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的天空已無阻礙
才發覺妳從不在
甚至不需我多餘的愛
此刻
我才發覺一直以來
都沒有天
只有空
捕捉妳化為吻的影
兩年。
我那自以為是的暗戀,已經過了兩年。
兩年了。中間空白的一年中,我以為,我已將妳的容貌、妳的嗓音、妳的身姿給遺忘淨了。我以為,我的天空變成灰色後,將不再成為妳還在時的天藍。我以為,我早就認清這是場無緣也無意的愛了。我以為,那年的青澀戀果服下後的刺痛會將妳的名字,染糊。
我以為。
一年的灰白使我已無色彩,我只得用我的漆黑,在人生這塊白紙上,胡亂地塗鴉、胡亂地描線。以這種姿態,卑微的遺忘。
沒料過,妳還會出現在我的日子裡。妳毫無告知的出現,又硬是在我亂無章法的線條中潑上色彩、塗上色塊,讓我了無希望的空,頓時塞滿了封存一年卻破開的思念及愛慕。
為什麼妳明知我倆毫無可能卻勾起我用盡力埋藏的愛情?為什麼妳總在我已失去信心及期望後又為我已燃盡的灰中點火?為什麼妳輕鈴般的笑聲會如催眠似的將我沉睡的情意給喚醒?
為什麼妳,不讓我忘記妳?
噢,老天。這並不是妳的錯。拜託、拜託妳不要因這而懊悔,妳該明白這只是我的無病呻吟、妳該知曉我只不過是在將罪推開,妳該理解,是我甘願將妳的身影刻入我最深的櫃裡。
抱歉,抱歉。
我依然無法,將妳,撥離。
※
妳曉得嗎?我曾做過一場夢。
夢裡的妳與現實相同,相同得可愛、活潑、開朗,妳還是跟個孩子一樣,有著純真的笑容。妳們真的好像,相同到,我不禁在夢裡懷疑,我怎麼會愛上與我相差如此遠的妳?誰曉得呢,更意想不到的是到現在我仍舊懷著勇氣想繼續愛妳。
唯一不同的,就是夢裡的妳愛我。
妳能明白我有多希望夢能成真嗎?
夢中的我也跟個孩子一樣,總愛玩著妳,知道妳會不開心,還故意和其他異性走得近,聊得開心,想要引起妳注意,誘出妳的忌妒,引出妳的占有。這般壞心的我實際上什麼也無法獲得,回頭一想,我連在夢裡都不能珍惜著愛妳,而是這樣逗弄,這樣的我,會不會夢成真後依然將妳推開?
妳也如夢中我所想,賭氣了。
夢就是如此完美。
妳不悅地走過來,宣示般握住我的掌,頭也不回的逕自把我牽離。啊,牽到不遠處,在這位子那些人也能清楚看見。還記得妳那眼瞪視有多誘人,嬌媚的姿態才該讓我擔心妳被夢裡那些人汙染。
笑意鐵定從我的眸裡看得一清二楚。妳一把我拖離那後,便和隻頑皮的貓似的將纖細的臂環過我頸、另手摟住我腰、將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
妳的體溫就和平常不小心接觸到時不同,那刻,是炙熱到足以將我燙昏的熱度。妳的重量,和我平常偷偷觀察得一樣,好輕。
「你是故意的吧?」妳在我耳畔輕吐著氣。我笑著搖搖頭;妳大抵是看出了我的小伎倆,不大開心地捏了一把我的腰。
接著將唇貼上。
那份虛幻是真實的。或許是心虛、也或許是害怕自己沉溺於這樣的不真實中無法清醒,我醒了。被心底那份不安給搖醒,被腦中那句話給叫醒。
──她不愛你。
我想我該向妳致歉。我不應在夢中玷汙妳、也不應在夢中霸佔妳的溫度、更不應,連在夢中都想像妳也愛著我,這樣不可能、也不行發生的事情。
抱歉,我好愛妳。抱歉,就算驚醒後我仍不捨的撫摸在幻夢中親吻妳的唇瓣。抱歉,我不曉得該怎麼學會愛妳之後忘記怎麼愛妳。
抱歉,在被吻的當下,我還是不禁將妳給擁入懷中,不禁以手抵住妳後腦壓近我,不禁感受妳那豐唇帶來的甜蜜以及美好。
只不過那些都是虛假的。
只不過是我的一場夢。
※
我又在夢中碰著妳了。
自那次後,我從未遺忘妳那以我思念之灼火所烙印在腦際的身姿,當妳窈窕的身影重新回到我朦朧的幻夢時,妳可知那份欣喜若狂的情緒有多麼強烈嗎?彼時我才忽覺原來夢中人在夢裡也是人啊。不曉得也無所謂,至少我明白那樣的歡喜正是因妳而存在,我狂舞的心正是因妳而有了起伏。
妳知道嗎?我很想妳呀。
思念到,就算只是被妳在夢中隨意一瞥,我仍能在初醒的瞬間傻笑得好久、好久,就如同要將這輩子所有笑容的耗盡似地。因為我有可能再也碰不著妳了啊,有可能,再也無法牽動嘴角的弧了啊。
這次的夢境很短暫。就算過了一整天我都斷斷續續的沉在夢境中與妳相擁,我都仍貪心的想要更多、更多──妳總是不明白我對妳的思念及愛慕有多麼的深。
妳曉得嗎?我很害怕啊。
我好怕啊。好怕這次的相逢會是最後一次、好怕我會不經意遺忘這樣好不容易相遇的夢境,好怕好怕,好怕我與妳之間的過往會全成燃盡的灰,一吹即散。
我好怕我和妳,最終將僅剩,我一廂情願以為的夢境。
我想妳不明白那樣的痛苦。
明明妳正在我眼前,活潑開朗的扯著我的衣袖,要領著我邁開步伐,妳卻消失在眨眼間;明明妳就依偎在我胸前,撒嬌似的磨蹭,妳卻在指尖上蒸發;明明妳高翹的睫毛離我的臉龐僅有咫尺,我再向前一步就會將我倆的距離拉到負,妳卻後退幾步,讓身子成了透明;明明吻的到妳的唇、摟的到妳的腰,妳卻不回吻也不回抱,只是愣愣地,像個娃娃。
這是夢啊。
因為這只是,一場上天憐憫我才施捨給我的夢境啊。
我是個貪婪弱小的人類,那我親愛的女神,妳能不能再滿足我一個私慾?讓我再次和妳相遇。就算是夢也好,讓我再見見妳好嗎?
