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中有著無數的階層,每一個階層內都有著無數的墓碑與花朵,位於塔內的花海本身就是一座墓碑,猶如螺旋一般不斷往上蔓延的梯子上響徹著一道又一道的腳步聲,亞伯特背著雙眼都見不到的尤娜不斷往上攀爬,只因尤娜說了一句她想感受自己的終點。
「尤娜,現在到了第十層了喔。」
亞伯特將茉伊拉留在塔底下並背著體重略輕的尤娜一步步的踏上階梯,經過一層又一層的墓園使亞伯特感到十分的感傷,但是他不想讓尤娜感受到自己的感傷,因此他故做出非常鎮定的神態。
「嗯......」
不再有多餘的力氣說話的尤娜淡淡的回了一聲,像是在說我知道了,謝謝一般的聲音聽在亞伯特耳裡格外的刺痛,那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釘子一樣,一根又一根的釘入亞伯特的心中,那份沉重與疼痛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
「尤娜,你還記得我曾怎麼看妳的嗎?」
被深深刺痛的亞伯特開始想起有關於以前的事情,那是許久以前正在發生的事情,或許是正在離別之前的緣故也說不定,亞伯特非常想將自己所想的一切告訴尤娜。
「嗯......」
亞伯特在聽聞尤娜平淡的反映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像是滔滔不絕的河水一般接連開始說起自己所想的一切。
「當時我稱妳為臭婊子,自以為是的我認為妳就是那樣的人,雖然有些遲了,但是我希望妳能原諒我。」
「嗯......」
「最早的我根本就沒有陪伴自己的人,從我有意識以來,父母都不再我的身邊,他們忙著工作,我總是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傭人們也對於我這個大少爺十分的疏遠,於是我總是獨自窩在書房裡讀書。」
「我曾認為這樣的自己很了不起,認為自己非常聰明,什麼都懂,沒有什麼是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但這都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畢竟什麼都懂的人是不會有那麼愚蠢的想法的。」
「嗯......」
「所以當我遇見妳時我覺得妳是個非常可悲的人,做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鬧得好像自己真的很慘一樣,但這是因為當時的我並不完全了解妳,更不能去體會妳所受到的痛苦,現在去回想就覺得真厭惡當時的自己,那完全就是現在的自己所厭惡的人。」
「嗯......」
「就是因為那些理由我才將妳稱做臭婊子,而當時的我也很清楚妳會因為這個而暴怒,但我還是說了出口,導致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關係就非常的糟糕,在稍早以前我還覺得那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但是聽過妳的想法以後我覺得我們似乎都有點問題,當時的我們都太不成熟了。」
「嗯......」
「在那之後的會面我幾乎都看不到妳,那時我還暗自覺得非常爽快,然後在冥冥之中遇見了那名男子,一開始遇見他時我認為他非常成熟穩重,直到我知道他愛上了一個平民少女。」
「嗯......」
「當時的我覺得人不可能反抗環境,會愛上一個平民女性的他非常愚蠢,因此我辱罵了他許多次,但他每一次都不為此生氣,反而溫和的與我說許多當時的我所無法理解的話語,要是現在的我在場,絕對會賞過去的自己一個大巴掌吧。」
「在聽說他要私奔時其實我覺得他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因為那只有受不完的罪,一點好處都沒有,至少當時的我是那麼認為的,誰叫我當時連正因為愛才要再一起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嗯......」
「但是他仍然將我稱做朋友這一點其實令當時的我有些開心,當時我覺得就算他很愚蠢也願意稱自己為朋友,竟然如此完全不幫助他似乎有點無情,因此我才逐漸開始協助他私奔的準備,但是當時的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舉動會使我自己有些改變,更沒有意識到另一邊會有一個被我稱做臭婊子的人在幫忙,現在想想那些或許都是在冥冥之中就註定好的也說不定。」
「嗯......」
「經過了許多事情後我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也意識到自己多麼在乎這位把我稱做朋友的人,在他離開之後我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我還記得當時被妳安慰的我顯得有多麼愚笨,但是我非常慶幸當時妳有來替我擦拭淚水並傾聽我的感受。」
「嗯......」
「但我並不討厭那樣,自那以後我才逐漸理解了屬於妳的痛苦,於是我收起了那個不尊重人的稱呼,開始試著去更加了解妳,過程中不知不覺的就愛上妳了......到現在為止都還是如此。」
「......」
「到達30層頂層了喔,尤娜。」
亞伯特緊咬著流出紅色血珠的嘴角,他知道位於身後的尤娜已經閉上了雙眼,停下了心跳,不在吸著這個世界的空氣,但他仍然開口對著尤娜說著話語,就算不可能會有人對他的話語有所回覆也一樣。
「真是漂亮的景色呢,是吧?」
映入亞伯特眼前的景色十分的美麗,精緻的石頭階梯前是一座開滿花朵的石頭平台,一座精美無比的圓形窗面豎立在最前方,從內部望出去可以看見整座崔德米亞與滿滿的花海和一片寂靜的夜空。
「其實我根本不想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但是為了妳我會努力的,只要是妳所希望的我都想替妳達成,不然我真的沒有什麼直得讓妳喜歡的地方。」
周遭的花海中僅有幾塊墓碑,作為最頂樓的此處光是要爬上來就十分的麻煩,幾乎沒有人會選擇此處當作自己死後的安身之處,除此之外一方面也是這裡的價錢特別的高昂,但是這些對於亞伯特而言根本都無關緊要。
「妳很喜歡看著天空的朝夕變化對吧?這裡可以讓妳安心的看著天空的變化,還能俯望到整片的花海,我相信妳會喜歡的。」
亞伯特往前踏上了平台,站到了建築物內部的制高點並透過窗面往外俯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與沒有燈光的街道,看著就格外的孤獨,彷彿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似的景色。
「真的很對不起,我只能為妳做到這些,救不了妳的我真的很無能,要是妳喜歡上的人是能夠拯救妳的人就好了,就像是那些童話故事一樣。」
亞伯特一邊開口說著話語一邊緩慢的流出了淚珠,實在忍不住悲傷的他獨自的哭了起來,此時不會有人來安慰他,也不會有人來告訴他別哭了,更不會有人跟著他一起哭泣,因為那個本會陪伴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邊。
「妳也真是任性呢,明明是個魔法師卻專職料理,明明是伊萬斯家族的人卻不當大法師,明明是我的未婚妻卻不繼續陪伴我,真的是個任性的傢伙。」
「但是我喜歡妳,我愛妳,我想和妳一直再一起,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想和妳再一起,但是妳卻丟下了我獨自離開了。」
「......這麼說妳確實是臭婊子啊,奪走了我的心,卻不再我身旁陪伴,反而帶著我的心跑走了......難道這還不夠可惡嗎......?那到底要什麼樣的行為才能被稱之為可惡?」
「我不求妳把那些還給我,但是我想知道,我很想知道啊!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費的,這段時光我非常的幸福,對妳來說也是如此吧?」
亞伯特的聲音在連綿不絕的話語中逐漸沙啞了起來,過了不曉得多久之後亞伯特孤獨的身影逐漸抬起了頭,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天花板低聲的念了最後一句話語。
「尤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