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4
【書言之四】
一個人能做的有限，但是若兩個人在一起就有雙倍的勇氣。
這世界上兩位神祇的交集成為最美麗的奇蹟，他們擁有廣大無限的力量，開創新的世界故事。
佚緋終於踏出第一步離開高塔，原本以為只會走著一段距離就會結束的旅程，而律者的目光卻期望走更遠。
一走一步，所有生靈彷彿是等待他的踏訪，在過份雀躍著。。
微風吹的如此溫柔、青草香浮懸在四周，鳥兒歌鳴、花兒搖曳，無止盡的藍天給予驚艷的藍。
眼前一切事物歡迎佚緋的到來，世界將全部溫柔贈與給他。
律者溫柔的掌心牽引著他繼續往前走著，安心的心跳律動正跟著他節拍。
佚緋看著律者身後，忍不住更貼近些，接著又想要更往前一步和他並駕齊驅。
這時候佚緋忍不住開口詢問：『我們要去哪裡呢？』
「到哪都一樣，我們有一天會走完這世界。」
『那走完之後呢？』
「時間是不會走完的，到時候又是另一個萬紫千紅的世界，就算我們停在這裡千萬年，所見的、所看的永遠不會一樣。」
聽見律者帶有崇敬且威嚴的宣示，佚緋忍不住屏氣凝神。
意識到自己過於嚴肅的少年，他緩下口氣繼續解釋給孩子聽：「就算我們是神祇，但是我們也是被創造出來的。除了你前世的SeymouR，他殞落之前殘留下你，而在SeymouR之上還有另個存在。」
『……是誰呢？』佚緋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話題目光有點刺痛。
好像被戳到與生俱來的脆弱，有種懷念依存的情感從內心一擁而上。
律者溫柔撫上他的臉頰，對他笑著。
笑容是柔和，卻帶有疏遠的冰冷感，眸光微閃間的呼吸也吐露在佚緋頰邊。
他用神聖且不可被侵犯的口語，只用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告訴對方，透露出這世界定律之一的秘密。
「在我們之上的天父正是『時間』，那也是構成『定律』的存在之一，更是我無法抗抵上層。對我們神祇而言，世界、命運、故事線，沒有一樣是我們無法擺佈的。但只有時間，唯有時間是我們無法控制的。」
佚緋感受到律者的顫抖，他不清楚對方是用什麼情緒對他說；可能是恐懼或憎恨，甚至是冒犯的尊崇之意，但無論如何從這少年說出來的話，一切都變得如此重要。
佚緋知道，律者即是這世界的『定律』，如同自己是『說書』一樣。
所有神祇消然死去，任何時空到頭只剩下彼此，可是在上的天父卻從來沒有給予暗示。
佚緋有異樣的感慨，他伸手握住律者的手，認真詢問下個問題。
『所以我們是被天父給捨棄了嗎？』
聽見問題的少年楞一會，只能給予苦笑：「誰知呢，但是我在萬年追尋上沒有見過你以外的神祇。若不是久遠前和你相遇過，我甚至以為這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是獨特的。」
沈思答案許久，佚緋一直凝視律者的眼神，他平靜開口。
『小律，你不寂寞，你還有我。』
聽見對方的答案讓律者苦笑不得，他不知道第一次踏出世界的佚緋哪來自信可以說出裝模作樣的安慰話，明明是連基本情愛都不懂的稚嫩孩子。
但是又不難理解。
雖然佚緋是SeymouR剩下殘骸，導致他現在有著冰冷寒霜、難以接近的氣場，不過最初完好的他是有話直說、感情坦漏也不會隱藏的人。
愛就愛，恨就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情緒化且自我的自私神祇。
律者看見面無表情的孩子，又聯想起最初的他，強烈反差讓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上昂。
佚緋皺著眉頭，感覺這份安慰被看輕，他又強調一次。
『除了你還有我以外，而我也只有你了，所以我們是不會寂寞的。』
確實這套說詞很有用，律者目光感到炙熱，他感受到內心情緒不太平穩。
儘管有著萬年強大的精神力，和韌性不摧的意志，終究面對這位特別之人多少有些動搖。
