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早餐過後,洛星垣牽著山嵐外出,中途到立信岩觀看有無最新消息,結果新的消息不少,但多數無關緊要。
洛星垣望著永遠在最頂端的一則預言――"戰禍六出魔城現,血災綿延半三千,十方真靈輪迴轉,六山撐起太滄天。"
這一則黑色字體的雜詩,便是青羽上人所留、距今一千三百六十多年歷史、關於魔族入侵的預言了。
在這一則預言下方的,也是預言。內容是――"一體雙魂入魔城,邪氛壓境戰鼓催,五山將傾風波亂,天倫親情喚不回。"
字體同樣是黑色,格式也是雜詩,留詩者乃是大名鼎鼎的天機門雲彩四色之一的孽僧黑霾,人們通常稱呼他為黑霾僧。
兩首詩中的"六山"跟"五山"同樣是指五山輪迴大陣,之所以數目有差異,乃是神嶽天皇所鎮守的雙極島中,用來當作陣眼的雙極峰有一高一矮兩座山峰,而兩峰有一點距離,所以有些人將雙極峰視為兩座獨立的山,但因為雙極山下的靈脈是極其罕見的"陰陽脈",因此在堪輿學上,又歸類為一座山。兩派人馬各持己見爭論不休,最終也沒有結果,只能不了了之。
洛星垣瀏覽過立信岩,感覺目前局勢還未波及寧溪鎮,心中做下決定,他先牽著山嵐去買了一些食物跟香燭符紙等物,然後出寧溪鎮往南方的畚箕山前進,一直遠遠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等他的身影消失,才出來向看守鎮門口的官差匯報行蹤。
那官差聽完匯報,丟了十個銅板給兩個孩子,吩咐兩個孩子等洛星垣回來再繼續跟蹤,之後便拿了一張紙條給兩人,讓他們去熟識的飯館吃飯,憑紙條記帳,兩個孩子一聲歡呼,沒幾息就跑得不見蹤影。
官差回頭望了望洛星垣離開的方向,抓了抓後腦:「畚箕山裡有什麼好看的?帶香燭符紙去那邊幹什麼?」
旁邊的一個小卒插嘴:「胡隊長,畚箕山裡有一個埤頭坑啊!」
「埤頭坑,牟家峒!」胡隊長大驚:「十大慘案發生地之一,那裡不是鬧……唉呀!怎麼去那裡?這該怎麼辦呢?」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山嵐恢復的不錯,此刻雖是輕鬆在山林間奔馳,但速度仍然極快,大概一個時辰多一些,已經漸漸接近牟家峒。
大概是因為在深山內,經過滅門慘事的牟家峒並沒有如灣河鎮一般,回復到往日的繁華,此刻距離尚遠,但已經讓人感到陣陣詭異陰森的涼意。
山嵐早就發覺氣氛詭異,漸漸減慢速度乃至停下腳步。
想不到經過十九年的時間,牟家峒竟然變的如此陰森。
洛星垣皺著眉頭,下了馬鞍安撫心緒不安的山嵐,沒想到,經過半刻鍾的安撫,竟然還是無效,洛星垣嘆氣心想:雖然是二階靈獸,但畢竟是馬,仍然是天生無膽。
洛星垣無奈,放開韁繩,小聲對山嵐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要進去查探究竟,你若害怕,就自己回去草原吧。」
他拿出一個儲物袋:「你是靈獸,可以使用符籙跟法器,這個儲物袋裝有一些防身的東西,給你吧。」說完,將儲物袋別在山嵐嘴邊的皮套上,方便山嵐使用。
做完一切,從馬鞍上卸下一個小竹簍,洛星垣轉身就走,卻被山嵐咬住衣袖,他淡淡一笑,將衣袖抽出,頭也不回,往牟家峒走去。
山嵐望著漸漸消失在山林裡的主人的背影,不斷低聲嘶鳴踏步,像是在抱怨主人不聽勸,又像是在怨恨自己無膽。
洛星垣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慢慢往牟家峒前進,途中看到特殊的藥草山蔬就細心採下放在竹簍內,不到兩刻鐘,洛星垣就進入曾經的牟家峒。
