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賀琬君像是瘋了一樣在這完全漆黑的樹林裡拔腿狂奔。
她丟棄了所有可能拖慢她速度的裝備,身上只留下一把手槍以及一把軍用小刀,不斷朝著光源處奔去。
那裡是裝甲車,只要到那裡就安全了,賀琬君這樣想著,即使無論心肺還是下半身的肌肉都在不斷抗議,但她還是強行加速奔跑下去。
然而後方的腳步聲卻似乎在嘲笑著她身為人的極限,不斷朝她逼近。
作為無論體力還是爆發力,在部隊裡都是數一數二,甚至勝過絕大多數同期男性的賀琬君,此時也不由得恐慌起來。
在追她的東西,肯定不是人。
不過實際上是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就是了,畢竟剛才戰鬥的時候也是一團混亂,根本看不清敵方的真面目。
加上敵方能在黑暗中不藉任何光源照明就精準偷襲她們的小隊,並且見人就殺,絲毫不給溝通的餘地,這也絕對不會是長江解放軍會做的事情。
最讓她感到恐怖的是那完全無法透過第六感感知到的威脅性。
一般來說不管是面對猛獸還是敵人,如果對方有那個意思想要攻擊自己,勢必會散發一種無形的殺意,賀琬君對這種頭皮發麻的特殊知覺很敏感,然而這次的行動裡,敵人卻沒有給予她那種可能會遭到攻擊前的預兆。
如此毫無機質、徹底冰冷的殺戮,讓她恐懼到了喪失理智的程度。
很快的,裝甲車的燈光出現在了眼前,那孤零零的車頭燈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到如此安心過……
──「磅!」
一聲巨響打碎了她的希望,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裝甲車的引擎蓋上,車頭燈立刻粉碎,這讓賀琬君差點叫出聲來,但還是最終因為喘不上氣而作罷,轉身跑向另一個方向。
敵人到底預測到了什麼程度?為什麼不管逃向哪裡總會有敵人攔路殺出,就像早就已經算計好並埋伏著準備偷襲一樣。
賀琬君感覺到臉頰濕濕熱熱的,明明過去都被隊友稱為比男人還像男人的老兵,此時卻像個小女孩邊跑邊哭著。
忽然間,腳下一個踩空,緊接著就是失重的感覺襲來,賀琬君情急之下伸手到處亂抓,但卻只抓到些許纖細的樹枝樹葉,對於停止下落絲毫沒有任何幫助。
在純粹的黑暗中下落是多麼令人感到恐怖的事情,如果沒有體驗過的人應該很難理解,不過幸運的是這個坑洞大概也就只有數米深,賀琬君一下子就摔到了底部。
「喀啦!」
不幸的是她的著地姿勢不正確,腳腕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
第一秒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聽著聲音冷汗直冒,緊接著那種戰場上受傷的熟悉劇痛一下子襲上了腦門,將她的思緒全部吹飛。
那種連想要放聲大叫大哭都沒有辦法的劇痛,除了幾年前被子彈打到,還有十幾年前分娩那個時候,就再也沒體驗過了。
不過她也很清楚,如果沒有馬上處理,之後會很麻煩。
於是當她意緩過氣來,就立刻把腳腕放在了身體下方,用體重壓了上去。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賀琬君差點暈了或去,但她強硬地支撐住了自己的意識,抱緊傷腳的小腿處,蜷縮成一團。
她看向洞口的一片漆黑,心裡思考著如果這個時候被敵人找到的話就徹底完了。
她並不想看著自己的死亡到來,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她依然死死盯著洞口。
或許是內心裡還抱持著一絲希望,覺得如過自己一直看著洞口,大概就不會被抓到吧;抑或是認為反正自己都快死了,死前看清楚敵人長什麼樣子也好。
就這樣她待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腦子裡也完全放空,讓恐懼與不安徹底洗禮自己全身。
然而過了許久,敵人都沒有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不耐煩了,賀琬君已經停止運作了大腦重新放出了訊號,將視線移開了那個駭人的黑暗深淵。
不過此時身處深淵的,應該是自己才對。賀琬君在心裡吐槽自己一下,放棄了繼續觀望洞口的行為,開始打量起了自身的處境。
伸手觸碰了下周遭,很明顯這個洞窟非常狹小,讓她這個個頭不算大的女性雙手平展都辦不到,同時洞壁是垂直的,自己腳下還有身上也有樹葉、樹枝以及草皮,明顯是刻意掩飾這個洞窟的。
大概是哪個當地的獵戶設置用來捕野獸的陷阱吧。
如此一來,賀琬君心裡忽然開始湧現一股感謝上天的情緒,至少祂沒有讓那名獵戶在洞底插滿尖銳的木棒。
