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約莫五秒,空間內凝出兩隻黑蝙蝠。
(砰、砰。)
果不其然,全都被閃掉了。
「嘖。」
實夏樹果斷收回槍枝,從腰間拔出長劍,在一隻蝙蝠從右側襲來的瞬間退開回刺,利刃恰好穿過對方。
左大腿忽然一陣劇痛。
他悶哼一聲,匕首割過咬住大腿的敵人。
兩隻怪物,也都化作黑色粒子消失了。
左大腿的幻痛逐漸散去。
實夏樹把匕首插回腰側皮袋,抽出另一把稍短的長劍,戒備四周。
驀地,餘光瞥見左後方多出一道影子,一隻剛現形的尖角黑狼直接撲了過來。
「嗷嗚——」
「什⋯⋯」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動作了。
(鏗!)
(噗滋。)
他愣了一下,無法理解剛才為什麼自己會那麼自然地反擊偷襲的敵人,回過神後才驚覺自己的左劍已彈開黑狼的爪牙,身子順勢反轉,右手借力刺出長劍,精準穿過了黑狼的側頸。
『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用劍啊?』怎會覺得自己好熟悉,而且手持雙劍更順手?
實夏樹按捺不解地站回正中央。
吳德最後卡關解決不了的虛擬怪物,自己竟然很莫名其妙地、輕鬆地消滅它了。
現在才一分半左右吧?他深呼吸一口氣。
但是接下來的黑色巨熊,不好解決。
右前方出現了目標物,可對方並沒有馬上撲過來,而是戒備地在一定距離外踱步。
『這隻用槍射比較好,但它似乎在等我換武器時露出破綻。』
「算了,還是拿劍好了。」他喃喃自語。
沒記錯的話,之前在其他國家爆發的混沌災害,從衍生的次元裂隙跑出來的怪物,貌似都不怕槍砲彈藥的樣子,反而是倖存的士兵有提到冷兵器較能反擊保命。
「啊!」
就在思緒飄走的那瞬間,黑熊撲了過來。
實夏樹慌張擋下敵人的右熊掌,近距離看到那手利爪險些撕裂自己的胸口時,心臟跳得快吐了出來。
「滾!」
幾乎是擋下利爪的瞬間,身體就知道該如何迎戰,實夏樹索性放掉思考順從直覺。
他彈開熊掌,借力後退一步蹲下。
「吼——」
一聲獸性嘶吼,搭配猛力拍來的另一掌。
實夏樹朝黑熊的死角彈起,轉瞬跳至敵人的側背,右劍由下而上砍飛敵人的右臂,一個止步轉身,左劍回旋刺進敵人背腰,使勁一推貫穿過去。
黑熊的軀體也漸漸化作黑色粒子消散。
『太扯了⋯⋯』他低頭怔著自己的雙手,身子些微發抖。
『怎麼回事?莫非我是使劍天才?』
實夏樹甩甩頭,拋開這種念想,告訴自己只是腎上腺素激增導致潛能爆發而已。
下一關便是鋼爪黑虎了,這讓他的思緒有些矛盾。
他不想被敵人打中體驗疼痛,但又不想不明不白地解決對方。
不過這種出乎意料的超常發揮,不太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畢竟自己的體能沒有特別突出,運動習慣也只有晚餐之前會去操場慢跑個兩圈。
他仰望上空,倒數計時還有六分多鐘。
倏地後背一陣劇痛,他慌張地向左滾了兩圈穩住身子,單膝著地,雙劍交叉擋下緊接而來猛烈衝擊。
眼前的虛擬怪物猙獰可怖,彷彿隨時都要把自己拆吞入腹。
手臂正在顫抖,快要使不上力了。
勉強僵持了三秒,背部的痛楚總算消去。
實夏樹吆喝一聲,雙劍左右揮開,削斷敵方利爪前肢的瞬間,趁隙向後跳開距離,同時左劍橫放額前、右劍向前直舉,以十字交叉的姿勢壓低身子,一個鄧腿衝刺,突入追擊而來的鋼爪黑虎。
整個過程未滿五秒,反擊得行雲流水。
第五關的虛擬怪物轉瞬間便粒化消失。
天井計時還有五分四十多秒才結束。
他站在原地粗喘著氣,哀嚎一聲:「未免也⋯⋯太、太久了吧⋯⋯」
第六關開始就會晉級成初階一級,而剛才組員的最高紀錄也才入門五級,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怪物根本沒個底。
約莫十秒,模擬室內一口氣新增五隻利牙黑兔。
見狀,實夏樹鬆了一口氣。
推測是之前打過的敵人全都再輪一次,而初階關卡全都變成圍毆受試者。
勉強熬過剩下的時間,總算撐到測驗結束後,他早已虛脫跪地、向前倒下。
