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不見得真的那麼複雜,只是被謊言營造的假象包裹,穿上了華衣,演出一場大家想看到,只願看到的戲。
一名女子走進酒吧,安靜坐在空蕩蕩的角落,點起一支萬寶路,舒緩的姿態讓人著迷,然而眉宇間的緊繃,讓人一窺優美之下的哀愁。
「以前我總有個錯覺,說謊是聰明人的特權,也不是出自多麼高尚的原因,只是覺得說一個謊需要用十個去圓謊的人,太蠢了,蠢到一開始就說出實話,事情還比較容易解決。」女人突兀的開口,像是在跟什麼人對話似的。
停頓了一會兒,微瞇著眼,抬起手撥開蒼白臉旁礙事的髮梢,血色的紅唇深吸了一口菸,吐出了說不出的嘆息。
「然而,世界對悔過的人,比對完美的人還仁慈,一個永遠正直誠實的『好人』,會受到大家的尊敬,但是偶爾犯錯,犯個『是人都會犯的錯』的正常人,會受到大家的理解並歡迎,哼…人之常情。」女人皺起眉頭繼續說道,近乎是哼聲的道,失落的神情在微昏的燈火顯得滄桑,連酒也沖灌不醉的清明。
「也許謊言最高的境界,就是用真實的缺陷來掩蓋不自然的『完美』。比起接而連三的小謊言,大家其實很害怕純粹的真實,就像能刺傷自己一般。但那一些些的小謊言,就不一樣了,就因為多了一層膚淺的人性溫柔,有如毒藥外的糖衣,讓人不自覺陷入。」攏了攏身上的炫目的衣裳,捻了捻手中所剩無幾的菸蒂,女人抿了一口酒。
「人也許就是存在著想要被欺騙,只想看想看的東西的逃避本能。」一個突兀的、外來的聲音,褻瀆了死寂。
「哈哈!是啊~ 也許人們就是喜歡被騙的感覺,因為真實太過無聊了,死氣沉沉的,缺乏憧憬與衝動,又或許是群體的世界總排外,充滿著預設立場,嘲諷著永遠中立的真實。」女子高聲笑道,渾然不在意這聲音來自何方,遠遠聽上去似哭似泣。
突然,女人猛然抬起手,用上毀容的力道砸向自己的臉龐,狠狠抹去唇上濃豔的色彩。鮮紅唇彩長長地拉開,像是是仍在流血的傷口,從嘴角延伸出去,沒有盡頭的鮮紅一般,劃開了蒼白的臉。用力過猛而顫抖的手,重重擊回桌面,失魂卻憤怒。
『也許...回應我的永遠只有無聲,無聲的不理解,無聲的反對。』女人低頭悶笑地想。
「你知道嗎?世界上還有比謊言更糟、更惡劣的東西。」女人尖銳而執傲繼續適才的話題。
「喔?是什麼?」那個聲音似是被挑起興趣,反問道。
「是同情。」女人說,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眾人廉價的同情,這就像一個生活在南方島嶼的人,沒有描述狂風暴雪的詞彙;一個沒有體悟過創傷與遺憾的靈魂,難以由衷地描述傷痛,多半只是侃侃地說出廉價的同情。」
「這種低劣的同情比惡意的謊言還毒,這樣的同情包裹著糖衣,埋起內心快要噴發的惡意與不屑,對於傷痛的人只會傷上加傷,還不若一開始的沉默。」女人皺了眉頭,不耐煩地起身,留下了一桌的菸灰、喝不完的酒和空蕩蕩的座位。
說謊也好,包裝也好,都無所謂,我唯獨不需要廉價的同情。
我要高傲的,活成一個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