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范夏軒勒得他有點喘不過氣,卻又沒捨得推開他。直到他真的受不了,打算推開時范夏軒他自個兒鬆開了自己。
在超商燈光充足下,紀冉仔細的看了范夏軒。
還是那副白白淨淨的模樣,只是似乎更成熟了點。過往他一直覺得很大的眼睛也隨著時間慢慢拉長,不再像以前那樣被人說像女孩子。
「長得真好。」紀冉把他全身都看過後吐出這句。
范夏軒愣了會,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他拉了行李箱準備跟著范夏軒走時,他喊了一聲讓自己等會兒。就跑到櫃檯去。
穿著薔薇外套的女生已經站在櫃台裡,看了眼自己又對著范夏軒咬耳朵,那親密的模樣讓人煩躁。
「好了,走吧!」
紀冉默默跟在范夏軒身後,已經傍晚的街道上卻還是人潮滿滿。大概接近學校,四周圍絡繹不絕的小吃店劃破夜晚裡的寂靜,但紀冉還是覺得太安靜了。他跟范夏軒之間。
「我在外面有租房子。」
「啊?哦。」
范夏軒大概想找個話題聊,但被自己快速的句點掉了。又開始陷入尷尬的氣氛。
黑色的風衣他沒想過會出現在范夏軒身上,他一直以為他喜歡穿那種簡樸的風格。但露在風衣口袋外的東西很讓他眼熟。
「你抽菸啊?」他想起范夏軒當時跟那個女的蹲在外頭抽菸,要不是范夏軒他回過頭自己打死也不會覺得那是他。
三年前那傻不溜丟的范夏軒他沒辦法想像嘴裡叼了根菸的模樣。
「嗯。抽一段時間了。」范夏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就他那一眼感覺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忍著。
「怎麼,覺得抽菸特別帥啊?」
「才不是。你當時抽菸就這個原因?」范夏軒又往後頭瞄他一眼。
紀冉吐了口氣,加快腳步走到范夏軒身旁。彼此大概隔了一條手臂的距離。似乎能聞到某個氣味。
「我不抽菸也特別帥。」紀冉朝著他笑。
「是!特別帥,都能把我釣走的帥。」
這會他有點不知道怎麼回話了,三年不見總覺得他更會說話了。過往的那種單純似乎在他身上也找不著。
「那女生是你女朋友?看起來挺潑辣的。抽菸認識的吧?」他腦子又浮現范夏軒跟那女的蹲在一起抽菸的模樣。自己都沒跟他抽過菸呢!就這麼被搶走了。
范夏軒一直沒回應,他又轉過頭問了一次是不是女朋友。范夏軒臉上沒什麼表情,卻抿著嘴,用那帶點不知如何開口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用說明,他也大概懂了。
這也不能怪他。三年來一直沒見過面也沒通過電話,遠距離戀愛也沒這麼苛刻。但......一直守著他不放又戴了三年圍巾的他不就是顯得很蠢嗎?
紀冉瞬間垮下臉,邁開的步伐也沒一開始的積極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到紀冉板著臉這麼問了他這句,內心湧起一股勇氣想氣氣他。
當紀冉那支黑色手機有電話打來時,他就下意識知道那支號碼是紀冉,他回來了。范夏軒當時猶豫了會還是接了。他喂幾聲對面一直沒出聲。在他以為是打錯電話時,清楚聽見對方那頭傳來奇怪的布料摩擦聲,就像是無意間打了過來。於是他就呆呆的等了五分鐘之久。
到現在他其實還覺得自己在作夢,但親眼看見本人跟這幾年來一直只出現在夢裡的模樣還是大不相同,本人比起夢裡還要帥。就連此時此刻吃醋的模樣都讓他心癢癢。
他倆之間又陷入寂靜,范夏軒也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他也沒打算問紀冉過得如何,也不想告訴紀冉這幾年他怎麼熬過去的。但眼見好不容易見到的面就要因為自己的一個玩笑而開始崩壞,范夏軒終究忍不住了。
紀冉轉過頭看著不停發出聲音的范夏軒,他低著頭摀著嘴肩膀還不停抖動。他第一反應是這傢伙走路走到一半哭了?