最後抵達的關卡是初階三級,他同時面對三隻尖角黑狼,僥倖消滅一隻已是極限。
模擬室的大門開了。
「哇靠!你也太強了吧!」
「太扯了,入門的怪幾乎都是秒殺⋯⋯」
「喂,你沒事吧?」
組員們看著大字形趴在地上的實夏樹,這才驚覺不妙。
「只是練習而已,你剛剛是真拚命啊?還活著嗎?」
「太好了,不用再被圍毆了⋯⋯」實夏樹肩膀狂抖地撐起上半身,一臉蒼白,隨時都會駕鶴歸西的模樣。
「需不需要抬你去健康中心啊?」趙豪傑抿抿嘴,眼神示意一旁的吳德,兩人聯手將他勾肩扶起,走出門外。
「不用,我只是體、體力透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實夏樹雙腳踏地,無力得微微顫抖,短暫休息後才感到全身痠痛。
吳德順勢將把眼鏡還給對方,順便遞了一杯水。
「我有記錄大家的成績和特長,我們先到樓上的團體訓練室再聊吧。」
趙豪傑一提議,組員一致點頭,其中兩人協助實夏樹拆下裝備,另外兩人則嘗試將控制台調回原始待機狀態。
被二人架起的實夏樹有些不好意思,在走出個人訓練室後擠出一點體力,掙脫他們的協助,搖搖晃晃地走向電梯等候區,回看正關門趕來的組員。
「吳德,你們先上去。」
趙豪傑把團體訓練室的卡片交給對方後,站在實夏樹的身邊目送他們走上樓梯。
他按下電梯按鈕,一邊等候,一邊詢問:「你以前有練過武術或劍道之類嗎?」
「沒有。」
「你剛才的表現,大家都嚇壞了,根本不像初學者!要不是看到你面對怪物的眼神有點慌亂,還以為你是哪來的獵人。」
「⋯⋯」
實夏樹僅僅注視對方,對方的問題就連他自己也很困惑,隨便回答的話又可能招致他人反感,既然這樣不如不答。
「一般來說,面對野獸或怪物,大多傾向保持距離用槍射擊,不過你好像一開始就捨遠求近,是有什麼原因嗎?」
「因為一開始就發現自己射不準。」
「就這樣?」
「真的上戰場,子彈不是無限的吧!」
「但剛才只是模擬訓練,根本無需顧慮,可你的樣子就像在賭命⋯⋯」
趙豪傑頓了一下,電梯來了,一同進去後才繼續說:「等等,莫非你剛才是在發洩壓力?」
「⋯⋯也許吧。」他除了仍然疲憊之外,身體狀況好上許多。
抵達三樓走出電梯的同時,實夏樹的腦子閃過對方中午說的話,立馬朝那雙關心的眼神補上一句:「對了,我不是憂鬱症,你不用擔心。」
趙豪傑捏著下巴,盯著了對方十多秒。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應該就不是了。」
他們走進三〇一號團體訓練室,環視四周呆了兩秒。
空間的長寬目測是個人室的兩倍大,整個訓練室除了整備間之外,全都是模擬區,控制台則在四樓玻璃的另一端,而目前那端無人可以協助。
如果要現在實際演練一次的話,勢必會有一人無法參與。
「嘛,大概就這樣,反正時間也不夠。」
距離下課時間只剩十分鐘左右,就算上樓去找系主任幫忙也來不及。
「我們先來統整一下大家的特長。」
趙豪傑很自然地成為話題的領導者,攤開抄寫紀錄的紙,簡潔有力地一一陳述。
「吳德跑得很快,若能降低恐慌度的話,很適合擔任引誘或擾亂敵人的角色。」
「季旭槍法很準,但需要隨時保持距離,受到致命傷的次數太多了。」
「我的話,很平均,或許能見機行事。」
「潘彼得也跑很快,槍法也不差,很適合當游擊手。」
「傅堯跟我很類似,但放開點會更好。」
「至於實夏樹的話⋯⋯嗯,放手去幹吧!除了體能較差外,沒什麼好挑剔的,我們全部掩護你。」
「⋯⋯」
『這種小組方針有個屁用!』實夏樹險些翻白眼,不禁暗自吐槽。
趙豪傑的時間掌控十分恰當,在結束小組會議後沒幾秒就下課鐘響。
一離開訓練室,便看到系主任已在樓梯口等候大家。
趙豪傑交還門禁卡後,組員順勢離開。
「實夏樹,你先留下。」
「哈啊?」實夏樹眨眨眼睛,站在陸續收回門禁卡的系主任旁邊,一臉懵然。
收齊卡片後,同學全都離開這層樓了。
「我剛才看過使用紀錄,你們剛才那間的設定模式和訓練成績讓我很感興趣,方便來我的辦公室一趟嗎?」
正要答覆時,口袋傳來震動、響起鈴聲。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系主任點點頭,看著對方掏出手機接聽。