荒草蔓延、斷垣殘壁、陰森詭異,此刻接近中午,整個牟家峒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陰冷,就算被陽光照到,依然感覺不到多少熱度。
洛星垣不慌不忙,將幾塊磚頭架成香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香燭金紙酒水擺好,先將香燭點燃,隨後燒了一張黃符,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奉伊智遐單于之命,前來貴寶地尋找"人面石菇",找到即刻離開,請眾位海涵,奉上三牲金紙以為敬,尚饗。」
唸完簡短的祭文,將幾疊金紙燒完,用酒在金紙灰燼周圍灑一圈,洛星垣便開始四處尋找蛛絲馬跡。
牟家峒規模不小,從房屋地基的數量來推測,應當可容納近千人居住,此刻當然是處處朽木斷樑、入目淒涼。
洛星垣揹著竹簍,裝做自己真的在找"人面石菇"的樣子,不斷穿梭在各處破敗的"房屋"中,日頭漸漸過了中天,洛星垣漸漸接近牟家峒的祠堂。
洛星垣用衣袖抹去臉上的灰塵,雙眼看向用青石建成的兩層樓建築,正要邁步趨前時,一道陰森的嚎叫聲傳出:「站住!此地沒有你要的東西!即刻離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洛星垣一愣,隨即雙手抱拳:「想不到有人在此修行,晚輩失禮了,打擾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那聲音的主人見洛星垣毫無懼怕之色,也是頗覺驚訝,所以語氣微微溫和一些:「知道了就快走吧。」
「晚輩奉伊智遐單于之命而來,空手回去不好交代,煩請前輩示下名號,讓晚輩交差。」
「三陰門,拘魂子。」
「多謝前輩,晚輩告辭。」
洛星垣說完轉身就走,步伐如常,竟然沒有一般人的慌張,如此膽色,讓拘魂子相當讚賞。
眼看著洛星垣漸漸接近入口,左前方突然傳來另一道聲音:「小子站住!」
洛星垣覺得不太妙,他尚未開口,後方就傳來拘魂子的聲音。
「師兄,這個小子是來採"人面石菇"沒錯,你看他身後的竹簍還有其他藥草呢!」
「你閉嘴!」聲音落處,走出一個滿頭灰髮、眼圈發黑、額頭堆滿皺紋,雙手衣袖繡了骷髏頭的暗紅袍乾瘦道士。
乾瘦道士冷冷打量洛星垣:「你為何來採"人面石菇"?」
「因為伊智遐單于需要極陰之地所生的陽物化解"三尺霜膽"只陰不陽的藥性,此乃煉製突破玄關之丹藥的基本道理,兩位前輩應當知曉。」
這倒是沒錯,拘魂子點點頭,看向自家師兄。
只見乾瘦道士眉頭緊皺:「道理沒錯,但是你有何憑證?」
洛星垣不慌不忙拿出敕命書展開給兩人看。
「歐典.蒙樏.祈連撐璃?你的名字還真奇怪。」拘魂子嘖嘖稱奇:「師兄,看敕命書上的印璽,應該是真的。」
「是真的沒錯。」乾瘦道士抓抓後腦,好像有什麼關鍵沒想通。
洛星垣收起敕命書,向兩人抱拳:「晚輩還需要到別處尋找極陰之地所生的陽物,就不打擾兩位前輩了,告辭。」
「慢著!」乾瘦道士出聲制止,眉頭仍然緊皺。
拘魂子見狀,拉拉乾瘦道士的衣袖,小聲提醒:「師兄,人家是觀風使,我們不方便留人哪。」
「我知道。」乾瘦道士很焦躁:「但是他來之後,禁魂陣裡的遊魂變得焦躁不安,這其中必有原因。」