「你......在哭嗎?別哭了。」紀冉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停在空中一會還是把目標轉移到那棵毛茸茸的腦袋上,輕輕的搓著。
軟軟的髮絲像在摸小動物。以前他常常這樣摸著范夏軒的頭,他對此也很陶醉似的。久違的親密接觸讓他有點僵硬,但心裡那塊一直卡住的疙瘩也漸漸化開。
「不.....不是。」范夏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哆哆嗦嗦的聽起來有幾分笑意?
「你這傻子是在哭還是在笑啊?」
范夏軒很明顯的停止這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咚。
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再叫一次。」泛紅的眼角,看起來是在笑。
「叫?叫什麼?傻子?」
他笑了,笑得特別純真開朗。就像下雨過後被雲朵遮住的彩虹總算露出頭的樣子。
看著他笑,紀冉也莫名展開笑靨。他不懂范夏軒的點,但這句傻子似乎打開了那些關太久的開關。
「我喜歡你,喜歡你這麼叫我。我已經好久沒這麼聽到你的聲音了,也好久沒聽到有人這麼......」
下個瞬間,紀冉鬆開行李箱的提桿直接敞開雙臂一把摟住范夏軒。
什麼感覺他沒特別體會,眼下這情形紀冉只想好好的抱著這傻子。眼前這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過於不敢置信的讓他以為自己還深陷在幻想中,但這是他在幻想中一點也沒辦法出現過的體溫跟氣息。他又忍不住收緊。
“那女生是你女朋友?"
紀冉推開范夏軒,手卻還停在他的肩上。後者有點不解,大概是還沒抱夠又伸手勾住自己的手。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范夏軒臉上的變化甚快,他忍著上揚的嘴角憋得滿臉通紅,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我......我騙你的!哈哈!」范夏軒仰頭大笑,跟一開始沉悶的表情有所不同。
「你......」紀冉想再罵個他幾句,但瞧他笑得合不攏嘴莫名也跟著笑了起來。
范夏軒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扭過頭直愣愣的看著紀冉。
「我啊!一直都沒有再跟誰交往了。我不敢說什麼太矯情的話,反正就是......心裡再也裝不下誰了吧。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傻?」
「傻,你真的......我沒看過這麼傻的。」紀冉又一次抱著范夏軒,剛才心裡的那股煩躁跟不悅也煙消雲散。
他跟著范夏軒走到他租的套房,他算過從學校走過去其實只要十分鐘短短的路程,卻硬是被他們走了三十分鐘。
這套房看起來挺不錯的,還是感應式的電燈。上了二樓范夏軒從口袋摸出一把掛著一串吊飾的鑰匙,叮噹響著。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其實我還跟......」范夏軒才剛開了門,轉過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范夏軒!」
啪!
