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原創中篇-魔女系列】《當女騎士遇上貓》(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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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無拘無束X2

場景：克恩頓公國 (Duchy of Carinthia)
地點：朱利安阿爾卑斯山脈 (Julian Alps)
時間：午後

＊＊＊

那裡是營地的邊界了。芭芭拉一路跟著艾希爾，對方看似漫無目的晃過半個營區，走過了幾處起居用的帳篷與堆放柴薪的地方。

再往前，就會離開部署的範圍。芭芭拉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現在約束著艾希爾的行動，至少跟得緊緊的。

「妳可不能再隨意走動了。」芭芭拉覺得自己折騰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位東方面孔的黑髮女子顯然與她見過的士兵有著很大的差別，即使艾希爾是個商人，但那凜不可犯的氣質卻遠超過絕大多數的女騎士，且絕非是驕傲自滿的。

艾希爾半轉過身，側臉露出的黑褐色瞳孔飄散著凝重的情緒，沉重得像逐漸在水中暈散的墨絲，滑順而又精細的裙裝波動了一下，讓一股壓迫感開始蔓延。

她不可能愚蠢到在這裡逃走。首先，她沒有馬匹，會被我追上；其次，她不可能動用武力擺脫我，受過修煉的戰技不可能輸給一名年齡相仿的商人，即使她身上配戴著刀與劍。

「如果我從這裡逃走，妳一定會覺得我非常愚蠢。」艾希爾緩緩的說道，那略微沙啞的聲音宛如被風吹拂的黃沙，接著緩緩平息。「因為妳覺得自己可以制伏我。」

話語至此，陷入了一股沉默。是的，我能制伏她。但是，那僅是『我覺得』，艾希爾發現了這點，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

我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完全控制她？也許她是一名劍技高超的戰士，或著顎圖曼的伏兵已經聽候她的號令，還是其他虎視眈眈的軍隊……

我根本無法完全掌握她。

「妳現在還覺得，我無法順利逃走嗎？」這次，艾希爾正對著芭芭拉，她的雙眸帶著淡漠，與莫名的哀傷。

她是在憐憫無知嗎？

「妳太放肆了……」事已至次，芭芭拉向前邁步，準備抽出腰上的長劍。陰鬱的風吹過，吹起了腐爛的落葉，與一片不知為何而落下的樹葉。

霎時，冷光閃過。空氣像是啜泣般的停息了，芭芭拉望見湛然的刀光掠過眼前，自己的劍只抽出一半。但艾希爾的刀已經完全出鞘，將掉落的樹葉削成兩半。

那是把很快很快的刀，快得只剩一抹哀愁正緩緩飄落般的，一切都早已止息般的快刀。

芭芭拉停下了動作，看著艾希爾以端正無比的姿勢將刀對準鞘，接著緩慢地把它收回刀鞘。距離遠了點，這刀要是再接近一些的話，便是往雙目的地方劃過。

「妳是什麼意思。」芭芭拉說道。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非常平靜，她看透了那一刀，但僅是因為它的目標並不是自己。「妳不殺了我，然後離開嗎？這樣的行為並不愚蠢。」

「那刀，傷不了任何人。」艾希爾回應，她的回答虛無飄渺。「再說，要是這裡沒有妳，就沒有人能夠帶領那些農民了。」

芭芭拉在瞬間察覺了一件事情。

「這裡可不只有我能帶領他們。」她知道這樣講，並沒有任何說服力，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目前孤立無援，她少了騎士團的支持。

當然，芭芭拉不會單純到把己方的所有部隊資訊全盤托出。但是，未獲得戰場之花的支持，這樣的事實早就顯現在營區之中。未經訓練的民兵而非女騎士、不堪用的武器，這些細節已經全被艾希爾發覺了。

「那麼接下來，妳希望我回到哪裡去呢？」回過神，艾希爾已經站在身旁，朝著耳朵輕輕地說著。

＊＊＊

清脆的馬蹄聲像是敲醒了帶著霜露的山林，那聲響緩和而又輕盈，像結在湖面上的薄冰一般。一匹白馬踏入了營地內，守衛的民兵拉開拒馬，迎接馬匹上的騎士。

那名騎士身上的盔甲輕巧，不同於板甲的沉穩，而是在不妨礙行動與低限度的防護之間做出平衡。也許看起來連錐形的箭鏃都無法防禦，但那正是代表了這位騎士的勇氣與技巧。

或許著上鎧甲的騎士們讓人難以分辨，但只要他們摘下頭盔，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而這名輕騎兵更是如此。

「我要找隊長，她人在哪裡？」一頭淡金色的及肩短髮被陰沉的陽光照得花白，宛如翦水般的蒼藍眼眸在冷冽中更加冰寒，彷彿是從凍結湖水上鑿起的一顆冰塊。

農民並非聽不懂這位女騎士所說的話，但他們面對掌握權力，或著態度凶悍的人始終會產生一種怯懦的情愫。導致他們在面對眼前這名領導階級的女性，也唯唯諾諾的難以講出像樣的話。

