇於與眾不同。
但她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總是用小惡魔的面具來包裝。俏皮可愛,卻又讓人捉摸不透。認識她多年,仍舊不會輕易說心事,即便旁敲側擊,也未曾揭開那神秘的面紗。
正是這樣的她,才逐漸吸引了我。
尤其她的成熟與包容,孤身一人、陷入家庭破碎困境的我,她是唯一的浮木了。
基於求生本能,我抓住了。
不自覺地。
她的接納,使我無可救藥地依賴,原有的純粹關係逐漸崩解。
我從來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只能藉由練琴來轉移注意力,逃避現實。
但對於隨時喪親的恐懼,自身的無力、逃避的罪惡感,以及未來的徬徨,那早已播撒的憂鬱種子,不只萌芽,還成長茁壯了。
我病倒了。
精神上我崩潰了。
去就醫後,得知罹患了憂鬱症,不至於過於嚴重,但亟需治療了。
開始了服藥與諮商的日子。
那段時日,練琴極其乏力,雖然還記得「夙願」,但卻毫無心力面對。罹患憂鬱症的我,對於一切都喪失興趣,我只能自怨自艾,或是尋找浮木。
不對,浮木不是早已找到了嗎?
可是要持續抓住嗎?浮木不會覺得我太沉重了嗎?
我不想利用別人,尤其利用我重視的人。這絕對是不行的。
要離開她才行。
然而。
在她發現我變得疏離她,關閉心房後,她反而更關心我,甚至試探我的想法。
雖然使用全部的理性壓制,但再也抑止不住了。
向她坦白了一切。
告白了。
請扼殺這樣的我吧,已經無所謂了。當時的我,也只是為了名為「夢想」而行屍走肉。
但她沒有。
接受了我的心意。
我不可置信,原想否定這一切,因為這樣原本渴望的純粹關係就會崩盤瓦解。然而她搖頭拒絕了。
難道妳也喜歡我嗎?這麼問她的心意,她也承認了。
關係改變了,也沒關係嗎?她只回我一句:
『反正早已改變了。』
勾起了迷人的唇角。
我選擇相信,她的笑容,就跟她在一起了。
產生了幻覺,幸福的幻覺。
可是,哪裡不對勁。
不對勁。
這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嗎?
違背了初衷,也沒關係嗎?
重點在於,我有資格依賴她嗎?我是不是她的負擔?是不是向她索求了什麼?
我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嗎?
自卑感,無可救藥的自卑感,將我的身心吞噬。
憂鬱症並沒有因為愛情而治癒,因為事實上,我潛意識都懷疑這「愛情」是否該存在了。
愛情是什麼?這是真愛嗎?還是我真的只是將她當作浮木?還是我只是,貪戀過去的純潔關係罷了?
這樣的自卑感與負罪感,使我與她若即若離。聰慧敏銳的她,果然很快就發現了,便向我攤牌。
她問明我的真心,我支支吾吾,無法給予一個明確的答案。連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自己該死,強烈的自我厭惡,使我恨不得被她賞一記耳光。不,一記都不夠,就讓她賞到她到高興為止吧。
她苦笑,沒有表露憤怒。或許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女孩吧,但我還是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她說了:
『分手吧。』
三個大字。
從交往到說出這三字,也不過才三個月而已。
我只能頷首答應,沒有餘地了。或許,這也是我所期望的。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我或許曾經喜歡她,摻雜了很多對她的憧憬、依賴與迷戀,正式交往後,我逐漸看清了一切,明白自己真實的心意。不,或許更不明白了,正因為對於自己,以及「渴望的關係」的心情是矛盾的,才會無法再維繫下去。
是否真的喜歡她已經不再重要,重點在於,我無法獲得自己與她的認同。
她也說了:
『之所以會答應跟你交往,是因為我覺得可以試試看,但我從來不確定,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愛情是什麼,我不明白,那或許不是現在我能參透的事物。』
總是如此成熟的她,也會對感情感到迷惘嗎?
還是那是藉口呢?
『但我明白了,我想我們現在並不適合在一起。』
那將來呢?我如是問她,並非抱予期望,倒不如說,讓我徹底死了心也好。
她笑而不答。
離開前,我叫住了她。
『對不起,我還有一個請求,可以嗎?』
『說吧。』
『請賞我耳光,多少下都行。』
她又笑了,那是平常的,小惡魔的笑容。
『正因為是你的願望,所以不能答應。』
就颯爽轉身,揚長而去了。
徒留我在原地。
我不知道呆在原地多久,只知道回過神來時,依舊欲哭無淚,但卻聽到雨聲淅瀝的聲音。
明明戶外驕陽高照。
#
她離去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彼此都沒聯絡了。但因為是隔壁鄰居,總有巧遇的時候。我們也只是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一直到失戀的心情比較沉澱後,碰面時才會寒暄幾句,偶爾也會傳訊問好。但是不再教導彼此了,不再。
純粹的樂友關係,也消失了。
我們只是「認識」的老鄰居而已。
我很懊悔、很懊悔破壞這種關係的自己。過去就聽說過,當情人分手後,就連朋友都做不成,看來是真的。
不是沒想過回去當朋友,只是太難了。很尷尬,對方似乎也沒意願,也很怕自己又會陷下去。
只能怪自己了。
罪惡感更深了。
我也深深傷害了她吧。
或許她恨我也不一定。
表面上和平分手,她偶爾也會寒暄,但依照她捉摸不透的性格,那只是做表面功夫也不一定……
思此,總是摀著臉,有時就無聲哭泣起來。
淚流乾了,也無法流乾我的心傷。
而且──
父親的病情也未好轉,更正確地說,是時好時壞,我始終忐忑不安,深怕下一秒是不是又要倒下了。
明明父親不疼愛我,卻對他如此不捨,真矛盾啊。
因為我一無所有了嗎?