當紀冉意識到裡頭還有人在時,眼前突然有塊東西砸在自己臉上,不痛是一塊布料。但這布料......有股味。
「李睿洋!你幹嘛!」他聽見范夏軒那個變了調的聲音。
之後臉上的那塊布被拿走,映入眼簾的是站在房間正中間的小木桌上的李睿洋,只穿著一條灰色條紋內褲。
「啊......」從李睿洋喊的那一聲范夏軒,他知道李睿洋是帶著打鬧玩的心態,但一看到自己他的臉瞬間傻愣住。
「你有病啊?扔這個做什麼?」范夏軒手裡拿著一條內褲,黑色布料紅色的邊。
「沒,就......歡迎你回來?」李睿洋跳下桌子,瞄了自己一眼說了句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理由,跑到旁邊的床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晚上八點半,他肚子已經著實感到飢餓了。非常餓的那種。早上就吃了李茜霞給的大飯糰後他就沒再吃什麼。但眼看圍在桌邊的三個大男人,蔓延著尷尬的氛圍他沒好意思說他餓了。
「你吃了嗎?前面有家烤肉店,挺好吃的。」范夏軒打破沉默。
「那就吃那個吧!但是我得在找一間旅館。這附近有嗎?」他們租的套房理論上是不能超過當時簽約的人數。紀冉瞄了眼環境,最右邊擺著上下鋪、而左邊則是兩人的書桌跟一個大衣櫃。種種跡象告訴紀冉,這是兩人住的套房。
「欸!不用找,我朋友被甩了,讓我過去陪陪他。」李睿洋不知道是真是假,起身從衣櫃那邊搬出行李箱,有模有樣的開始收拾衣物。
這有點刻意想讓他們獨處的爛理由他卻一點也沒辦法拒絕。紀冉看了眼范夏軒而他也看著自己,隨後又瞥開,臉頰似乎還有點紅暈。
李睿洋大概只花了十分鐘就整裝完畢,蹲在門前穿鞋。
應該要說聲謝謝吧?
「那個,謝謝。」紀冉趁著李睿洋要開門之際道了個謝。
「嗯?不會。你倆好好敘敘舊吧!掰!」李睿洋頓住,很快的反應過來,毫不留情的走了。
他走了之後氣氛有些僵,范夏軒盤腿著對著桌子發呆。
大概跟自己一樣還沒辦法反應過來他倆隔了三年終於見到一面。看著那褪去青澀臉龐的范夏軒,從見到面後的那股火就一直燃著。眼下大火愈燒愈烈,他總想去找點什麼東西來滅火。而眼前正好有水。
紀冉假裝伸懶腰挪挪屁股悄悄靠近范夏軒。後者還在楞神,眼看這個李睿洋送給他們的好時機現在不把握何時才要把握?
右手伸了過去靠在范夏軒撐在地面上的左手,他嚇了一跳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
范夏軒大概緩過來了,被自己壓住的手摳了摳手心,就單單這個舉動那股火越是火上澆油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做,身體卻一個側身往范夏軒撲了過去。
他被自己壓倒在地,臉上滿是驚恐過後,那抹紅暈又染在被燈光照耀下格外白皙的臉頰上。他隱忍不住,大力的朝那臉頰親了上去,沒克制好力道,牙都直接嗑上那白呼呼的肉上。
「哎!」范夏軒哀號一聲。
「抱歉。」紀冉雙手撐在范夏軒身體兩側,身子下的人兒雙手放在胸前,又一臉害羞的模樣,別說自己了旁人看來也想入非非。
范夏軒蒼白的雙唇微啟,在紀冉還沒反應過來時衣服被往下扯,冰涼的觸感讓他又完全傻住。這人幾年沒見膽子還越來越肥了。親個人都得這麼霸氣。
紀冉刻意不動作,任由范夏軒自由發揮。很肯定的是這傢伙的技術很生疏,除了壓在他嘴上輕輕的啄著外就沒太多動作了。紀冉很快就奪取主動權,趁著范夏軒還張嘴的瞬間舌頭滑了進去,像走迷宮似的舌頭輕巧的在口腔裡探索。