心湖上的漣漪呼應著，佚緋下意識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
感到對方矮小的身軀緊貼自己，律者猶豫幾秒後誠實回抱他。
律者是渴望這份擁抱，而佚緋也不猶豫為他付出。
「幸好，時間再久我終於找到你。」少年輕聲說著，感慨自己的感情從未被時間刷淡。
而佚緋抬頭對上他的眼，悶聲回答：『而再多時間我們也不會分離，因為我們是神祇，不是嗎？』
神祇沒有所謂的宿命，更不會有生命上受限，他們是倚存自身強大意識在活著。
比誰都還清楚答案的律者，用無語凝視回應對方。
對少年來說，唯有千萬年的時光才能補足過去遺憾，他和佚緋則擁有無限的未來時光。
那雙眼睫下所藏的含意，也只有『說書人』才能解讀在他沈默的答案。
＊＊
佚緋第一次走在世界之外，看似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並沒有太多驚喜。
許多故事的另一面忠實呈現在他眼前，而自己就像活在別人所說的劇情內。
但終究他並非主角，而是路人，所有一切彷彿與他無關，只是比以前更近點距離而已。
這世界沒有他所想的令人感動，也沒有過多的悲痛情緒。
唯一不同是，身旁多了另個人。
這個人與他共遊所有地方，使得未知、已知、預知的細節變得不一樣。
對佚緋來說，所有和律者在一起的情緒和快樂是珍貴的；對律者而言，那些和佚緋相處的歡樂與氛圍是等待許久的。
他們手牽著手，一步步踏近下個Horizon、也一次次拜訪下個故事。
原本如同絲線般的牽連，因為他們再次相遇，隨著時間日積月累，雙方的羈絆就像鎖扣般難以切斷。
目光所觸的事物讓人眼花繚亂，直到他們踏訪到某個世界之時，兩個人都停下腳步。
那是世界上最遙遠的地方，既是夢境也是現實。
層層白雪之下的塵埃，水平線之下的塵土。
迷夢，白色冰冷的銀雪，無盡頭的水平線，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地方。
一個男人站在白色的Horizon之上，白雪的踏地，泥層的立足，他就一直站在白雪之中，不停的默唸，同時等待誰到來。
美麗又脆弱的存在，冰冷又銳利的窒息，唯有Horizon白與藍的境界，世界的盡頭，無拘限的愛情，才能擁讓這個人佇立於此。
白色的世界、灰色的塵埃，以及落不完的雪。
佚緋和律者們發現這裡並非完全是人類世界，因為他是藉由執念所留下的強大意識。
少年被觸動到內心最深處，他完全無法想像除了佚緋以外還有人可以牽動自己，於是他率先走過去，認真且肅穆看著對方。
男人的身上有著冰冷的味道，漠然的距離感又有種吸引力。
他是溫如儒雅，和喣的就像冬日的暖風，帶著冷淡至極的口語，寒冰破碎的眼神一次次覆誦。
美麗冰冷、窒息一切的呼吸、溫柔弧度、充滿自信且帶著悲傷的笑容。
佚緋猶豫一會，最後決定跟隨律者的腳步走過去。
男人完全無視律者和佚緋，他依舊凝視遠方，望向很遠很遠的天空。
接著溫柔的口語傳入兩個人耳內，那是一句詞、也是愛的根本，更像是一首無止盡的詩歌。
『遠楓……遠楓、遠楓……』
聽見二字的律者楞了一會，他終於知道這男人是誰。
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這個人為了愛情選擇長大，卻又不難理解對方成為男人的原因。
唯有當自己成熟、無所畏懼、像大人之時才能承受更多愛情，而他選擇蛻變去承受苦難。
「連你都……如此渴望嗎？」少年悲痛說著，這句話的苦澀讓另個人不明白。
佚緋忍不住開口詢問：『小律，他看不見我們嗎？』
聽見孩子的詢問，律者才回神過來，他用平板無感情的聲音回答：「啊……是的，他早就死了。」
佚緋好奇看向律者，發現少年的眼眶已紅，於是他溫柔握住少年的手，明明雙方的掌心如此冰冷，卻又感到一絲溫度。
『他死了？……可是小律，我好像為認得他？只是我又忘記了他？』
律者的手用力一緊，忍不住抓痛佚緋，他沒意識到佚緋的緊張，只是悶聲回應：「也許是記得，但你現在確實是不記得。……緋緋，我們是神祇，而世界上太多東西容不得我們記住。」