妳總是離我好遠啊。
妳知道嗎?妳的背影好迷人,迷人到跟在妳身後的我總想悄悄按住妳白皙的香肩,希望不曾為我回頭的妳能夠看看我,看看我這個虔誠愛妳的教徒,女神呀,能不能看看我、能不能讓我至少至少在妳心裡有一塊小位置?不用很大的,我能擁有這塊小地方,我就能滿足一生了啊。女神,拜託了。拜託了啊。
好可笑啊、好可笑啊。
我明明是那般厭惡神格化人類的行為。
我愛妳。
妳有想過,世上會有這樣一個與妳同性別的女子對妳深深迷戀嗎?我總在想呀,或許戀上妳的女人不只我一個,這樣吸引人的花怎麼可能只會引來一隻小蝴蝶呢?妳身旁必定是一群衝著花香而接近蟲兒吧。
我是隻善妒的蝴蝶。
我好忌妒也好羨慕妳那群能和妳卿卿我我,嬌喊互相寶貝的朋友們。我好忌妒她們啊。
明明我也同為女性為何卻無法像她們相同,名正言順地叫著妳老婆親愛的寶貝?我能給妳我的世界我的天空,妳卻從不接受。不!那不是不接受,而是只將我的真情作為玩笑吧。對吧?
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
只有我可以叫妳寶貝,親暱的勾著妳的手臂、只有我可以吻妳甜美的香唇,擁妳嬌小的身軀。只有我可以,只有我。
只有我可以愛妳。
只有我——妳唯一的信徒——能夠愛妳。
※
上次,抱歉了。
對不起。
我不曉得是什麼將我的言語偷走,悄悄在裡頭按下病態的思緒,我不能承認那是我啊,愛到瘋狂愛到失態並不能在你眼中的我映出。這樣可悲的我,除了一顆滿是愛你的情意,什麼也不剩。
這樣的情況只會更加頻繁。
我還是該把妳遺忘,對吧?所有關於妳的回憶我還是得放手,對吧?即使我潛意識中依舊不願將妳抹去,我還是得親手毀掉我記憶中的妳,對吧?
可是……失去妳的我,還是我嗎?
我曾暗自許下將世界抹空只裝下妳一人的承諾,而我也遵守誓言放棄了我的世界,扔下了我的一切,我變得一無所有,一片空無只放得下妳。一切只是為了妳,就只是為了追逐妳的背影。
而今卻要我把「妳」給放下,妳能夠明白嗎?失去妳,這樣,又要變回那一年的灰白了。
是我自以為是吧,是我的錯,我不該擅自以為將世界填滿妳的名字後妳便會成為我的,是我的錯,不應欺騙自己我依然有機會,造成現在放不下、不能放下的局面。
……是該扔了。
該將填滿妳的我,給扔了。這樣,我就不會再繼續以各種方式,愛妳了。這似乎是我唯一能夠不再搞髒妳,的方式了呢。對不起啊,到了最後還是自私的要求妳記住我,但到時候,妳討厭我也沒有關係了,對嗎。
啊,我能在最後一刻,要求妳一件事情嗎?
看看我送妳的那束花最底部,有一面特別的厚,可以的話用美工刀將它割開,裡面,有一句話我還是想讓妳看到,就算不是親口對妳說,就算無法親眼看到妳的表情和反應,但是足夠了。
我一直以為這種感情可笑至極,或許我改觀了。啊,也來不及了,對吧?
※
閱讀著信封的女孩用紙巾擦拭潰堤的淚水,起身,打開抽屜裡放置安好的花束,照著信紙上的做法,拉出另一張小小的紙片,女孩開啟那張合起來的紙──
「抱歉,我從來沒有以言語和妳說過,就連現在也只能以文字對妳訴說……」
「我愛妳。」
我還真的真的,沒辦法寫新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