在心跳還有呼吸都趨於穩定之後,賀琬君脫下了上衣,把手槍的備用彈匣退掉子彈放在腳邊,忍受著疼痛固定了受傷的腳踝,坐起了身體靠在洞壁之上,一邊將手槍上膛放在觸手可及之處。
再怎麼說,即使明知下場是死亡,在死之前也要拖一兩個墊背的。
賀琬君這樣想著,摸了摸褲子的口袋,拿出了一張照片。
雖然看不到,但賀琬君輕輕吻了下照片,把它放在了胸口。
那是她丈夫還有雙胞胎兒子們的照片。
雖然已經是很老的照片了,照片裡的孩子現在都已經在江蘇上了大學,老早就已經不是那影像裡的小孩子。
當初在把這張照片印出來的時候,甚至也被兒子們笑過,都已經什麼年代了還在用紙張保存圖片,但賀琬君樂意,也就沒跟他們計較。
溫韾時間過去,賀琬君再次確認的洞口,敵兵依然沒有追過來的跡象,於是她開啟了因為受到干擾無法連上網路的行動裝置。
此時的行動裝置只剩下本機保存功能,無法上傳備份,但為了為後續的援兵或調查人員能有個頭緒,賀琬君決定把所有事情全都記錄下來。
下午五點十七分,本小隊出發前往任務指定目標,與浙-勇第748小隊一起合作,將盤據在樹林的敵人剿滅。
下午六點時三分抵達目的地,由於天色未暗,根據情報敵人不會進行活動,因此只能在原地等待。
下午七點十分,探測雷達有所反應,本小隊與748小隊分頭展開行動,進入樹林追捕具有潛在威脅的敵人。
下午七點二十七分,748小隊與本隊失聯,但沒有聽到槍響,推測748小隊並無進入戰鬥,當時懷疑可能是對方設備出現問題。
下午七點四十五分,本小隊遭到襲擊,在前方探路的隊員陳勇遭到不知名物體襲擊,被踢飛手中的槍,雙手骨折,無法戰鬥,因此本小隊決定展時撤退。
下午七點五十二分,敵方開始發動總攻擊,我方起初還未發現,如果不是我提議走數木較少的空曠路線,我們甚至沒有反擊的機會就已經全軍覆沒。
敵方的本體是什麼依然不明,但能夠高速移動,暫且稱為「黑影」,黑影的高度大概半個人高,似乎是以四足奔跑,體型大小並沒有一定標準,經交戰後初步判定敵人具有高度智慧,但無法與他們溝通。
在交戰中我方也擊中了部分的黑影,雖然不知道是否斃命,但能確認的事情是對方有因此而失去行動能力。
黑影是群體行動,並且疑似能使用槍械,本小隊有一名作戰人員就是在被黑影奪槍之後遭到擊斃,尚不確定是巧合還是敵方確實具備使用戰鬥步槍的知識,但請務必小心。
除此之外,黑影也具備相當恐怖的肉搏能力,能直接擊碎人類的骨頭。
下午八點,本小隊已經損失五名人員,包括本人在內的三名部隊成員試圖前往裝甲車停放處逃離戰區。
下午八點四分,被追擊的同時遭到敵人半路奇襲,黃婕當場身亡,與另一人郭淮剛失散,郭淮剛下落不明,推測可能也已經遭到黑影毒手。
下午八點十分,我逃向了裝甲車,但裝甲車停放處遭到黑影捷足先登,破壞了車燈;為避免受到兩面夾擊,我朝另一個方向逃離,並且最終落入當地獵戶設置的陷阱內,右腿嚴重扭傷,疑似骨折。
下午八點三十七分,最後紀錄,中華聯合軍浙江軍團,浙-忠第611號小隊隊長,賀琬君上尉,如果我沒能活著回去,請將此紀錄交給後續接手人員,以上。
賀琬君關閉了記錄介面,打開了照片圖庫,把唯一一張存檔在本機的照片調閱出來,與手中的紙張重合。
「抱歉,德彥、德勤,媽媽……可能回不了家了。」
賀琬君低聲說著,再也忍不住情緒,哭了起來。
明明德彥這個周末就要過生日了。
明明德勤交了一個女朋友,說要帶回家給我看看。
明明丈夫說了這次任務結束就要好好慶祝一下結婚三十周年這個大日子。
明明……自己還不想死……。
為什麼是自己,到底為什麼。
賀琬君哭著,忽然「啪答」一聲,一陣冰涼由後頸襲向全身;賀琬君馬上停止了哭泣往上方洞口看了過去,以為敵人已經發現她了,自己的人生即將結束。
不過死亡並沒有如期而至,到來的只有第二滴水砸在了她的臉上。
然後就是第三、第四、第五滴。
逐漸演變成了滂沱大雨。
賀琬君暫時安下了心,不過荒郊野外晚間的冷雨,這樣淋著也很難受,何況她的上衣已經被拿來固定腳踝,此時身上只穿了件運動內衣,沒過幾分就鐘就冷得不得了。
這下好了,死於受傷、死於敵人之手也就算了,現在還有機會死於失溫。
如果當初沒有丟掉裝備就好了,記得裡面還有條發熱毯。
不過那種發熱毯在這種會積水的洞裡能發揮多少作用也很讓人懷疑就是了,更何況如果沒丟掉那些東西,可能自己也會像隊友一樣慘死在路上了。
賀琬君抱緊身體,牙齒打顫著,竭盡所能將地面上那些本來用來偽裝的草皮、樹枝等往自己身上遮蓋。
意外的這些偽裝還起到了些許保暖作用,賀琬君一下子放鬆下來,緊繃的神經也終於到了盡頭,就這樣縮在洞窟一角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裡那種處於戰場的緊張的情緒終於重新喚醒了賀琬君,她顫抖著睜開眼睛,腦子昏昏沉沉地非常難受,腳踝的劇痛以及屁股高度的冰冷積水將她從溫柔的夢鄉裡拖回現實。
「欸……我……睡著了?」
在戰場上還能睡得那麼沉,賀琬君這輩子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