閉眼接吻是他的習慣也是反射動作。他只想沉靜在這走不完的迷宮。稍微睜開眼,發現范夏軒的唾液已經從嘴角慢慢流到耳際處,紀冉舌尖從迷宮內出來,輕輕的沿著唾液的痕跡舔了下去,又一路順勢舔到耳窩裡頭。
「呃!」
范夏軒的身子很明顯的抖了一下,這反應他有點不適應,當然也包含褲檔裡。他這應該算是呻吟的一聲就有足夠的理由讓紀冉停下,要是再往下今晚大概不用吃東西了。
「走吧!我餓了。」他起身拉了拉褲子,拍了拍外套口袋確認下錢包跟手機。
「嗯......好。」范夏軒還沒緩過來,一臉意猶未盡的用手背擦了擦臉頰。
九點了,時間莫名過得很快。這會街道上沒什麼人了。范夏軒領著自己走到離套房不遠的烤肉店,只有零散幾隻小貓。
烤肉的氣味對他來說很陌生,這滿屋的油煙更讓紀冉有點反胃。但他還是忍著。
「哎!小夥子來啦!還帶新朋友呢!」這裡的老闆大概跟范夏軒很熟,他倆都還沒坐到位置上老闆就扯著嗓子朝范夏軒招呼。
「嗯!你吃什麼?」范夏軒只回了一聲單音,轉頭問著自己。
餓歸餓,但長期只吃清淡菜的他看著貼在牆上的菜單,竟猶豫了老半天點不出半個東西。怕范夏軒起疑,還是硬著頭皮點了幾根雞肉串跟豬肉串。
范夏軒搶先付錢了,見狀他也沒阻攔。轉身從冰櫃拿了一瓶礦泉水,又拿了瓶果汁打算給范夏軒。
「你喝果汁配水啊?」范夏軒顯然對自己的飲食感到納悶。
「不,果汁給你的。」他把果汁瓶蓋扭鬆放到范夏軒手邊。
肉串很快就上來了,范夏軒大概也餓了一伸手拿了幾支串就開始啃。
「最近還OK吧?」紀冉還是忍不住問了,起碼該聽聽當事人的說法。
「還行,大四主要就實習嘛!在靠近車站那邊有間貿易公司,主要就打打資料下下手。畢了業可以直接上班了。」范夏軒用手掌扇了扇臉頰,鼻頭浮起幾顆汗珠。
「所以你要住在這兒?」坦白說他還挺想讓范夏軒回S市,跟他一起住在那棟公寓裡之類的。但顯然范夏軒打算長期住在這。
范夏軒喝了口果汁,抽了幾張面紙擦嘴點點頭。
看著眼前的肉串紀冉驟然想起高一時,范夏軒帶著他去烤肉攤吃串的時候。時光飛逝得過快,他就像還置身在高中那年的時光,理所當然的認為范夏軒應該要和那時一樣總黏著自己。他倆笑得撒歡,為了那點小情小愛搞得像天塌了還有彼此的浪漫。
這種改變太措手不及。范夏軒的成長跟變化他一點都沒參與在其中,就好像是一夕之間變得比自己還要可靠,那種立場的對調讓他感到害怕。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范夏軒一臉擔憂的看著。
「沒有......我就是有點......」他說不出口。
那種感覺就像你從小養到大的寵物忽然變得不需要自己好像也能過得很好,很無助也很不甘。
冰涼的手輕壓住紀冉垂在桌上的指節。范夏軒像是發現了自己的不安,露出一抹微笑。
范夏軒看起來有點熱,大概是被這不怎麼透風的環境給熱到,紀冉伸手朝范夏軒的鼻頭捏去,摸出一手汗。
「我很抱歉。突然把你丟在那。還想了這麼爛的招數想把你留在身邊。」像是被那抹微笑打開了某種開關,之前還在意的面子似乎都隨著一旁的水喝進了胃裡,待會就要隨著尿道排出。
他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又施了幾分力。
「我不怪你,真的。我從來沒怪你過。」
紀冉抬起頭看著范夏軒,心臟像是無力承受這情緒擺浮,漏了好幾拍。
他還在笑,還是擺著那絲毫沒變過任何角度的笑容。是啊,他說的沒錯,他一直沒怪過自己,他怪的一直都是他本人。
「別再笑了。你以為你笑我就不知道嗎?你他媽的全把錯都推到你身上了。」紀冉壓低聲音,忍著嗓子忽然泛起的酸意。
