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爐已不再竄出火苗，最後一點的火星也沒了，雨不知在什麼時候停的，肺腔裡全是燃燒的味道，雨水混著樹木的滋味從換氣窗順來。
溫度下降的很快，在火焰影響下還帶著些熱度的空間抵擋不過冬日寒風，空調只開了換氣的地下室除了乾燥的空氣跟以往不同，那稍微暖起來的溫度逐漸趨於平緩後，只剩絲絲涼意。
降溫過的金爐並不燙手，他把爐裡已經燒的看不出原樣的混雜物倒在帆布上抱起來，把爐子跟布包一起帶上外面，因為下過雨的地還有些泥濘，這兩樣就先暫時放在屋外的迴廊。
嚴謹蕭從花園裡一處種有不少樹的地方，拿起鐵鍬挖掉園藝商在小樹林旁邊栽植的兩叢花，開始往下挖洞。
通常情況泥土並不好挖，普通人甚至很難挖出一個足夠深入且寬廣的土坑，但是嚴謹蕭除了速度不快，挖的卻十分輕鬆，鏟子一下去就可以切開跟布丁一樣柔軟的泥土，不用半小時就挖好足夠深的洞。
他把帆布袋裡的東西到進去，又鏟了泥土讓那些東西混合到看不出問題，最後才放入了唯一完整沒被燒掉的布偶熊，那是抹布的玩具，她小時候還會抱著睡。
早上時嚴謹蕭在情緒恢復後立即處理了殘留問題，他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直到這個布偶隨著小樹移植上去，洞口縫隙被泥土掩蓋，鮮黃色的玩具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他才知道其實是不行的。
沒有人能為親人的離去而不感到悲傷。
另一邊因為嚴總裁專人快遞不得不提早結束休假的秘書收到了吳黛玉的簡訊，早上跟女孩說的也並不全是假話，她今天下午要去看住院的吳彥勳，而且她本來就做不到一整天和人膩在床上，無論她多想睡覺也不會是這種休息方式。
陳皓文基本是遵守交通法的人，因為往常開車時載的是嚴總裁，無論是專業性還是守法的公民心裡，她完全不希望開車因為看手機發生意外，而且她只是輕度網路成癮患者，更多時候想的是只要不顯示已讀就可以裝作沒看見的偷懶心態。
所以她看見訊息不是總裁而是帶病中的同事，基本就當沒看見。早餐只吃了得來速，她覺得現在能吃下一頭——
牛是吃不到了。
陳皓文沒有停車，在她的想法裡自己罰錢或出車禍都無所謂，不是嚴謹蕭就好，所以她伸手接起通話，吳彥勳的聲音原本就有些秀氣斯文，生病後整個虛弱到有些快要沒氣的模樣：「你不要來醫院，我正在辦理出院手續。」
「幹嘛？」陳皓文皺眉，「你病好了？」
「還沒，所以我之後會待在家裡休息，你別來看我。」
「你病沒好出院幹嘛？」
「……我不知道……你等一下。」吳彥勳挺下，感覺起來像是在跟旁人說話，距離有點遠，陳皓文聽不出他們在談什麼，也不感興趣，於是把手機開擴音放在儀表板上方，大約一分鐘後聲音又再度響起來，「可能不能出院了。」
「為甚麼？」她猜測道：「流感隔離？」
「我不是流感，但是隔壁病房的有一位是流感患者，他們剛才還問我接觸過的人有誰。」吳彥勳哈了一聲，「誰會來看我。」
「我本來會去的。」陳皓文準備點頭又意識到對方看不到，也許是女性的直覺，她重複問了一次剛才的問題：「怎麼突然要出院？」
「親愛的，我之前確診只是二次感冒和腸胃炎，真正流感的人卻一直被送進來，我還待在這裡幹嘛？」吳彥勳諷刺的笑，「看，這不就因為隔壁一個流感我就可能出問題嗎？」
陳皓文沒理會對方的諷刺，「說真話，你知道現在新聞對於流感的報導大多都是呼籲勤洗手戴口罩這些沒用的事情，誰能注意到現在是需要嚴重到隔離人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哈，你來就知道了，新聞哪能信，最近不是在造神和吵貪污嗎。」
陳皓文聽到貪污就知道對方的消息恐怕停在四天前，現在已經變成食品公司的食安問題，和製藥場使用過期原料製造的藥品被查出但已經引進台灣投入市場的新聞，她把車開到可以臨停的路邊，手伸到後座拿出提包裡的筆電，「你這幾天有上網？」
「有，除了睡覺吃飯打針以外都在練等。」
簡單來說就是在玩遊戲。
「……網路沒有類似的發文，更沒有什麼天佑台灣、祈禱之類的，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嚴重，不該這麼平靜。」
「……外網呢？」
「正在看。」陳皓文找了美國時報等網站，又從當地社群平台搜尋了關鍵字，「一樣……不，我找到幾個，但不確定。」
「什麼？」
陳皓文反問：「你知道睡美人症嗎？」
「聽過，跟我們討論的有什麼關係？」
「我看到的資料上有十一名在上周昏迷不醒，病因不明而被誤以為睡美人症的人死了，他們曾經都因流感住院。」她停了停，讓對方有足夠的時間消化，「且兩週前流感的死亡人數在統計下看來很正常，但從病發到死亡的數字很奇怪，太短了，你覺得是因為抗藥性，還是衰弱的太快？以前的流感有這樣嗎？」陳皓文忽然停下來，她覺得自己的猜測過於誇張，「在睡美人狀態去世的都曾是因為流感就醫的人，我不確定是否是誤診，還是痊癒出院。」
「……。」
