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是我的同居人。
「對不起……」他似乎對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有記憶,一醒來便向我道歉。聲音顫抖著,非常地後悔與恐懼,就像是在小聲嗚咽。
恐懼著什麼呢?照理說恐懼的應該是差點死掉的我。
也許他是害怕再也沒有同伴,又或者是畏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正的成為一個怪物。
而理應害怕的我心中更多的是憤怒和無奈。對讓他失控的一切因素感到氣憤,對於自己無法阻止他走向崩壞而感到無力。
喉嚨傷得太厲害了,我暫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對著他彎了一下嘴角,然後搖搖頭。
我不怪他。
畢竟這並不是我們所希望發生,但心中明白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在同居人的狀況穩定下來之前,我是不會放心讓他自由活動的。他也十分乖巧安靜地躺在床上,任憑我檢查他身上的束縛。
再次確認了他的傷勢穩定,以及雙手都被好好地捆住之後,我才離開房間。
鍋子裡的油發出滋滋聲響,我注視著在金色油液中翻滾著的南瓜條,回想著同居人在多貝雪山時的異狀以及剛才那隻怪物在喃喃自語中透露出來的訊息思考。
炸南瓜條、飢餓、雪山、脊骨斷裂的科技會士兵、暴風雪、溫熱的鮮血、被困……比柯利安甜美。
將這些訊息拼湊起來,差不多就能夠推測出當時發生了什麼可怕的情況。
抬起手指摸了摸頸子間透出幾分濕意的粗糙紗布,我忽然間覺得自己這一生其實是如此的平靜安寧。
同居人一直表現出對炸南瓜條有著強烈偏愛的模樣。但此時此刻的我卻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
我將南瓜條上的油脂濾乾、裝盤,端著香氣四溢的食物回到房間。
「炸南瓜條!是給我的嗎?」同居人彷彿不敢置信地問,似乎是從沒想過,在差點殺死我之後還能擁有這樣的待遇。
雖然他大概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幾乎整整兩天沒有進食了,但我一直記著。
「對,給你的。」我哼笑了一聲,用微弱的氣音嘶嘶地對他說:「其實我在裡面下毒了。」
打從醒來後一直很沮喪的同居人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看起來並不在意我是否真的在食物裡下毒,只是對在發生剛才的事之後,自己還能得到來自同居人的關心感到由衷喜悅。
我將盛滿炸南瓜條的盤子放在床邊的小茶几上,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撐著臉頰看著手腳都被捆住、胸口還有夾板固定骨頭的同居人慢吞吞又艱難地挪向床邊,並沒有想要幫助他的意思。
我看見他眼中閃爍著的,是真心的喜悅。
仔細地觀察了很久,直到同居人幾乎將整盤炸南瓜條吃光,我才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雖然和平常討厭進食不同,在吃炸南瓜條的時候特別快而且滿心喜悅,但動作卻像是機械一樣,只是將食物塞進嘴裡吞下。
比起因為喜歡而想吃,更像是單純的進食,彷彿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一樣。
「夠了。」我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禁感到心中煩悶,走上前去將盤子取走。
而他只是愣愣地抬起頭,用錯愕又委屈、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的表情看著我。
「別吃太多。」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我也只能別過頭去匆匆找了個藉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