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每次活動文縮圖都白底黑字也真的挺乾的,但... ... 好吧,之後有機會再處理
傳說中,這個國家在深海民族的協助下誕生。
根據紀載,深海民族乍看和一般人類別無二致,不過還是能藉由某些特徵辨識;像是耳朵的部位被魚鰭取代、頸部兩側有明顯的裂鰓。另外,由於長年生存在海中,深海民族不論男女都有著白皙的膚色,體表就像被無色魚鱗覆蓋一樣涼爽水潤,在光照下能映出漂亮的水紋痕跡。
而且,深海民族能聽到大海的聲音。傳說中,開國元老們正是藉由深海民族的這項特殊能力,抵擋當時追殺而來的敵國勢力,或從大海獲得豐富的資源。
「……但隨著時代進步,人們逐漸忘記這則傳說。就連當時建來感謝深海民族的廟宇,直到今天也還沒被認定成古蹟,又在幾年前的風災破損後被封閉,到現在也沒拿到修補的款項。」
到了一個段落,導覽員徐優依暫時停止解說,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絲毫不期待聽講人有任何回饋。
畢竟眼前的團客難得不是舉手前不思考題目的小孩,而是一票看上去就對傳說故事毫無興趣的成人。在努力不打瞌睡的中年男性後方,那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年輕女性正專注滑著手機,根本就是把截至目前的解說當背景音效。
另一方面,就是這些人只是來這殺時間而已。徐優依聽說那光鮮亮麗的年輕女性是某事務所的小模,至於那強撐眼皮的中年男性則是警察,另外──
「請問講解的傳說有任何根據嗎?」
──就是這位如果沒出聲,還以為他失蹤了的男子。
「關於這一方面,傳說內容主要是由定居在這裡的祖先口耳相傳繼承下來,另外也留下許多奇特的文物作品,這部分都可以在稍晚要去的二樓展示區看到。」
「文物作品是指導覽手冊上的壺嗎?」
「是的,那是比較完整且最具代表性的文物。就像十三行文化的凹底罐、明清時代的紫砂壺等等。」
「謝謝。」
看男子不再開口,徐優依正打算帶隊走向下一個區塊時,中年男性突然開口:
「歹勢,廁所在哪裡啊?」
「往回走就可以看到告示──」
「謝啦。」
接著換年輕女性湊了上來:
「這裡有飲水機嗎?站太久了口好渴唷。」
「跟著剛才那位先生走到底往右轉──」
「謝謝囉!」
客人總是這麼我行我素。徐優依嘆了口氣,晚了半秒才想起還有一人在這,不動聲色地偷瞄他的反應。
赫見那裡沒半個人。
不只如此,就連走掉的兩人也沒有回來。
莫名其妙罰站三分鐘,直到接起嗡嗡叫的手機,才知道剛才的客人已經溜出文物館。
※※※
在盛夏的陽光照耀下,海面的波光粼粼更加耀眼。
奔來沙灘的海浪拍打出清爽的節奏,四散的水花閃耀著青春的光輝,點綴那踏浪奔跑的窈窕身影,以及更勝陽光的燦爛笑容。
「好──OK,休息三十分鐘。」
「好耶!」
尤瑀馨開心地整個人跳了起來,一點都不像才在大太陽底下拍完一小時的照片。
作為藝能事務所的平面模特兒,尤瑀馨長相甜美且身材勻稱,但更受讀者歡迎的是她那誠摯又開懷的笑容,粉絲來信總是寫著「看到她的笑容就覺得精神都來了」之類的詞句。
「……年輕真好啊。」
在不遠處的陽傘下,古益田語帶感慨地搖著扇子。儘管有著能以健壯形容的體魄,但年過半百的他自認已經和海灘娛樂無緣──
「古大哥不也有享受海灘的方式嗎?像是上次的支援出差。」
「你小子難得說笑就非得諷刺我不成?」
──古益田知道翔太沒有惡意,但就是這樣才更惡質。順帶一提,翔太口中的支援出差是一宗分屍凶殺案。
兩人之所以會來到海灘,是因為尤瑀馨發出邀請的關係;由於經紀人無法配合這次拍攝行程,一時間找不到人代理,急得跺腳的尤瑀馨打電話向長輩哭訴,結果就變成現在的局面。
「找個代理經紀人找到警察局,我幹這麼多年警察還是第一次遇到。」
「活得久的好處?」
「你今天很想跟我吵架吧?」
半分鐘前才發出自己已經不年輕的感嘆,這會又不承認自己年紀大。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窺見中壯年人的細膩心靈,翔太決定閉嘴遞出冰得恰到好處的綠茶。
「哈啊~海水真的好涼唷。啊!翔翔和古大哥好賊!我也要喝的!」
轉個頭就看到尤瑀馨跑了過來。拉到一半的防曬風衣集中托高了豐滿的胸部,隨著步伐節奏上下躍動,幾乎聽到泳裝和拉鍊的哀號。