果然,范夏軒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開始泛紅的眼角跟漸漸冒出的眼淚。
「對。我全把錯往自己身上攬。要是沒有我你是不是就不會被送去那裡?是不是一開始我根本不該靠你太近?我......」范夏軒收回那隻手,雙手掩住臉。就連聲音也微微顫抖著。
男生果然是靠身體來反應的。紀冉腦子都沒轉過來就猛然起身一把抓住范夏軒的手往店外走。
他隨意掃到燒烤店對面的小巷子,賭著這隨時會被撞的機率也不看四週來車直接走到巷子裡。
又一次他把范夏軒甩到牆上,用手背替他墊著。
「我從沒這樣想過,操你媽的憑什麼替我想出答案了?」紀冉單手撐在牆面,朝著范夏軒的鼻尖低吼著。
范夏軒臉上淚水縱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身處何處。
他這個人本身就是顆火種。那雙迷茫的雙眼大概就是引爆他的烈火。將葬在自己體內的火種瞬間點燃,只靠那雙眼。
紀冉迅速的撬開范夏軒的嘴,狠狠地啃咬像顆永遠不會被舔完的糖衣,咬幾口覺得不夠甜,非得咬破,讓被糖衣包覆住的糖蜜流出。他伸手鑽入范夏軒的黑色風衣,裡頭熱呼呼的肌膚讓冰冷的手得到些許溫暖,讓他留戀不已,甚至更往上探索著。
他沒抗拒自己的動作,倒是很迎合自己。直到還殘存些許冰涼的手指輕捏住從未被人侵略過的突起。紀冉聽得一清二楚,迴盪在耳邊難以克制住的呻吟聲,又成為他繼續下一步的動力。
順著下巴、滾動的喉結紀冉一路舔到過於明顯的鎖骨,在那裡留下幾個印記。他拉開風衣的拉鍊,連裡面的衣服長怎樣都沒注意就掀了起來,直往剛剛被捏得紅通通的突起,舔了起來。
「啊......不行。」
明明很享受卻欲拒還迎。
「你覺得都到這地步了還不行嗎?」早已腫脹的下身他用力頂了頂對面也已經突出的褲襠,煽情的意味濃厚。
他抬頭看著范夏軒,這時才真正看清楚他的表情。在一旁月光隱約的照射下,那原本就夠白皙的臉龐此刻卻紅得不自然,嘴唇的紅腫跟流在唇齒間的鮮紅都讓紀冉愣住。
「怎麼了?」范夏軒一臉疑惑。
那雙引爆自己的雙眼,如今淚眼婆娑似乎還染著一絲情慾未盡的模樣。
該死。
腦袋裡正浮出兩種選擇,一是在這個隱密的小巷裡把他給辦了,二是再回到套房裡辦了。正當他猶豫不決時,某處的電話鈴聲響起。還是他用下身頂住的人左邊的口袋,似乎隱隱震動著。
「不接電話?」
范夏軒回過神,急忙的從口袋拿出手機,哆嗦得手都快拿不穩。
「喂?」
「人去哪了?快來老地方!」就算手機隔著他一段距離,紀冉還是聽得見電話那頭高亢的語調。
「我今天沒......」范夏軒一邊看著自己一邊支支吾吾。
「快!不來就死了!」
「啊?喂!居然掛斷了。」
從聲音判斷應該是那個跟他抽菸的女生。
「走吧!去那裡。」
「嗯?」范夏軒看著自己。
「那女生不是讓你去哪嗎?走。」紀冉走出巷子,四周空蕩蕩一片對面的燒烤店也只剩下老闆在收拾他們剛剛沒吃完的東西。
他隨著腳步搭上公車,一路上有些暈眩。范夏軒很安靜的坐在他身旁,輕放在大腿上的手偶爾會顫動幾下。紀冉把目光放在窗外的景色,伸手悄悄覆蓋在范夏軒的掌上。
沒特意轉頭看范夏軒的反應,反正是沒人去推開也沒人有下一步的動作。這種在公共場合上漫延開的曖昧頗有滋味的。
十一點了,眼下這才剛熱鬧起來的地方正是那女的跟范夏軒約的地方,酒吧。
紀冉沒去過這種地方,高中那會他的確會跟幾個哥們在外頭閒晃,但其中幾個有特殊管道能進到酒吧,他都拒絕了。被下藥然後被撿屍什麼的太亂,打從心底排斥。
但范夏軒對這地方很熟門熟路,過幾個彎後就走到吧檯。那一整排就這麼湊巧有兩個座位,像是專門留給他們的。
