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e's no art
To find the mind's construction in the face:
He was a gentleman on whom I built
An absolute trust. (I, iv, 11)
知人知面難知心:他曾經是我絕對信任的一位紳士。
#
我走在路上,覺得空氣和力氣越來越稀薄,意識開始空曠蒼白,而肩上的背包卻更沈重地壓迫著肩胛。當初踏出家門那瞬間,自視淒涼又血液隱隱亢奮的果決,燒得只剩碎屑似的零星殘骸。我知道該離開,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但也走不回去了。
路上尋常不變的斑斕景色,以某種噁心的脈動規律地川流著,不斷挑起我的焦慮,使我的眼角一陣陣抽蓄。恐慌感自大腦蔓開舒展,延伸到咽喉,扼緊呼吸道。胃忽然感到一陣厭惡,翻攪著內臟。一種無可回頭的後悔脹滿情緒。
我是不是該選擇普通一點的路,好好求學、好好上班,抱怨、娛樂、消費、領薪水,中規中矩、渾渾噩噩、娶妻生子、和鄰居打招呼、和自己說明天會更好、和子女說世界會更好,然後在加護病房和世界道別⋯⋯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面無表情地走著,肚子開始飢餓,我卻只是專注地感受餓,告訴自己「這就是代價,記住了」然後繼續餓著,或許晚上再去買碗泡麵吧,然後就可以在711窩一下,再看看能不能去哪裡打工⋯⋯
「欸。」經過公園的時候,身後有個女孩的聲音叫住我。
「嗯?」我轉過頭,是一個染金髮的女孩子,穿的有點少,妝很濃,但看的出來年紀應該很小,或許十九歲吧,她站在一團繡球花面前採著葉子,繡球花是公園裡的,盜取公物就算了,還盜取這麼沒用的公物,以為自己是採桑農家嗎?
「要不要大麻菸?」女孩說著就從口袋抽出兩根捲得很整齊的菸。
「好啊。」反正也是無聊,沒理由拒絕,情況還能糟到哪?就算這是一根會迷昏人的菸,我會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她若要搜索我的所有物並竊取,也只是失望地發現我是個遊蕩街頭的失學貧窮少年罷了。況且我這輩子還沒吸過大麻。
「抽一根走啊,發什麼呆?」少女笑了一下,笑起來有種稚嫩感,如同她的軀體,就算已發育完整,胸腿都只用少少的布料遮著,還是被包裹在稚嫩感裡。像繡球花的花苞一樣。
我抽走一根,用唇輕輕銜著。她拿出打火機,傾身幫我點著,我低下眼,瞥見她項鍊上的十字卡上她的乳溝之間,十字很小,使得她的胸部看起來更大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看著我,假睫毛和灰色放大片讓她像塑膠製的娃娃,
「不告訴你。」說完我深深吸了一口濾嘴,詭異的草本的氣味攀上鼻腔,
「你皮膚這麼白,就叫你小白好了。」她也幫自己點了一根,並吸吐起來,「你可以叫我妮可。」妮可的珊瑚紅唇蜜黏了濾嘴一圈,夾著菸的手很細,指甲塗成飽滿的黑色。
我點點頭,說「在公園抽大麻菸會被抓走吧?」其實被抓走也無所謂。
「不會被抓走,裡面捲的不是大麻。」妮可吸了一口,享受地瞇起眼。
「是繡球花的葉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