『……。』
他抬頭看著男人，又低頭看看白如冰鏡的河面，接著看向律者。
佚緋似乎知道律者的感覺，因為這個男人跟自己長得非常像，只是某部分又截然不同。
他已經死去，而且死亡後還殘留在世界上，成為非人類的存在。
強大的意志和執著讓他變成像鬼魂，而口中所說的二字似乎是在呼喚他的愛人。
欲言又止，很想要說句『書言』卻想到這對〝非人類〞的他毫無意義。
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他想要拯救自己卻只能站在對方面前，聽著他一次次默唸名字。
『遠楓、遠楓……遠楓……』
那二字的名，是相當美麗的名字，似乎也沒有比自己更明白二字含意。
遙遠、久遠、永不凋零的紅色楓葉。
這時律者內心已經有了想法，他對佚緋說：「我們把他們守住吧？」
『……誰？把誰守住？』
少年蹲下來，伸手擦著濕潤頰邊，平靜告訴佚緋：「把他和他愛的人。」
孩子從頭到尾目光沒有離開過男人，聽見律者的建議他也只是似懂非懂。
看著彷彿下一刻被抹滅的薄弱身形，他感到心驚。
想到這抹幽靈依舊堅持站在鏡湖上，永不放棄的等待千年，到頭只為了一份愛情。
佚緋點點頭，他又忍不住詢問：『那我們的天父會將他給抹滅嗎？』
「不，時間不會的，他早已是恆久的存在。只是……我們得親手為他做點什麼，讓他更安然的存在，直到那個人到來。」
說到此，律者的聲音終於帶有顫音，裡頭包含著破裂啞聲。
這是他找到佚緋以來第一次無法堅持住情緒，畢竟這個男人跟佚緋一樣，早在好幾萬年也是他深愛的人之一。
只是沒想到過往的少年會選擇成為大人，並且還在遙遙無及的等待，等待一個不會回歸的愛人。
律者咬緊下唇在壓抑，他們緊握彼此的手，藉由神祇力量為他奉獻一份祝福。
為了讓他得到永久安息，也為了讓他更有機會不受外物影響，可以讓他安穩的等待下去，最後佚緋和律者打造冰鏡做的棺材。
指尖觸碰的光是美麗耀眼，內心感受是一份無助的脆弱，他們小心翼翼捧著脆弱的愛情，慢慢放入鏡棺內，悲痛的蓋上棺盒，最後是無聲禱告。
「……有日，你會等到的。」
聽著律者自言自語的話，孩子內心感到悲痛，他並不覺得律者說的是實話，只是一份善意謊言。
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內心的情緒滿腔的讓人無助，最後佚緋並沒有使用書言的力量，純粹用心語為他祝福和哀悼。
接著，幽幽無然沈入冰湖深處。
他們將這一份感情埋沒在冰冷寒淵下，讓男人所堅持的『永恆』給維持住。
有日，他們相信這個男人可以回歸於少年，接著他會和遠楓相遇，然後他們的愛情終於可以得到解脫，擁有不被時間給侵蝕的相愛。
他們是如此祈禱著，也只能相信著。
＊＊
這世界上唯有強大的意識是不被『時間』所拘束，而佚緋從頭到尾也只有見過這麼一次。
那是一份悲傷感情，是沈重到時間也無法摧毀的愛。
不懂『愛』為何物的佚緋第一次感受到震撼，內心有著無法言喻的悲痛外，就是憐惜律者。
因為到此時，他終於明白在洪流時光下拼命找尋自己的律者，是經歷多長久的孤寂。
他緊緊握住少年的手掌心，更死也不放的緊抓住。
「沒事了，緋緋。」
聽見律者溫柔的聲音，他稍稍撫平情緒，內心揪痛的難受感逐漸消散。
他感激自己有被少年找到，更為慶幸雙方都是神祇，唯有神祇是不受『時間』掌控。
畢竟『時間』過於殘酷，想要得到一份愛情卻如此艱難。
佚緋依舊是個孩子，儘管他不懂的愛，更不瞭解律者所說的愛人該如何扮演。
但是有了律者就不再孤獨，他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明白所謂的愛情，然後再度和律者相愛。
他如此堅信著。
也深信這是和律者再度相遇的原因，更是相守於永恆中的意義。
佚緋比誰都還感激天父，只有『累積的時間』會教導他所需所求的愛情。
創作內容
【Alice in Wonderland 】Chapter 114
『』第一部；虛謬之歌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