是的，她也是戰場之花的女騎士。

「那、那個，騎士大人剛跑過那裡……」這是農民勉強能夠拼成語句的唯一一段話。

「方向，還有她在幹什麼？」反之，女騎士的聲音只是更加尖銳。

兩者的對話情況非常糟糕。這時，一陣微風吹起，帶著風沙的氣息，讓女騎士轉過頭。

「如果妳要找芭芭拉，那她正在搜索過去的幾頂帳篷。以她的腳程，也許在刮起下一陣風之前就會找到這裡。」那是一名黑髮的女子，她不疾不徐地說著，一面壓著耳邊紛飛的烏黑長髮。「叫我艾希爾就可以了。」

她把問題都回答完了。女騎士盯著艾希爾，像是在考量什麼事情般的，接著牽起了她的白馬。

「我知道了。跟我來吧，異國的女子。像妳這樣的俘虜總不可能交給一般的民兵看管。」騎士拍了拍馬匹雪白的脖子。

這回，換艾希爾沉默了。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呢？雙方根本沒有見過面，更何況自己雖然有點可疑，但看起來跟俘虜一點關係也沒有才是。

「行了，被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盯著看，還挺令人害羞的。」女騎士微微地揚起嘴角，那模樣像是看透了艾希爾的本質般，連風兒都止息的微笑。

她讓一旁的農民將馬牽進臨時搭建的馬廄，接著好似突然想起什麼般開口：「我是比安卡，戰場之花的騎士，屬於防禦陣線。」

＊＊＊

山地的氣候始終涼爽，甚至會使人感到寒冷，這讓爐火內的火焰保持著燃燒的狀態。只要有人看顧著，那猩紅的柴薪就會連綿不絕地添入。

比安卡將一點豬油與雞蛋打入鐵鍋裡，微弱的火焰緩慢地加熱。她一面切著硬麵包，一面注意鍋內的料理。

這些是比安卡剛才與農民換來的。她用了四顆石頭，拿下三隻鴿子與一隻烏鴉，來取得這頓午餐。雖然她能夠大方的直接索取食材，但騎士精神不允許平白無故的接受別人的奉獻。

「妳應該無法接受芭芭拉的燉湯。」比安卡褪下了部分的盔甲，露出上身的曲線和白皙的手臂。「我也不能接受。所以，將就一下吧。」

艾希爾望著帳篷內部，不同於芭芭拉的居處，這裡多了硬實的梣木與麥桿當作座位。放置於一旁的武器也非長劍，而是一把弩，與長柄斧。

「妳在想，為什麼我知道妳的身份嗎？」比安卡將滑嫩的蛋放到麵包上，遞給了艾希爾。

而艾希爾小心翼翼的接過，並點了頭。

「妳看起來不像這裡的農民，而妳也毫不畏懼那些民兵，但妳看起來就像在躲著誰一樣。」

「所以妳認為，我在躲避芭芭拉嗎？」

「說俘虜有點太誇張了，但芭芭拉確實在看管妳，而且她只允許自己能夠做這種事。真是有趣，或許妳挑起芭芭拉的興致了？」

艾希爾面無表情地盯著比安卡，那模樣看起來有點無辜。

「好。」

「欸？」

那樣簡短的答覆讓女騎士有些困惑，但眼前這位異國女子明顯已經將想表達的事情都道完了，這種反應讓人摸不著頭緒。

「芭芭拉說，即使她不在了，仍有其他人能帶領這裡。」艾希爾咬著麵包說道。

「……我不這麼認為。」比安卡遲疑了一下，她的回答像慎選後的字句。「芭芭拉有能力帶領那些農民，但這不是任何人都能達成的。」

這番話讓艾希爾陷入思考，她的手指輕抵下唇，彷彿忘記身處何地般靜靜思考著。

「我瞭解了。」過了一會兒，艾希爾才打破了沉默。

比安卡瞇細了眼，看著艾希爾。她瞭解了什麼？剛才應該沒有透露太多資訊出來才是，這麼說來，芭芭拉究竟被她查明了多少事情？

「這裡不見其他騎士與裝備，戰場之花不像是正在支持著防禦陣線。」艾希爾的目光正視著比安卡。「妳們不期待這裡獲得勝利，即使芭芭拉一意孤行。」

沒有疑問或猶豫，這樣的定論讓比安卡有一瞬間感受到莫名的威壓。她為火爐加了木柴，並將鐵鍋移開熱源，但並沒有忽視那句話。

「有些事情，妳得問芭芭拉才能知道答案。」燒紅的木頭讓比安卡的眼眸添上一層溫暖的顏色。

「這不代表妳沒有自己的意見。」艾希爾搖了頭。「我想，芭芭拉快找到這裡了。如果她問起我的位置，就說我去找一隻兔子騎士了。」

語畢，帳篷的外頭傳來了一些聲響，接著作為間隔的簾幕被掀開，是氣喘吁吁的芭芭拉。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但最終仍是停在艾希爾身上。

「終於找到妳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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