「這還是有被周圍親朋好友發出來的人數，你能聯想到什麼嗎？」
「……隔壁小屁孩自從住院後從沒醒來，足夠嗎？」
「足夠了。」陳皓文又開始搜尋起最近昏迷不醒的病人，然而效果並不好，「這件事我們只能保護自己不要接近他們……你可以考慮洗個酒精澡消毒，但也許並不是輿論控制呢？人總會自己嚇自己。」或是注意到的人，為了避免群眾恐慌等等而沒發布消息，「說不定只是普通的急救不治，流感有疫苗不代表零死亡。」
「這話你自己信嗎？」吳彥勳想的很快，馬上接道，「那十一人是最近死的嗎？」
「正確，而且兩個昨晚半夜，九個應該是凌晨到早上這段瞬間，沒有更詳細的資料，但差不多。」
「問你，以前H1N1也是這樣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特工，但這可能是新流感，暫時沒疫苗的那種吧。」
「……好想回家啊。」
陳皓文想到那位宅男離開家的痛苦，揉了揉太陽穴說同情的說：「說實話，如果真的是新流感或是其他變種的病毒，我不可能幫你走關係。」
「我當然知道，但醫院的氣氛真的很糟，你看過就知道，不會讓妳跑關係，我自己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回家。」
不，她的意思並不是跑關係可能惹出的問題，而是與疑似患者可能接觸過的人，出院本身影響就很大，他會在路上又接觸多少人？
「先轉VIP病房吧，那裡人少。」陳皓文覺得當初要對方進醫院的自己有責任，雖然不去看病的話上吐下泄又會造成嚴重脫水，她嘆口氣安慰道，「等下幫你找個看護，轉病房後告訴我。別多想，總不會跟SARS一樣。」
吳彥勳沒有拒絕看護，他不知道得在這裏待多久，有個人陪他打遊戲也不錯，「烏鴉嘴，我先掛了。」
陳皓文二度嘆氣，拿起手機登錄社交平台的分號，把剛剛查到的資料連結與截圖，和兩個禮拜內流感的新聞和她所能得到算是最新的住院率，一起發在民間的疾病傳染防治社團，附上吳彥勳的親身經歷——然而她最終沒有發送。
如果有人看到而不去醫院怎麼辦？她並非醫療業的專業人士更沒辦法做出詳細的應對方案，人心是最難猜測的，無論是湧進醫院還是諱疾忌醫都不行。再或者，這個猜測本身就是錯誤的怎麼辦？
陳皓文最後把內文刪減後發給好友同事，以及她又神隱老闆，這可能就是她能做到最多的。
正在洗頭沖掉染髮劑的嚴謹蕭動作停了下來，因為手機被放在一樓客桌上，他人在二樓洗手間，而他居然聽見了手機微弱的震動提醒。
聽力比以前好很多，顯而易見的。只是不清楚耳朵的型態會不會影響到，也許貓耳狀態下能聽的更遠，畢竟器官外型不同，對於聲音的處理也許也會不同。
等一下要查查看貓的特徵與能力，跟身體狀況做個對比，好清楚自身能力的變化，也許還需要往大型貓科那邊查，人類的體型如果擁有了貓科動物的能力，他以前所擁有關於貓咪的知識常識顯然是不夠的。
重複兩次後殘留的染劑洗的差不多，他關掉嘩啦響的蓮蓬頭，隨意用毛巾將頭髮擦到半乾，嚴謹蕭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居然忘記吹風機，只好肩膀披著浴巾接頭髮上掉下的水珠，幸好頭髮短乾的快。
他滿意的看著鏡子裡黑髮黑眼的自己，除了需要口罩或眼鏡稍微遮住這張變年輕的臉，其他看起來還不錯。
潮濕糾結的髮絲掉在額前，他吹了口氣，浸透水份的頭髮有些重量，被吹過也只是輕輕動了動。
因為尾巴長的位置非常符合人體工學但一點也不方便，穿褲子變成很麻煩的一件事，襯衫也因為二次開啟生長的身體而繃緊不合身，所以他赤裸著上半身，只穿一條內褲，而且因為尾巴，內褲的腰帶甚至繫不到正常位置，只能卡在尾巴根部下面的股溝上。
跟舔手抓尾巴的習慣一樣，身體多少受到了動物習性的影響，例如他現在就不太想穿衣服，布料摩擦皮膚的感覺太拘束，嚴謹蕭看到手機桌布上抹布穿西裝小領結的模樣，跨越時空體會到她當時的不爽，他居然能把衣服穿上去。
嚴謹蕭滑開手機的訊息提醒，印入眼的是陳秘書的簡訊，內容跟時常流竄群組的假資訊沒兩樣，像是危言聳聽的劣質詐騙。
但這是由總是一本正經的陳皓文所發，還是對方自己思考推測後才決定通知，他相信受到這則訊息的人多數可能會覺得陳皓文想太多，但行事上還是會小心點的態度，畢竟沒人想得流感。
方向大致對了，嚴謹蕭想，陳皓文畢竟沒有更多可以知道消息的管道，能注意到這些足以體現這名女性的機敏。
嚴謹蕭打開書房電腦主機，快速擬了一份檔文件傳給了今天應該是沒有休假的副秘書，他不知道對方要用多久，但是他還在郵件上附加了半個小時搞定的留言，相信不會太慢。
他給自己泡了一大杯牛奶，把冷凍的速食水餃加熱了三十多顆，邊吃邊對著銀幕看，咀嚼的同時敲打鍵盤的手也沒停下來。
副秘書回傳的很快，他檢查一遍沒問題後列印出來，蓋章再掃描給陳秘書，備註了加薪兩個字。
命苦的陳秘書想吐血。
TBC
※次元門重新啟動，我回來啦～
創作內容
《如何順毛你的貓》05.2
耽美長篇│如何順毛你的貓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