「請問是實夏樹嗎?這裡是圖書館,面試安排在今天下午三點半,約二十分鐘後,這個時間你方便嗎?」
『咦?這麼趕!』實夏樹猶豫兩秒,追問一句,聽到原來是負責人明天開始會出國一週後,趕緊答應。
通話結束,他向系主任坦言:「那個⋯⋯很抱歉,我有急事,很重要,系主任能改約時間嗎?」
「去吧,我都聽到了。」系主任的語氣有些不悅,但說出來的內容還算體諒。
實夏樹一聲告辭,榨出所剩不多的體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再那麼搖搖欲墜。
系主任凝視對方的背影,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低頭查看手邊的平板電腦。
【受試者:實夏樹】
【訓練編次:1】
【訓練方式:十分鐘挑戰模式、疼痛係數100%】
【訓練結果:評級A,達初階三級。】
【期間數據:致命傷2次、射擊精準2/4、打擊精準70/73,恐慌三級。】
「這種成績,真的是第一次嗎?就算是大四的學生,也沒幾個辦得到啊!」
系主任喃喃自語,點開報告附加的錄像,看了前三分鐘後更是驚愕不已。
「這⋯⋯若不是天才,只可能⋯⋯看來有必要調查他的身世背景了。」
「實夏樹,性別男,十八歲,九月九日生。」
「通學系一年級,單親家庭、低收入戶,目前是住宿生,曾在模擬訓練設備公司當過清潔人員⋯⋯」
面試官一手撐臉,瞅著履歷低喃。
「原來如此,全都是半工半讀來的,家裡也無法資助,確實會有經濟上的壓力。」
他抬起頭,瞅著應徵者本人。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然後說說為什麼會選擇圖書館。」
實夏樹愣了一下,直接搬出準備好的自介台詞,就連原因也虛實參半地美化說詞。
當初工讀地點會選擇圖書館而不是系辦的主因有兩個,一個是自己偏好安靜場所,另一個則是可以迴避人群,畢竟自己有點內向怕生;除此之外,這裡的館藏更能充實自我。
他半垂眼睫。
但是後來,自從今天踏進此地之後,內心有股撼動,彷彿當初自己會排除萬難堅持來這所學校的目的,就是到這棟圖書館,甚至冒出一種詭異的念頭。
——自己會失去上一份兼職是必然結果,因為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引導他來這裡。
面試過程還算愉快,轉眼就快要四點,窗外天色些微黯淡。
「還不錯,不過錄用還得經過館長同意,目前也有其他人選。預計下週五晚上,不論是否錄取都會通知。」
「好⋯⋯」
沒有當場錄取這點令他有點沮喪,禮貌道謝準備離開時,餘光瞄見桌上的其他履歷,最上面的就是圖書資訊學系的學生,然後⋯⋯
『呃?』他僵住了。
面試官的背後忽然閃過模糊輪廓,後側靠牆的櫃子自行拉開。
「嗯?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面試官抬頭看向應徵者,對方的表情有點微妙。
「那個,後面的櫃子⋯⋯」
面試官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站起身子走了過去。
「咦?原來我沒關上嗎?裡面的文件弄丟就麻煩了,謝謝你提醒我。」
「不會,那⋯⋯我就先告辭了。」實夏樹尷尬笑笑,躊躇兩秒決定還是隱瞞實情,免得對方給自己留下負面印象。
「慢走。」
面試官確認櫃子裡的文件沒有被動過後,關上回到座位,正拿著五張履歷翻閱時,赫然驚見一旁的便條紙和原子筆自己動了起來。
「呀啊!」
他猛地站起退了一步,兩眼瞪得斗大。
便條紙上正寫下一串紅字。
【必須錄用他,否則這棟建築將永無安寧之日。】
「鬼、鬼啊!」
面試官一瞬間懷疑會不會是剛才那位應徵者耍的把戲,後來搖搖頭否定這種想法,因為那個學生是走出這間會議室之後,紙筆才自己動起來的。
意外的見鬼現象,讓他想起星耀大學從創校八百多年起,就流傳至今的怪談之一。
「圖、圖書館幽靈⋯⋯真的存在?」