最靠右邊坐了一個長頭髮女生,穿著一襲連身短裙,裙襬右側比左側長,就是刻意做的長短不一。
在他心裡感嘆最近衣服越做越好看同時,范夏軒把那件黑色風衣脫了下來。這才發現到他裡面穿著一件黑色長袖,後頭印著兩顆白色圓圓像卡通眼睛的東西,在他還沒仔細看過時,眼前的舉動就足夠讓他忘掉什麼狗屁眼睛了。
「跟你說過幾次了,穿成這樣也不會比較好。」范夏軒把脫下的外套輕輕蓋在那長髮女生的肩上,又替他喬了幾下。
「嗯?來啦!幫你點好了唄!」
他們之間的互動紀冉說不上來,儘管范夏軒澄清過他從未再交過女朋友還是男朋友,但當時的景象他相信不只有他認為,旁人看來都像是男女朋友會有的貼心,再退一步就是曖昧。
走到離女生最遠的那個座位,他坐了下來有點楞神。腦子不停浮現明明才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人卻一副人家男朋友樣的給人家披外套。外頭冷得要命你也沒給我披過一次。
操,這醋吃得太隨便了。
「你怎麼了?」范夏軒跟著坐在自己旁邊,低著頭看著自己。到是有幾分委屈。
「沒,沒什麼。」
他看著眼前低頭擦拭高腳杯的酒保,喊了一聲。
「長島冰茶。」
酒保速度很快,一個恍神的時間就把長島冰茶放在他眼前,他準備喝時范夏軒伸手攔住。
「你能嗎?」
紀冉忍不住樂了一通,這個酒量比自己差的小子居然還問這種破問題。
「你還好意思問我?當初不知道是誰一口伏特加加啤酒就醉的?」
范夏軒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從鼻子裡哼了口氣。像是想證明給誰看,轉頭就一口乾了不知何時而來的雞尾酒。
「不介紹一下嗎?」坐在他一旁的小藍用手肘撞了他幾下。
他看著坐在他左邊的紀冉,垂著臉不曉得在看哪兒。紀冉蓋住眉毛的瀏海有些亂翹,低垂睫毛下的琥珀眼眸在陰暗的光線下格外清晰,堅挺的鼻梁劃出很完美的弧度,被酒沾得濕潤的嘴唇不時抿起又不是微啟。
范夏軒急忙把頭轉回來,在不知何時就開始加快的心跳總讓他非常不安。
「你怎麼了?醉了?」紀冉低著頭朝自己湊近,說完還揚起嘴角笑著。
他匆忙的搖搖頭。
「那個......這是我朋友郭杏藍。」
「嗨!我對你有印象哦!」小藍側過身子翹起腳來。
「你倆什麼時候認識的?」他一臉疑惑的看著小藍跟紀冉,納悶。
「他搭車到公園就不會搭了,所以就跑來問我。剛好我就在盪鞦韆那邊打發時間。你知道嗎?我當時就想說這個人脾氣也太差了!我就......」小藍正抓住機會就開始劈哩啪啦的抱怨了,范夏軒都還沒聽仔細,紀冉那頭傳來捶桌子的聲音,嚇得他往後一退。
「什麼脾氣差?我還沒看過有人被問路就開始巴著別人問問題了!還有,我超他媽的討厭有人把我從頭到腳打量過!我是犯人嗎?」
周遭的視線跟竊竊私語都被范夏軒注意到了,他得一邊安撫正想反駁的小藍,又得轉過頭讓紀冉別這麼大聲,蠟燭兩頭燒他兩邊都顧不得了。
「別吵了!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快回去吧!」他最後實在受不了越來越多的關注跟低語,一把拉起紀冉往門口走去。
這是他完全沒料到過的結局。天知道紀冉早上去問了路,又剛好被問路的是小藍。他重重的嘆口氣。
大概是聽到自己的嘆息,紀冉靜靜的跟在身邊。
「抱歉。」紀冉低頭說了句。
抱歉,他過往很少聽到紀冉嘴裡會蹦出這句,起碼那是自己憑藉對他的印象。高中的他放蕩不羈,更是人人畏懼的扛霸子。那是得經過多少的洗鍊才會將那個如同脫韁野馬的他狠狠的牽制住?