聽到此語,洛星垣臉色微變,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在寧溪鎮買香燭的時候,他發現店家有在賣"招魂香",這是一種類似油膏的物品,只要用一點點跟燈油拌在一起,點燃後就可以召集附近的遊魂,讓某些天賦異稟的人與遊魂溝通,是道士作法事常用之物,他因此受到啟發,覺得可以用此物幫助釐清十大慘案的真相,所以出於好奇,用手指沾了一點點放在鼻下聞,之後用櫃檯上的抹布擦掉,後來店裡夥計幫他包裝香燭金紙的時候,也用那塊抹布擦拭香燭,所以,香燭上沾有少許"招魂香"。
洛星垣深悔早前不該如此輕率,但此刻錯已鑄成,只能急思脫身之策。
他沉吟了一下,再度抱拳:「兩位前輩,會不會因為是中午陽氣太盛的緣故?現在是夏天了。」
拘魂子一拍天靈:「師兄,這句話說的有理,昨日中午也有一點騷動啊。」
乾瘦道士發怒:「師父賜我道號識魂子,這方面我比你懂!」
拘魂子見師兄發怒,立刻低頭閉嘴,一言不發。
但發怒歸發怒,識魂子仍然找不出問題何在,加上洛星垣是有"身分"的人,他若將人留下甚至幹掉,後續麻煩不少,師父也無法維護他。
過了幾息,識魂子仍然無計可施,只能一聲大喝:「小子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晚輩告辭。」洛星垣說完轉身便走,出門在外,麻煩越少越好。
沒多久,洛星垣便步出牟家峒入口,走在下山的路上。
總算減去幾分危險了…
洛星垣心情剛剛放鬆幾分,前方突然出現識魂子的身影,不待他做出反應,後方也響起了拘魂子的腳步聲,一時之間,陷入腹背受敵之境。
只見識魂子左手拿出一段香燭,嘴角微勾:「好一招"藏木於林"啊!」
洛星垣眉頭微皺,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前輩這是何意?」
識魂子呵呵一笑:「你將"招魂香"抹在香燭,招來遊魂之後,想要問什麼事情呢?」
「前輩的意思,晚輩無法理解,晚輩並無修習通靈之術,不帶陰氣,無法與鬼魂溝通,能問什麼事呢?」
「這……」識魂子一時語塞,憑他的感知,眼前的小子確實不帶陰氣,沒有修習通靈之法的跡象,難道是他多心了?
見師兄被問住了,拘魂子立刻大聲插話:「師兄不要被他騙了!這個小子居心叵測,反正我們奉命殺除一切追查命案的人,不能放過他!」
識魂子瞠目結舌,他知道這個師弟腦袋不太好,卻不知道原來是白癡!
洛星垣一楞之後雙目炯炯:「十九年前的牟家峒血案,與三陰門有關?」
拘魂子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此時立刻撇清:「沒有沒有!跟我師門無關!我師門只是被請來收服怨魂而已!」
識魂子全身一抖,面目猙獰,心想:不是白癡,是白癡中的白癡!
洛星垣雙拳緊握:「所以你們知道幕後指使者是誰?」
拘魂子連連揮手:「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再問了!我絕對不會說的!」
識魂子受不了了,右手拿出喪魂棒,一聲大喝:「小子!納命來吧!」
洛星垣見識魂子拿出喪魂棒向他揮來,左手甩出兩張高階火球符,右手拿出一把銀色刀鞘的細長刀別在腰間。
識魂子用喪魂棒撥開火球,見洛星垣拿出的細長刀隱隱發出初階法寶的波動,心下一凜,左手拿出一個銅搖鈴不斷搖動,幾道肉眼可查的透明黑影自搖鈴中飄出,口中大喝:「師弟!我先牽制他!將"禁魂珠"拿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