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眼睛,一片雪白的胸脯肌膚貼在臉上,隨著對方規律的呼吸起伏著,烏黑亮麗的髮絲垂掛在側,透著光。
這一切,像是和曉彤一起度過的每一個早晨。
抬起頭,薩拉貝兒關愛、疼惜的眼神,在那紅色瞳中充滿平靜和無盡的愛意。
「達令,你終於醒了。」
貝兒又將他緊摟,伊格爾見到自己還在牢中。這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時間,貝兒都這麼在黑金牢籠外面抱著他。
「夜大人醒了,太好了!」
伊格爾聽見了諄諄流水聲、眼見外頭,綠樹蒼蔭,祥和寧靜。
除了貝兒,周邊還有兩位年輕的女性,更遠的地方似乎還有其他人。
「貝兒姐都已經受傷了還寸步不離,我們……」
貝兒阻止她們說下去,把她們遣散。
兩位女性看起來像是侍女,跟貝兒一樣穿得一身黑,這才注意到她們都在貝兒背後忙些甚麼,地上還放著盆子、染紅的毛巾和水,她倆拎起東西不捨地離去。
「妳受傷了?」
「這沒什麼,比起那傢伙對你做的那些事……」
「他將你囚禁還不夠,居然傷害你的靈魂!」提到此事她咬牙切齒。
但伊格爾突然驚醒。
「曉彤呢!曉彤呢?」
「那不是真的,夜!」貝兒升起了無限憐惜,把伊格爾緊緊抱在胸前。
「不是真的?」
「那傢伙利用你的內疚、自責,當你越害怕,他就越能挖出你心裡的恐懼,用來傷害你,然後再找出更深的恐懼,一層一層地突破……他想要把你擊潰,變成空蕩的玩偶。」
「可是我看到曉彤了啊!」
回想到曉彤被凌虐的慘狀還有痛苦的情景,伊格爾的心就變涼了,一股恐懼和悲傷、無助的氣息包圍了他,為什麼自己還活著,卻無法救她?
太過悲痛甚至產生實體,從眉心竄出一股黑氣,像煙霧一般包圍他。
「那不是真的!夜!」貝兒見狀用力緊緊地抱著伊格爾,將胸口的暖意輸出給他,他實在被傷害得太深了。
「那個女孩是假的,是他找來的靈魂幻化給你看,你仔細想想!他有說出超過你記憶範圍外的事嗎?」
伊格爾愣住了,他認知中的曉彤就是曉彤,如果有人能從你的記憶中複製別人,要找超過記憶範圍外的證據,到底該怎麼做呢?
神智震盪之際,他的眼神渙散……
感受到貝兒的懷抱好溫暖、發自真誠,讓他緊張的情緒慢慢地鬆懈下來……
貝兒持續地修補伊格爾的靈魂,一邊柔聲:「沒事的……雖然他那樣傷害你……有我在,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
伊格爾越來越放鬆,仔細地感受貝兒的氣息,他不明白,貝兒不是惡魔嗎?為什麼貝兒傳來的氣息如此神聖溫暖……
他徹底平靜下來……
心底升起無限的謝意和感動……
這是什麼力量?令人忍不住依戀……
好溫暖。
好想睡啊……
同時,又感受到自己是自由的。
沒有任何不適、強迫……
只有感受到完全的接納。
是愛嗎?
伊格爾緩緩閉上眼睛……
天使和惡魔……
真的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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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爾再次從貝兒懷中醒來,貝兒一面吩咐其他人準備吃食,一面婉娩道來。
原來此地依然是綠葉之鎮、是他們最初相遇的那個亂石崗。
在伊格爾離去之後,薩拉貝兒就一直尋找他的下落,但不管是人間、惡魔界、還是天使王城、甚至妖界等其他世界都遍尋不著,一個世界就夠大了,更何況那麼多的世界,雖然難過,她始終沒有放棄。
在這段期間仍然有許多惡魔指揮官被革職放逐,全都是在戰場上被伊格爾用愛神弓加上千片夜羽命中的惡魔。他們受傷殞落後,實力大減,沒有死的都被流放到綠葉之鎮這個邊陲之地。
也因為愛神弓效力的關係,他們不論男女,或多或少都對伊格爾產生了感情、愛戀之意,經常為此哀聲嘆息,一個個情竇初開似。
奇妙的是,雖然被放逐,他們之間卻因為這個連結有了共同的目標,貝兒也將伊格爾的假名– 「夜」在他們之間傳開……就像傳說一般地歌頌著。
當中以貝兒的實力最為強大,也只有她看過夜,加上愛戀和執著最深,他們心甘情願以她為首,期待著「將來有一天能找回愛人– 夜大人,共同生活」為終極目標,一起發展這個亂石崗。
她們每天聽貝兒講述他的故事、幻想夜的容貌、越聽越是渴望。
所以,在伊格爾不知情的情況下,亂石崗聚集了一票惡魔粉,說是後宮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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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爾聽完此事大為震撼,打量這個完全不一樣的亂石崗。
她們合力將這裡修建改造,之前荒涼的景觀變得充滿生機、有綠蔭和流水、簡單的房舍和頭頂皎潔的月光,簡直成了世外桃源,哪裡還有一點惡魔領地的樣子?
