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日光透過大樓間隙瀉下,慵懶地灑於人來人往的街上,同時亦透過玻璃,照進咖啡廳的百葉窗,一條條光紋和陰影形成對比,點亮靠窗的木質方桌,以及那些男女談笑的側臉。
端持手中滿盈可可的馬克杯,細步走向窗邊,搭配著溫煦陽光,低頭啜飲一口熱飲——有這麼一刻,讓我也懷著如此想法。
但我不行,因為呀,尚有任務呢。
一半的玻璃門被推開,門邊懸掛的風鈴搖曳,叮叮聲響了半晌,一位男人隨即走到了吧檯前。
「麻煩來杯熱可可,謝謝。」他向吧檯點了品項。
我壓低帽緣,用眼角餘光看向他。可可,他也喜歡這種的嗎?
不上一些時間,身著筆挺藍襯衫的咖啡師走回吧檯,把手中杯飲也交予了他。
「最近幾天很多人點熱可可。」
「是嗎?」他飲了一口,「別看外面太陽,天氣可是很冷的,而且熱可可在溫暖人心這方面人人皆知啊。」
他方才是說了……溫暖人心嗎?
我坐於吧檯最裡側的座椅上,飲了口熱可可,持續觀察著他。
深紅色短髮,黑色瞳孔,捲起袖子的純白長襯衫,一副神清氣爽的神情。這個人,天命的首要通緝犯之一,也是我些許日子前的共事對象,於視察休伯利安號時。
「味道很不錯,謝謝招待。」他將杯具連同小費放於長桌,便起身朝門口邁步。
我理了下垂落的蕾絲裙,稍加調整大腿上的束條。
「一個優秀的男人,可不能讓女孩子等太久呦。」我低語,於他踏出店門前一秒隨之跟上。
依著他的身影,我們彎過兩處街角,一路上他只是走著,偶爾於停等人流時望向天際,經過玩偶店鋪時瞧了幾眼,除此之外,出現的動作唯獨打噴嚏罷了。
自開始跟蹤已過十分鐘,如此看來,應該是沒被察覺吧。看著他向前行過了商店街區,我走進一旁窄巷內,叫出投影地圖。
稍早於咖啡廳時,他坐下椅子瞬間即黏上我的追蹤器。路線吻合,據我搜集的情報來看,現在他正前往酒店落腳處。我已於必經之路上安排好騷亂,警備人員會封鎖路段,看見情況的他定會抄上小路,而我只需守株待兔。
主教大人一聽聞叛徒們的行蹤,隨即派遣我,麗塔,趕往這座城市,放下手邊打掃進行追獵。真是的,主教大人未免太心急了點。花上整整一天的路程,以及三小時的前置作業,我的計畫已開始。
儘管所收受命令為獵捕,不過,我倒是覺得有更有趣的事呢。
地圖顯示路段封閉,看來騷亂已開始了。
看著他的移動路線,我加快腳程,來到預設的捕獸夾。兩側舊式平房緊鄰,分隔道巷只足一人直走的寬度。照明昏暗,空氣陰涼,一旁壁上甚至裸露著條條鏽蝕管線,不禁令人想好好打掃一番。
我攀上較粗的管線,確認系統完好,將自己隱身於陰暗中。
此時,就只差他……
「出來吧,麗塔。」
什麼!
「我知道妳在這裡。」
「嗯哈哈哈。」我摘掉長假髮,一躍而下,右腳尖輕輕著地,身子轉了一圈,站穩向前鞠躬。
「麗塔恭候多時,艦長大人。」
他走出陰影處,「逼問我空之律者的情報之後滅口,還是問出逆熵握有的律者核心的下落?但無論何者都能直接略過我,妳能告訴我嗎?麗塔,妳的目的,或是主教派妳來找我的目的,究竟為何?」
「先別著急嘛,艦長大人。」我道。
「還是說,妳能先離開妳用來隱藏自己的影子?」
「敢問您這句話的意思?」
「我看見了,在咖啡廳,妳看著窗邊有陽光的座位,妳的表情……妳坐的地方是空調送風口,應該很冷吧。」
原來……他早就看見了。
「真不愧是艦長大人,觀察力不容小覷呢。」
我上前一步,走至光亮底下,身穿的雪白洋裝反射陽光,點亮了幾處陰暗。
「那麼說,您早就發現追蹤器了?」我伸出左手。
「妳想呼叫武裝吧,讓我猜,只要我往後跑,妳就會放出碳基狩獵者把我撕碎。」
嘛,真是令人不敢大意的人,不過未免也把我想得太粗暴了點。
慢慢縮回手臂,我將臉微微地側過一邊。
用右手,我輕撩起裙擺,露出沒有絲襪包覆的大腿上側,直到鼠蹊部一陣涼意。
「喂!妳妳妳在做什麼?」
我挑眉,笑了笑,艦長大人驚慌的樣子很是可愛呢。
我將右手沿著大腿內側,沿著光滑細緻的肌膚。
「等一下,麗塔!」
我一路輕拂上自己的腰部。
接著,我拿出控制器,按下。於艦長大人站立之位,兩側冒出綠煙,五秒後煙霧散去,留下躺於地上的癱軟身體。
「真是的。」收拾現場後,我抬了抬他。
我將他左手抬至自己肩上,勉強抬起這副身體,是沒重到必須外骨骼裝甲的地步,但依然有些吃力。
