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開端,是和朋友聊天瞎扯臨時想到而蹦出的一句話:
「話說最近肚子有點痛欸。」
「你又喝牛奶啊?」
「前天那次是有喝啦,但這兩天沒喝也在痛。」
沒注意到朋友看我的視線,我扳著手指算了算,說:
「大概痛四天了吧?」
「四天?」
朋友突然壓低聲音,不過我倆平時聊天就這個調調,我點頭接續:
「而且是比較明顯的那種。要是連隱隱約約好像有點又好像不太痛的也算在內,大概半個月喔。」
「你他媽個白癡!去看醫生!」
「啊?剛在靠悲工作時不就說我又被塞翻譯──」
「去!看!醫!生!」
「報告是。」
我有種看到新訓時期的班長的感覺
※※※
在親戚的同事建議下,我來到文化路上的某間診所。
也許是因為還是早上的關係,診所內燈只開一半,但候診椅卻坐滿了人。原來這麼多人不用上班,而且還有明顯只是想來領藥的老害。
櫃台的護士是名中年發福的女性。從小到大對醫院和診所的記憶,也就只有牙助是正妹的可能性最高。
「妳好,我要掛號。」
「健保卡。」
阿姨接過卡片插進某種機器,頭也不抬說:
「你初診,那邊資料填一填。下一位。」
好一位效率至上的阿姨。
「……不過醫生的效率就不怎麼優了。」
我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說道。
話又說回來,這抱怨其實有著某種根本上的錯誤──
「所以只要這麼作就可以了」
「可是我還是不舒服。」
「這是因為藥吃下去還要時間才能發揮功效。」
「但還是不舒服啊。醫生,就不能多開幾天藥嗎?」
──我還以為來的是診所,原來是菜市場啊。看病還帶討價還價,真心服了這些老害。
醫生大大對不起,小弟我不知好歹膽敢抱怨您沒效率,請讓我獻上我的膝蓋。心底的我向診間五體投地。
「下一位。唔,初診嗎?請問哪裡不舒服?」
年邁的醫生笑得和藹。明明才剛被一位病人糾纏多凹幾天份的藥,卻只是喝杯水解渴就繼續看診。這份從容再次讓我感動到差點下跪──
「是腿沒力氣嗎?」
「呃……不好意思,不是。」
──我還真的下跪了。連忙坐回椅子,而醫生還是溫和地看著我,讓我想到電視上那些默默守望孫子的老爺爺。
「那麼是哪裡不舒服呢?」
「我從幾天前開始肚子痛……」
聽了我描述的症狀,醫生微笑著點頭:
「是腸胃炎呢。」
「呃,有那麼嚴重嗎?」
「嚴重?不不,天氣熱就容易吃壞肚子,這陣子特別流行。」
原來腸胃炎是感冒等級的病症啊?聽名字還以為多可怕──
「聽你說昨天拉肚子,這其實只是腸胃炎的其中一個症狀;還會發燒、嘔吐,併發脫水症狀,至今因為腸胃炎死掉的人超過一百多萬呢。」
──對不起腸胃炎大大我不該低估您。
「我幫你開好藥了,隔四個小時,飯前飯後吃都可以;覺得有好轉就可以停藥……嗯……」
「醫生?」
「喔、喔,抱歉,我在想這藥該開三天還是十四天……」
「三天就可以了。」
健保蟑螂的腐蝕性真可怕。
※※※
沒幾天又和朋友見面,聊到肚子痛的真相就是腸胃炎,他一副「果然是這樣」的表情點頭,接著又說:
「下次有問題就早點看醫生,想我當初研究所時不只腸胃炎還胃食道逆流,一整個月都在吃白吐司。」
「可以吃全麥吧?也比較健康啊。」
「你都腸胃炎了還吃高纖維促進腸胃蠕動?吃全麥拉更兇啦。」
「那我餐桌上的全麥土司該何去何從?」
朋友沉默一會,說:
「你不是有養烏龜?」
於是我家烏龜吃了三天的湯種全麥土司。
然後,也許是我的錯覺。
總覺得烏龜撕咬吐司時的眼神,有種在炫耀似的詭異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