「咳咳……」
喉嚨一陣發癢,不自覺地咳了幾聲,想要把身上的樹葉草皮推開,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腳異常沉重。
「不好……發燒了……」
賀琬君對這種創傷性的發燒很有經驗,不過之前絕大多數都有隊友幫助,但此時卻是孤身一人。
「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不對,我們早就封鎖附近地區了,不會有人來的……可惡……」
本來想著看如果有獵人例行性每日來檢查自己設下的陷阱的話,或許就能得到救援,但很明顯如果打從一開始就封鎖附近地區的話,就只能靠自己了。
賀琬君看向上方的洞口,透過天空的顏色還有光照在洞口那種溫暖的感覺,判斷出現在應該是黎明時分,也就是說自己已經挺過了最難熬的時間點,黑影在白天是不會行動的,現在出去一定是最安全的時機。
儘管有點麻煩,不過洞穴的深度沒有想像中深,賀琬君竭盡所能,想起了過去在作為新兵時所受的各種野戰訓練,手腳並用一點一點地往口爬了出去。
當她把自己的頭探出地底,看到了日出的太陽時,內心裡激昂的情緒簡直要從胸口滿溢出來。
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黎明時分的陽光有多麼溫暖。
「突──」
賀琬君的身體忽然受到了激烈的衝擊,好不容易綻放的笑容消失了,一口血哇地吐了出來。
低頭看向了肚子,那裡不知何時已經被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
她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到了敵人的真面目,然而這敵人真正的姿態,卻讓她更為驚愕。
然後她朝後方倒了下去,保持著眼睛圓睜的狀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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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時千河:兩個月了耶,又跟各位讀者見面了
立華咲奈:是啊!
時千河:說起來新的篇章這名稱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啊......無法預測接下來的內容倒底是啥
立華咲奈:這大概就是作者的本意吧,看來作者中二病也終於發作了呢!(燦笑
時千河:作者不是......碩士都畢業了嗎?
豪摩:哦你們兩個在這裡啊?跟我過來,你們有任務要處理了!
時千河:下周,布蕾思之城第六卷--作為鏡面的界線(上):重逢,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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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大家好久不見 這裡是亞達六十七
兩個月轉瞬即逝,不知道大家過得如何呢?
我這邊的話是順利畢業了
但找工作還是不順利
尤其是幹你川普導致我們外國人現在很難留下來工作磨練(覺得難受
不管這些了
總之離開學校之後時間忽然變有夠多
在上研究所以前都沒覺得時間有這麼多過
真的有夠詭異(被研究所的密集課程調教到都變M了
總之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構思並創作
對我來說也是好事
這禮拜更新的序章,大家覺得如何呢
同時也可以盡量猜那些正體不明的黑影到底是什麼碗糕喔
為了避免千葉篇那種長到嚇死人的序章
這次我做了縝密的規畫還有依靠著我強大的自制能力
成功讓序章變得短小精悍
在提供充足資訊的同時也挖個夠深的坑
繼續誇獎我也可以喔(X
總之,兩個月過去,我的讀者還剩多少呢?(再次覺得難受
還請各位多多支持布蕾思之城
接下來六個月也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閱讀完畢之後別忘了給我一個GP或在下方留言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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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下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