「……真沒看出來,尤小姐是穿衣服比較瘦的類型。」
這時尤瑀馨整個人鑽進陽傘底下,順手抄下攜帶式水冷扇並打開,愜意的涼爽徐風輕撫肌膚,索性就此霸著不放。
兩手撐地的跪姿不只引人遐想,更強調胸部間山谷的深邃。看著不知是汗水還是海水的水滴沿著弧度滑進去又溜出來,還有圓潤的翹臀及線條誘人的蜜大腿,只能說不愧是寫真模特兒。
翔太不為所動地遞出冰鎮礦泉水,而且已經先旋開瓶蓋,方便尤瑀馨接過就口暢飲。
「噗哈~謝囉翔翔。古大哥剛有說話嗎?」
「沒什麼。」
古益田別開頭喝綠茶──
「古大哥說妳是穿衣服比較瘦的類型。」
──然後「噗──!」地噴個精光。
「嘿哎~原來古大哥也很愛看嘛。」
「翔太你個……不說這個,尤小姐妳原本是這種個性?上次見面還比較……呃,好像沒差多少?」
「什麼啦。」
尤瑀馨嘟嘴抗議,又喝了口礦泉水潤喉,盤腿坐下說:
「上次又宿醉又被誤會成殺人兇手,當然會比較情緒化吧?我平常就是現在這樣開朗陽光~迷上我了嗎?現在加入給你們不用排隊就能握手的機會唷!」
「這就不了。」
「我也不用。」
「反應超過分的!」
就算沒宿醉沒被誤會還是很情緒化。翔太和古益田在心底默默蓋章。
稍事休息之後,舉隊到附近的在地餐廳用餐。
好巧不巧,顧櫃檯的正是早上在文物館有過一面之緣的導覽員。
「……翔翔翔、翔翔你有沒有看到?她說『歡迎光臨』時的眼神完全沒在笑。」
「一副加完班好不容易能瞇一會卻被刁民鬧到不得不上工的臉啊。」
先不說是良心不安還是事不關己,菜一上桌兩人就將這事拋出腦後大吃特吃,至於翔太則因為餐桌上的肉類只有魚肉感到失望。
「下午預計到碧海廟拍攝。」
到大家都停下筷子,翔太拿出筆記本提醒眾人下午的行程,工作人員們點頭表示了解。
「碧海廟?拜媽祖的嗎?」
「古大哥你早上都沒在聽哦。人家導覽員明明就說過,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為了紀念深海民族蓋的廟呀。」
「唔?早上是不是也說過現在是封閉的?」
「封閉的是建築內部。」
加入話題的是服務生徐優依。早上之所以在文物館擔任導覽員,是為了推廣在地觀光的義工行為;這是剛才送餐時閒聊知道的。她繼續說:
「如果是在入口或圍牆行動還好,但就算是這些開放參觀的地方也可能有危險,請小心點。」
「好~」
尤瑀馨刻意拉長音,很適合她那稚氣未脫的臉蛋。
※※※
以一個在地景點來說,碧海廟相當樸素,而且偏僻。
從剛才的海灘開車過來要二十分鐘,期間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是開在沒有柏油的道路;運氣好的是這幾天沒下雨,車輪不至於陷入泥濘。
說到廟的設計,或多或少可以看出某些知名廟宇的輪廓,但退色甚至露出底下材質的屋簷,與其說年代更加久遠更接近年久失修;如果是以研究文物為目,或是對歷史軼聞有興趣的人,才可能特地來這觀摩。
「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啊。」
古益田眺望那斑駁的屋頂,腦海浮現兒時常去玩耍的土地公廟。
「會有人想看在這拍的照片嗎……哎,反正我們小編很厲害。」
將尤瑀馨這句話稍作翻譯,就是「書賣不出去都是寫文案的人不對」的意思。
「先繞繞看吧?」
翔太建議,也指了指還在調整器材的工作人員。
「好呀,探險看看也不錯!」
「喔?想不到都市囝仔會對探險有興趣。我欣賞,來去看看吧!」
「出發出發,GO GO GO~ 」
不知為何突然意氣相投的兩人只差沒用跑的。
「古大哥你看!這個角度能看到裡面牆壁上的壁畫!」
「喔喔,退色歸退色,感覺還不錯。」
「姆姆姆……看不到神像,古大哥是警察嘛,有望遠鏡嗎?」
「望遠鏡不是警察標配。」
「古大哥古大哥!廟的後面就是海耶!」
「好一個無敵海景套房,哈哈哈……呃,好吧,我知道不好笑,別用那眼神看我。」
雖然只能在封鎖線外打轉,兩人似乎挺享受這趟參觀行程,那表情就像發現新的遊樂器材的小孩。
至於站在稍遠距離外的翔太──
「不先找哪邊好拍照嗎?」
──則不解地歪了歪頭。
不過翔太沒想到的是,在工作人員過來之後,尤瑀馨接連提出多個適合拍攝的地點,就連陪她鬧到剛才的古益田也看傻了眼。
「看不出來,尤小姐有這種意想不到的才能。」
「古大哥好過分!」
與其說是才能,更該誇她敬業才對。