喘了口氣,我抹去臉邊汗水,攙著他,我於路口叫了輛車,來到兩公里外的天命情報據點。隱密於人潮商圈中,表面上是間玩具店,和櫃檯打聲招呼後,我拖著他進到囤貨區,走到最裡排貨架,輸入了密碼,再走過一條鋪著橘色地毯的走廊,進到其中一間房間。
房間的擺設簡單,白色水泥壁面,深褐色地毯,正對門口為灰色窗簾遮蔽的落地窗,右方擺放著木製雙人床,床邊一個櫃子和檯燈,裡頭是備用戰鬥服和各種醫務用品,床前則是一張木質椅子。
我沒開燈,我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室內。從櫃內拿了條繩索,我把艦長綁於椅上,仔細地從肩膀繞到肚子,於腿上平整地綁了三圈,最後把雙手扳至椅背,纏住他的手腕,綁死結後再繫了個蝴蝶結。
「該起床了,艦長大人。」
我憋住氣,倒了點氨水於手帕上,接著往艦長的口鼻蓋去。
「咳。」他咳著嗽,「咳……我在哪裡?」
「這是機密,艦長大人。」我摺好手帕,將其放到床上。
他掙扎著,不斷扭動手腕,但麻醉的藥效尚未代謝完全,他根本使不上力。
「麗塔。」他看向我,「妳到底想做什麼?」
「放心,我不會傷害您,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請問您呢。」
「那妳倒是在咖啡廳就問啊!」
咖啡廳……
「艦長你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結果你喝完人就走,也不等我一會!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啊。」
「抱歉。」我摀住嘴,「我失禮了。」
「對,對不起,我下次會打招呼的……不對啊!所以妳追捕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在那之前。」我扶著椅背的角,緩慢走至他正前方。
「艦長大人怎麼發現麗塔的呢?不可能是喬裝露出破綻吧?」我道。
「香水。」
「什麼?」
「麗塔妳的慣用香水,我在咖啡廳門口聞到妳的味道。」
我感覺到自己心頭一震,明明沒有很濃的,這個人……他竟然記得我的味道。
我後退了一步。
把雙手交叉於胸前,我退去洋裝的白色肩帶。
「欸欸欸!妳妳妳又想幹嘛?快放我出去啊!」
我將上半身往前傾,伸手往後。
我解開腰際上的蝴蝶結絲帶。
艦長已經閉上眼睛了,他緊咬著牙,耳後出現一暈通紅。
我上前,用手上絲帶綁住他的雙眼。
接下來,我快速摺好洋裝,放到他腿上。
「欸,這個是什麼?」
我貼上自己的胸膛。
「等,等等等一下!」
我將嘴角靠於他耳邊,「您是指,這樣的味道嗎?」
「麗塔看到了呦。」我道,「您的心跳頻率,異常快速呢。」
我摸向他縫有口袋的胸前,他的呼吸急促,但沒發出半點聲音,有點失望呢。
「麗塔,妳在幹嘛?」他驚慌地說。
「麗塔也想,被艦長溫暖。」我回答。
「蛤!」
「我的目的,之後再告訴艦長您吧,嗯?」
後退半步,離開艦長炙熱的胸口。我拿出勾爪,朝窗戶發射,玻璃伴隨巨響碎裂。我躍出窗外,再墜落底下平房前叫出狩獵者,墊上一腳,於建築物上滾了一圈。
我站起身,往一旁跳下樓房,重新隱沒建築縱錯的陰影中。
我站於牆邊,監聽器傳來破門的聲音。
「艦長!你沒事吧?」
「該死,讓那女人跑掉了。」
「艦長,有東西從你口袋掉出來了。」
「讓我看看,嗯,綠綠的,好像有點眼熟……唉這不是基因收割者製造的神經毒素嗎!」
「心跳頻率,是影鐵裝甲嗎……原來她一開始就有穿嘛。」
「穿什麼?」
「沒沒,沒什麼。」
「艦長,為什麼有這件洋裝?而且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啊啊這不重要啦,我們被盯上了,要趕快移動才行。」
「等一下艦長,有竊聽器在你衣領。」
突然啪的一聲,聲音消失了。
「哼哼。」我笑了聲。
被我盯上嗎?看來,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很有趣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