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一個王。他是一個群部落的領袖,這位王領導許多部落領袖管理了眾多事情、幫他的子民們處理了大小事。當村民的家失火了,他端出自己家的石料木材,囑咐建築匠人蓋一棟屋子給村民;當村民因農作歉收,他拿出本是為自己皇族儲備的糧食,分發給他的子民們;當孩子的父母因戰亂或重病逝世,他就毅然決然扶養起這些孩子。這位王啊,沒留什麼給自己,但凡他所擁有的,都奉獻出來給他的眾百姓們。他,是貧窮的王,但他過得很快樂。」
我的母親是牧師,也是部落的文史工作者。他常常需要採集故事,我從小也聽了不少故事長大的。
「為什麼這個王這麼窮?會不會太沒經濟頭腦了?」國中時的我問。
「在以前的年代,部落裡的人都必須看天吃飯。我們現今建構的經濟世界,不一定適用在那個時代。」我母親回。
「可是王權至上,怎麼可能把自己弄得這麼窮?光是徵收貢物和子民收穫的莊稼,就不少了吧?」我真的覺得很不合理。
「你知道王權的意義嗎?」
「王權不就是以上對下、治理的權勢嗎?然後這樣的方式導致權力鬥爭、改朝換代。」
「那是你看了其他文化,他們對王權的詮釋。但在原住民族的文化裡面,王權的意義並不一樣。」
「是有哪些不同嗎?」
「歷代部落的王、歷代的頭目,他們認為君權神授,君王是被天選的管理者、也是那個部族祝福的源頭,責任很重,因此每一個權柄的行使都很慎重。如果王權是用來自我滿足,就是玷污了上天賜予的權柄。」
「可是為什麼也有耳聞頭目濫權?」我問。
「那是因為他們把自己的利益擺在第一位。並且,認為一切權力的行使都是理所當然,這些昏君就一步一步把君權神授的使命玷污了,祝福的源頭就變成咒詛的源頭。這樣加總下來,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我母親繼續說:「王位是充滿危機的位置,不單單是指面對內憂外患而言。更多的危機,是來自君王本身能不能自處,能不能隨時保有剛強的心靈。一旦心中開始墮落、變節,這個破壞的力道足以讓一個部落毀於一旦。」
「那為什麼故事裡面的王,要把自己搞到那麼窮?」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只是把他的子民視如己出,應該說,他非常非常愛他的子民。他意識到自己的身分,所以義無反顧。在他人眼裡,這樣的行為或許真的很蠢,但卻是真實把王權給彰顯出來。」
我曾經真的認為那樣的行為蠢笨至極,因為在弱肉強食的年代,這樣的品行或許只能活在神話裡面吧?
然而,愈發到長大後,我發現當我們對一個人、一件事物、一個族群喜愛到一個程度,我們會開始自我犧牲戀愛成就他人。犧牲時間、犧牲金錢、犧牲精神......我們犧牲了許多事情,只為了看到所愛之人的幸福。當然,美好的關係常常是雙向的犧牲、彼此的委身。可是,每一段關係裡面,總得有人去當那個美好循環的起頭。
王之所以神授為王,是因為他的先天使命,是成為那個善循環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