他雙手抱胸顫抖,環顧四周再三確認,現場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在。
他直直盯著留言字跡,它既非自己的字體,也非剛才那位應徵者的筆跡。
它端正、漂亮又富有藝術感,卻暗藏快要實質化的威嚇氣息。
「那個誰⋯⋯你還在嗎?」
面試官鼓起勇氣,對著空氣詢問。
便條紙自動翻了頁,上面寫下了「在」字。
他吞了吞口水,顫音追問。
「為什麼要留下實夏樹?」
便條紙再次翻頁,這次留下兩串句子。
【他是我要找的人。】
【若不從,自下週一起,我會每日奪走一名此地職員的生命,而你將是第一個。】
面試官面色發青,當場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離開圖書館辦公區的實夏樹,正往系所辦公大樓的方向邁去。
『圖書館恐怕不行了,再看看系辦有沒有缺好了。』他思忖著。
(咕嚕嚕嚕。)
果然中午只吃一條巧克力,熱量不夠撐到晚餐時間。
他瞄了一眼手機時間,決定無視肚子的抗議,先去解決自己在意的事再去進食。
系辦的位置就在教學大樓後面的百米內,緊鄰學校後門。
實夏樹快步抵達建築,電梯直上六樓,出來走進系辦玻璃門內。
他繞了樓層半圈,找到系主任的辦公室,門縫可見內部光源。
他深呼吸一口氣,敲了敲大門。
「請進。」
實夏樹轉開門把,進入辦公室後隨手關上,一臉正經地注視電腦桌前的系主任。
「坐一下。」系主任看見來人,索性擱置手邊的事務,起身倒茶,走向前方的沙發矮桌。
「謝謝。」實夏樹戰戰兢兢地接過茶杯,在對方坐下後才跟著入座。
「你在找打工嗎?」
劈頭就問這一句,實夏樹尷尬地點點頭,畢竟不久前的電話內容對方都有聽到。
系主任輕啜一口茶水,低問:「怎麼不先問問系辦呢?」
實夏樹雙手按在膝蓋上,手指稍稍彎起。
「我⋯⋯不太擅長面對人群,也跟同學不熟,怕尷尬、做不好。」
系主任放下茶杯,雙手交握地說:「目前系上不缺工讀生,不過也不是弄不出一個名額來。在那之前,能先聊聊你的近況嗎?」
聽到還有希望,實夏樹便將近期遇到的困境娓娓道來,系主任則是專注傾聽,偶爾追問一些無傷大雅的過往細節,總算了解這名學生的概況。
「看來是我多慮了。」
「哈啊?」
對方莫名呢喃一句,讓實夏樹一頭霧水。
系主任起身走到電腦桌旁,拿著平板坐回沙發,將錄像播給對方看。
「這是你今天模擬訓練的錄像報告,老實說,直到剛才,我都在懷疑你是不是哪個國家派來的少年兵。」
「⋯⋯」
實夏樹瞪大眼睛瞅著錄像中的自己,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做過如此敏捷的動作,直到五分鐘後,影片中的主人開始頻繁失誤,才感到一股安然。
「系主任,如果我是少年兵或間諜的話,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露餡,或是這麼簡單就體力不支吧?您看,從這裡開始,就一臉快死掉的模樣⋯⋯」
系主任斜瞪他一眼,他繃緊神經端正姿勢。
「就算不是,也無法解釋為何你會那些架式,剛才你不是也說了,以前沒練過武術或劍道之類的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緊張就那樣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動了。」
系主任沉默數秒,翹起二郎腿,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
實夏樹沒有迴避對方的視線,依然正襟危坐。
良久,系主任嘆了一口氣,收回平板,換成比較悠閒的坐姿。
「算了,可能真的是天才吧。」
被長輩稱讚天才,實夏樹微微低頭,心口晃過雀躍。
「期末考,你有什麼看法呢?」
「什麼看法?」
「我原本打算個人設定入門一級、團體設定入門四級,各別能在十分鐘內解決就算及格;但是看了你們的錄像之後,忽然覺得這麼做實在放水到有點侮辱你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