真正的,一無所有了嗎?
因為,就連「她」也──
我抱住頭,久久無語。
我只剩下音樂,只剩下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的夙願,為了我,也為了另一個「她」。
還有宗教信仰,遭遇了這一切,我依舊信上帝。若不信「上帝會給予最好的安排」的話,我就無法接納這一切。我將這一切當作上帝給予的試煉,一定可以通過的,一定可以的……催眠般地說服自己,頻繁祈禱與做禮拜,跟教友交流,作為最後的心靈支柱。
光是如此,對於一切仍提不起勁,若那天心情特糟,連呼吸都是浪費氣力似的。
輕生念頭在清醒、入夢時都會出現,我知道自己越來越危險了,只好加重了藥物劑量,頻繁諮商。
不知過了多久,憂鬱症才逐漸減輕了,也開始減藥。生理上獲得控制也好,心理上獲得抑制也好。我知道不能一直依賴藥物,自己也要振作,除了練琴以外,也要學會調適心情。像是培養興趣,比方園藝、泡茶等,也更熱衷下廚。藉由這些方式,來轉移注意力,心情也獲得緩解。
喜歡上園藝的我,也是我對花卉更加著迷的主因吧。
上大學後,「她」到外地就讀音樂系,從此斷絕聯繫。
她離開後,意外地少了負擔,父親的病情也暫時好轉,憂鬱症大幅改善,曾有一段時間停藥,希望徹底戒掉藥物。然而,卻因為父親的病情又加重了,長期住院,加上對於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在壓力逐漸增大的狀況下,憂鬱症又復發了,我不得不恢復服藥的日子。
我不能被任何人發現異狀。習慣保持笑容的我,依舊保持笑容,不讓任何人擔心。為何有這個習慣,或許,是從小就培養的防衛機制吧。
缺乏可以依賴保護的對象,只能自我防衛了。
但這是有極限的。在開始準備暑假的鋼琴大賽後,因為壓力,又開始惡夢連連或失眠。大賽結束後,雖然獲得參獎,但其實不是很滿意,可以的話是希望能夠榮獲首獎,讓在天堂的母親看見的……
或許這麼想很奢侈吧,怎麼不多珍惜自己一點呢?偶爾會這樣自嘲。
雪上加霜的是,父親病危了。
這幾天都還在搶救,有機會救回來,但恐怕真的活不久了。事實上,能撐到現在,已經出乎預料了。
如今更加深刻感受到,父親隨時都會離去……成為孤兒的恐懼,也急遽擴大,成為了無盡黑洞,將我吸食進去。與這個世界,逐漸脫節……
所謂的行屍走肉、失魂落魄就是這樣吧。
即便加重了劑量並諮商,也沒什麼改善。回到了做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日子,才會開始翹課,甚至不面對人……
這就是,我所能坦白的一切。
●
自白結束。
我與他相視無語,任由秋風吹拂。
冷透了。
伴隨那些真相,我覺得涼風刺骨。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該相信他說的話,明明覺得他發自真心,是他第一次,摘下面具對我坦白。但依舊難以置信,不如說不願相信。
對我而言,就如在風平浪靜的心海上,忽然湧起海嘯一般,沖擊我的心岸。
父親病倒、罹患憂鬱症、交過一個女朋友、情傷,然後……
思緒糾成一團。
這就是過去,他對自己的過往,似乎語帶保留的原因嗎?這也是他懷念「兒時情景」的原因嗎?
畢竟進入青春期後,變得更加悽慘了。
他的童年可能也說不上快樂,但是……
他的青春……
心口緊縮,縮得直發疼。
「昕伶?」
「沒事,不好意思,你說的那些,對我來說太震撼了,所以……總之,真的真的,辛苦你了……」
痛恨自己的詞窮。
「不會,反正我早已接受了現實,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感覺了吧。」
「真的嗎?可是你憂鬱症不是又變嚴重了嗎?」
這一質問,他語塞了。
西風吹亂他的髮絲。
「總之,我覺得啊……」他欲言又止,但又緊咬牙根,豁出去般道:
「若這種狀況還是沒有改善,我還是休學吧。」
「咦?」
涼風再度颳起,這份錯愕,吹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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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這算不算是胃痛展開(?)演了這麼久,這一次劇情總算比較直搗核心了──至少更進一步揭開了溫媽媽的黑歷史,之前溫媽媽講述他的過去,只講了一小部分而已XD
沒錯,黑歷史這種東西,不見得一次會爆完,有時候像擠牙膏一樣慢慢爆才刺激(?
嘛,總之之前劇情主要圍繞在比賽上,現在回去圍繞角色的黑歷史,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