「不用道歉,小藍他個性比較灑脫,很多時候我也都得讓著她。」范夏軒苦笑著。他深諳自己的個性總之被別人牽著走,對此被比較強勢的人都總會放下身段。
他們彼此間又回到那股寧靜。范夏軒知道,他不敢過問太多關於紀冉學校的事,紀冉也不敢多問自己這幾年來過得如何。這些都是彼此間的疙瘩,卡在那道三年間建立的牆上。
回到套房,他讓紀冉先去洗澡。自己則蹲坐在地上一時不曉得該做什麼。
C市這裡的天氣相當不穩定,除了幾乎已是常態性的刮風,還有經常忽冷忽熱的溫度都讓他難以去選擇衣服。范夏軒打開衣櫃,拿著一件棉絨長袖跟一件挺薄的長袖。晚上會冷但早上穿棉絨的會熱。紀冉現在住這裡,也不方便早上換衣服。
「怎麼了?」紀冉的聲音突然出現。
扭頭一看,紀冉正光著膀子下身圍了一條浴巾就走了出來。肌膚上還冒著些微的水汽,他不敢多看又收回視線。
「沒,就是想說要穿厚一點還是薄一點。」
隨著紀冉的腳步聲他隱約能感覺到剛洗完澡的那股熱氣正在自己背後。
「厚的吧!要是冷了會感冒的。熱的話你再把袖子捲上來不就得了?」
袖子捲上來......嗎?
他想捲也捲不了。
范夏軒訕訕一笑。他把薄的那件掛回去,又匆匆的拿了件內褲走進浴室。像是忘了什麼,他停下腳步又在紀冉的視線裡從隨身包包裡拿著某樣東西後,踏著焦急的步伐走進浴室。
這短短的時間裡,紀冉看似狐疑的表情卻沒多問。沒問他忘了拿什麼進去。
早就篤定紀冉並不會多問的心態下,他瞄了眼已經被鎖上的門,脫下衣褲後打開噴頭。浴室內未散盡的水汽又充斥在狹小的空間裡。拿起剛才被自己用浴巾遮掩住的手術刀,指尖輕輕的顫抖著再度劃開那塊凹凸不平的皮膚上。
“你想想紀冉看到你因他而自殘,他心裡會好受嗎?"