事實上,或該說在早上就多少感覺到,尤瑀馨的工作態度的確值得欽佩。配合度和對指示的敏感度自是不用多說,表情和動作也總是一次到位,還有盈餘多作一兩個變化,增加後續刊登照片的選項。
不知不覺間,天空逐漸染上夕紅色。
「收尾就拍張唯美風的吧。」
「好~靠著牆怎麼樣?稍微憂鬱的美少女~之類的。」
卻看尤瑀馨擺出和憂鬱扯不上關係的俏皮表情,古益田扯起嘴角:
「說美是美啦,但少女就太勉強喔嘎!」
句末的怪叫是被尤瑀馨丟出的寶特瓶砸個正著的關係。
考慮到構圖,最後決定在碧海廟後方拍攝。就位置上來說接近懸崖,且因為高度不高的關係,時不時有拍打崖壁的浪花濺上來,而攝影師就要這個效果。
拍攝過程相當順利,很快就宣布收工。
「翔翔,古大哥,這邊視野超好的哦!」
「是因為妳太靠近懸崖吧?小心點,要是來個大點的浪就被捲下去囉。」
「才不會那麼倒楣──」
而所謂莫非定律,就是專挑這時見效。
崩塌聲後,只見尤瑀馨整個人往下一沉,就這麼摔了下去。
「尤小──!」
比古益田的聲音還快,翔太跳下懸崖。
晚一步跑去懸崖邊,古益田邊注意腳下確認情況,看到翔太已經抓住尤瑀馨,也逐漸漂離陸地。
「──操!喂!有沒有救生圈?能漂在水上的東西也行!都拿過來!」
值得慶幸的是都順利獲救。
「啊哈哈,好險只是一點擦傷,謝謝大家囉。」
「不只是好險,是運氣真的很好。」
和村裡唯一救護車到來的又是徐優依,熟練地替尤瑀馨處理傷口同時說:
「懸崖邊的海流比較急,有可能產生漩渦,另外底下也可能有尖銳的石頭之類,還有被海浪推擠撞上崖壁的可能。就受這點傷,只能說妳運氣真的好到不行。」
「那個……您該不會正在生氣吧?」
「我沒生氣才沒生氣怎麼會生氣?就算無視警告跑去懸崖邊,就算村裡為數不多的觀光景點差點變成命案現場,我一個小小義工是能生什麼氣?」
「根本超火大的吧!」
徐優依處理傷口的技術真的很好。
※※※
夜半,月明星稀。
以海潮聲與樹葉摩擦聲為首,空氣間充斥大自然演奏的交響樂,彷彿能傳遍世界的純粹音色,也平等地迴盪在這人造建物的旅館庭院。
在皎潔月光的映照下,投射地面的樹影隨著風輕輕搖擺。然而仔細一看,卻能發現其中有道不為所動的人影。
而在樹影短暫掩蓋人影的時候──
「好久不見。」
──空氣間響起簡短的招呼。接著樹影晃動,地面上的人影多了一道。
月光照亮了遲來的人影,也就是徐優依,她問:
「現在是叫翔太?」
頷首。
「所以你還是老樣子?待在人類圈,不打算回去?」
「……妳知道答案。」
「當然了。」
徐優依扭開脖子,不太高興。
「妳為什麼留在這裡?」
「和你一樣。」
快嘴回答翔太隔了幾秒,大概是想著這樣太簡略,補充:
「不對,我的話更接近責任。」
「碧海廟。」
「嗯。」
徐優依仰頭。月光下,她的側臉閃過鱗片般的水紋光輝。
「雖然沒多少人了,但只要還有人相信……只要我們收到那些人的信仰,我就不會離開。」
不過,在她轉而看向翔太時,那光輝就像幻影般消失。
「你呢?自由身的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在人類圈待這麼久?」
這一次,翔太思考了將近半分鐘才開口:
「學習如何在拘束中,活得自由。」
徐優依就像看到超出理解範圍的事物般睜大眼睛。
一時間,彷彿從翔太的身上看到那名曾經面露無趣表情的青年,兩者的長相是理所當然地相似,但蘊藏在眼神中的事物顯然不同。
青年的眼底只映出空虛,但翔太眼中的事物卻彷彿沾上月光的世界閃閃發光。
「還有打發時間。」
「……你真的在人類圈待太久了。」
記憶中的他可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
傳說中,這個國家在深海民族的協助下誕生。
根據紀載,深海民族乍看和一般人類別無二致。只不過,耳朵部位的魚鰭、頸部兩側的裂鰓,無聲地強調著和人類的不同。
隨著人類社會成形,驅逐異己的行為也逐漸明顯。深海民族認為保持距離對雙方都好,於是選擇離開,默默守望人類。
這份傳說源於多久之前已不可考,在現代人眼裡也只是童話之流的杜撰故事。
然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即使傳說的原貌在時光洪流的沖刷下逐漸模糊,甚至消失,人們也不會忘記曾經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