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德羅卡
我緊抓住椅子的扶手,用力咬住牙齒、憋住眼淚,狠狠瞪著電視直播,那是姊姊的葬禮,盛大、莊嚴的國葬。
大教堂中,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老官員登上講台,在後方神像的注視下,俯視著中央台階上的棺材。從雕花玻璃灑落的柔光照亮被國旗覆蓋的棺木、純白的地板與靜悄悄的黑衣群眾,沉重的氛圍中,萬籟俱寂。
「今天,我們失去了一位偉大的英雄,曼麻司塔的『仲裁者』,寧塔萊.俄辛彌。」老人眉毛深鎖、語氣輕顫,「過去兩年多來,她為國家奉獻一切,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屢屢破獲惡黨的巢穴,保護無以計數的百姓,年僅十八即獲得護國戰士的殊榮。在她鞠躬盡瘁之下,德羅卡平安度過動盪的時日,俾塔等叛亂份子也幾乎被消滅殆盡。」
他摘下眼鏡,掃視眾人說:「直到匪徒們終於得逞。」
我轉動紅腫的眼,看向手肘撐膝、雙手合十抵在嘴前的爸爸說:「為什麼……我們不能去……」
爸爸放下手,眉間的皺紋加深,冰冷的藍眼微微抽動,口氣平淡得令人火大:「打從她成為戰士,就再也不能和我們接觸了,菲菲,這是當初談好的條件。妳很清楚。」
「連見她最後一面也不行……我們……怎麼可以……就這麼躲在家裡……我、我不能……」
「這是為了讓我們活下來。」
「只是去一趟……葬禮……又、又不會……」
「這裡是德羅卡。」
我猛然起身,提高音量衝破哽咽,「我才不管會不會牽連到我們,她都已經過世了啊。我才不管哪個毒梟會對我們怎麼樣,她可是寧姊啊。明明、明明是家人……她一直在保護我們、照顧我們……為什麼……」
「菲菲,」爸爸將我抱進懷中,靠著我的耳朵,口氣變得輕柔,「這是她最後的愛,讓我們能躲過那個兇手的追殺,讓妳能夠平安長大,遠離這些混亂。小寧她肯定也不願意留妳獨自一人。就算再悲傷再痛苦,我們也只能繼續前進。」
身體雖熱,卻暖不起堵住胸口的冰涼,我回摟住爸爸,感受他的顫抖。「她怎麼可以就這麼丟下我……」
淚水,始終沒有落下。
我從課本上驚醒,左右張望,小心擦去嘴角的口水,在裙子上抹了抹。
第三堂課開始不久,身材結實的班導還在邊寫板書邊抱怨昨晚遇見的臨檢,沒有注意到我睡過頭的蠢樣。我拿出西班牙文課本,翻到昨天老師要我們預習的章節,然後對著桌面發呆。
竟然夢到那時候的事情,好險沒有哭出來,畫面未免也太真實了一點。我心想,手指下意識把玩子彈造型的項鍊,哎呀,咖啡喝太多了,早知道先去上廁所再睡──
「迪菲杜,收作業了。」我身體震了一下,發現全班都往我這裡看,連眨了好幾下眼後,才紅著臉站起來。班導笑著說:「怎麼一大早精神就這麼差?真難得,等等去洗把臉吧。」
「好。」我一一抓起同學們的作業本交到講台旁,揉了揉眼睛走向廁所。
剩下一點點就存到了,還得再更努力一些,大概再一兩次工作就行了吧。清涼的水洗去睡意,我仔細算著離兩百五十萬的距離,精神為之一振。這種日子竟然能過上半年。算了,別想這麼多,傍晚再找艾拉問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我低著頭放空腦袋,以至於走到教室門口時,沒有注意到堵在門前的班導。砰的一聲撞到他硬梆梆的身體後,我摀著鼻子抬頭說:「呃,老師,借我過一下。」
但他只沉著臉看過來。平時炯炯有神的雙眼就像白內障一樣染上一層白霧,動作僵硬得像是抽筋了一樣,我朝他鼓起肌肉的手臂瞥了一眼,才注意到他手上握著一把烏黑的手槍。我倒吸一口氣,拱起肩膀退開,緊盯著班導拉動槍枝、緩緩轉頭,最後朝走廊底端的校門口衝了過去,消失在轉角。
我回頭看向同學們,他們有的從窗口望去,有的只是聳聳肩拿出撲克牌,有的則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好啊,是我錯過什麼嗎?上課上到一半拿槍出來幹嘛?現在是怎樣?如果臨時放假的話好歹也要廣播──
強光從轉角一閃,煙火般的巨響迎面撲來,我被衝擊波轟起,飛進教室內。
碎玻璃灑在身上,我摀著耳朵,搖頭驅散頭暈目眩,清脆的連續聲響從遠方傳來。直到耳鳴褪去,我才認出那是自動步槍的聲音,而剛才的強光巨響則是手榴彈之類的爆裂物。我扭動身體、遠離門口,和嚇壞的同學們躲在教室另一頭的牆角,心跳快得像是隨時會當機。
槍聲大作,班導壯碩的身影出現在破碎的窗邊,接著消失在煙霧中。一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闖進來將槍口對準我們,然後立刻被隔壁班導師射殺。當爆炸再次響起時,我懸在半空的腦袋只剩下一個念頭:
討厭,我為什麼剛剛洗臉的時候不順便去尿尿?
《下一章》
就開始惹,德羅卡第一樂章,巍旭的起點。
這部也是我學習如何寫故事後的第一部作品,儘管把能用上的技巧都用上了,但在不熟練的情況下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改善,當然也希望往後的故事越來越成熟。
跟著迪菲杜度過這趟旅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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