他人就在外面呢!他不知道我正再自殘。
看著剛冒出頭的血被熱水立刻沖散,又順著那些水在地面磁磚上蔓延,流過自己的腳趾頭最後被捲進排水孔。
心跳不斷加速,那種背對著人做那些不被支持贊同的事他感到一絲緊張、刺激。他不否認自己是病了,手臂上的傷口都是他為了熬過沒有紀冉的三年裡不間斷的戰利品,那些傷都是承受不了比肉體更疼的精神傷害而一刀一刀割出來的。
要是讓他停掉這舉動,他發覺自己好像就會再也無法承受任何痛苦。
「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洗完澡後他坐在書桌上讀書,期中考第三天他後半段的科目都還沒唸完。而眼下紀冉就坐在李睿洋那個書桌,他朝著自己的方向坐,總有那麼一咪咪的錯覺認為紀冉正在盯著自己。
書上的字早在不知何時就讀不進去,一晃而過他連上一秒最後讀出的字都不記得了。
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紀冉身後把李睿洋的抽屜打開,拿出一串也是掛滿吊飾的鑰匙放在桌上。
「明天我還要去學校,這把鑰匙先給你。要不你出不去這房間了。」
紀冉應了一拿起鑰匙在手上轉了幾圈,收到口袋裡。
「我......能去你們學校嗎?給外人開放嗎?」
范夏軒頓住,說了句可以。又坐回書桌上拿著書,發覺這回根本連字都認不出了。
不曉得是自己多想還是怎麼著了。紀冉剛才的聲音總讓他跟乞求連在一塊兒。去參觀朋友的學校應該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他不懂怎麼到紀冉這就變得好像很多理由似的。
紀冉還會想繼續念書嗎?對於自己的學歷要比他高會不會覺得自卑?光是以前他想讓紀冉陪著他一起去念書,當時的紀冉有所牴觸。現在的他還會那麼想嗎?
瞄了眼紀冉,他又把那串鑰匙拿出來看了看。
「你這鑰匙是本來就有這些吊飾的?」
「啊?不是,是後來買掛上去的。」
剛跟李睿洋租下時,他就抱怨著這鑰匙只有這一根實在容易搞丟,於是就半推半強迫下跟他到了一間裡頭全是小姑娘的吊飾店。他看中了一個翻開書本的吊飾,深藍色的書皮上還有精緻的花紋,范夏軒倒挺喜歡這種奇幻風的。準備拿去結帳時他看見李睿洋手裡抓著一堆吊飾,是啥他根本看不清,一坨的。
「神經啊?買這麼多幹嘛?」
「掛很多這樣要拿鑰匙就直接一把抓,不很方便嗎?」
說完他還從袋子裡抓了四五個塞給自己讓自己也跟著掛這麼多,心想反正都買了掛上去也不會掉一塊肉。
「他某方面真的蠢得沒話說。」現在想起來他都覺得好笑。
他偏過頭看著紀冉,後者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串鑰匙。剛才自己講的一堆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你怎麼了?」
「哦!沒事。就覺得......這個是裡面最好看的。」紀冉從已經打了結的吊飾裡抽出一個,一個翻開的書還是藍色書皮。
「那是我選的!當時就覺得這個很好看,馬上就買了他。」范夏軒莫名的一股腦兒的興奮。
「傻,要是覺得醜你還會買嗎?」紀冉朝著他笑著。
他都有點不好意思,自己腦子不知道怎麼了書都看不進去,連話也說得很蠢。大概是自己的審美跟紀冉一樣,弄得他自個兒開心吧!
到現在躺在床上都能浮起紀冉對著他笑的模樣。
上鋪是他睡的位置,他讓紀冉睡李睿洋的下鋪。看到李睿洋扔的滿是雜物的床紀冉板著一張臭臉,原本是想讓紀冉睡在自己那鋪,但被拒絕了。
腦子到了這時卻還是異常的清醒著,連翻個身都不敢大意。偶爾外面會傳來嬉鬧聲跟腳步聲。這套房隔音不太好,經常半夜了都能聽到隔壁有人甩門的聲音。
叩叩。
瞧,不知道是誰在敲門,敲得挺大聲的。他都能感覺聲音在耳邊迴盪。
叩叩。
不對,這聲音不是外頭的。
「你在敲床嗎?」范夏軒把頭伸了出去往下看。只能稍微看到下鋪人的手臂懸在外頭。
床吱吱呀呀的晃動幾下,他看見紀冉也把頭伸出外頭,黑夜中的雙眼格外明亮,連他的聲音也在隔音極差的環境下異常的清晰。
「我能跟你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