在交談過程中,他看見周圍的惡魔們經常往這裡偷看,帶著崇拜或者愛慕的眼神。甚至有一些看起來渴望又強忍著,如果不是貝兒在,她們定會立刻撲過來。
昔日戰場上射下的惡魔,現在全變成了粉絲。
他喃喃地說:「造孽啊……」
貝兒輕笑:「達令♥,你不必害怕她們,我可以容許她們愛你,那樣令我們成為好夥伴。」
貝兒手捧著夜臉頰愛撫,對她來說,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重要。
伊格爾轉過頭,不願意接受。這裡的發展實在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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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暫時無法接受我,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遲早你一定會懂得我的好。♥」
「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貝兒像隻貓一樣膩在伊格爾手臂,只要能把夜留在這裡,貝兒不在乎等待。
「放我出去。」
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還有許多危險即將發生,自己怎麼可以待在這裡?還有曉彤……曉彤……
「不,你一出去就會離開我,除非你答應跟我在一起!」貝兒嘟嘴。
「怎麼可能?」
「你一定要答應才可以,我可不像你的乖乖牌天使女朋友,獨自等待、獨自傷心?」
「妳在說誰?」
「那天在戰場上,趴在你腳邊唱歌那個啊。還是……在前面拿著刀盾那個?」
伊格爾明白貝兒說的應該是潔妮絲和雅歌,只是沒想到距離那麼遙遠她也能看見?那可是眼力極好的他都無法看見的超遠距!
「還是你喜歡別人?」貝兒的眼神變得漠然、輕挑。
「你不瞭解惡魔的愛……如果你心裡有了別人,我會殺了她♥。不管是天使,還是惡魔,或者是……人類?」
「妳敢?」
伊格爾不知道她還有什麼通天本領,曉彤的事她多半也都知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違抗魔王的命令、盜走惡魔之刃、闖進無翼之塔我都敢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犧牲?上天下海的找你,就為了愛你!」
「妳就一定非要我的愛?」
貝兒點點頭。
「我現在被關著,妳把我強留在這裡不叫愛,是自私、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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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抹烏雲擅自闖進了明月,遮蔽了月光。
黑暗中,伊格爾注意到貝兒紅色眼眸首次看向地面。
兩人一陣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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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玩夠了,終於飄開,皎潔的月光照入綠葉之鎮,打在惡魔們種植的月光樹葉上,還有他們搭建的房頂。
良久,貝兒終於開口。
「你還是喜歡那個人類女孩,對吧?」
「我愛她。」
夜毫不思索的回答令貝兒一陣揪心。
「你就這麼肯定你們之間是愛情?你一個天使,懂什麼叫愛嗎?」
「妳一個惡魔,又懂什麼叫愛?我確定我愛她。」
「那我問你,你們那個了嗎?」
「哪個?」
「你跟那個叫做曉彤的女孩,你們,做愛了嗎?」
「我為什麼要回答妳?」
「呵。」
貝兒輕笑,鬆了一口氣。
「不該由天使填補那個空缺的。」
「你雖然躲在人間那麼久,還是不懂得人類的愛情啊。」
「我知道你說的那件事,這跟我愛曉彤有什麼關係?」
「夜,你以為的愛,並不是愛情。」
「不要用妳膚淺的眼光來衡量我們。」
「對,我膚淺,但是我知道人類之間的愛情,包含慾望。而你給的,是同情和愛,是天使之愛,跟人類的愛情不一樣。」
「不管妳怎麼解讀、分類,我就是愛她,在乎她。」
「那我呢?我就是愛你,在乎你,這有什麼不同?」貝兒對著他喊道。
「可是我對妳不會有感覺的。」
這句話刺痛貝兒難過。
很多事情知道歸知道,跟當事人親口說出來的殺傷力是不一樣的。
自從被他的愛箭擊墜、被流放的日夜思念、幻想著美麗的邂逅……
惡魔之神眷顧,真的遇到他、被他逃走拋棄……
再次尋找的過程中得知了他還愛著別人、心裡從來就沒有過自己……
只能調整、說服自己振作起來……
在貝兒的愛情世界裡,她單戀地孤軍奮戰。
碰到這群同伴,心裡好不容易有點慰藉,強烈的思念得以傾訴,成為有共同愛人的伙伴。
只要能夠找到他,費再多努力也甘之如飴,但單相思和自我懷疑不曾間斷!
溜進惡魔王城,利用盜來的惡魔之匕劃開空間,闖入無翼之塔,和各種牛鬼蛇神打交道甚至多次動手打架,終於百般尋覓到絕的私人空間時……
她才知道夜的心裡有一個重要的女人,還被當成傷害他靈魂的道具,可見她在他心裡的份量。
深怕被再次拋棄和拒絕的窗紙,此刻被一語挑破,貝兒再也無法忍受。
她站起來緊抓牢籠:「我就這麼不好?我就比不上她們?」
夜無語,這不是誰比較好的問題。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就是無法接受我?」
「她什麼都沒做,卻得到你全部的愛?」貝兒的妒忌成恨。
「太不公平,信不信我殺了她?就算她投胎轉世,我可以一直殺她!」
貝兒掏出一把短刃,咬牙切齒,眼波噙著淚光。
「惡魔的習性又出來了啊……就算妳那麼做,靈魂也不會毀滅,只要她的靈魂還在,我就會一直愛她。」
貝兒手中的短刃顫抖著,她突然抓住夜的手,脖子往刃上貼,刀尖入肉。
「那你殺了我吧!」
「妳瘋了!」
夜想將手抽回來阻止尖刀入喉,但是貝兒的力氣好大。
他奮力地阻止。
「我沒瘋,我只是愛你!」
「得不到你的愛,我也要讓你永遠記住我!」
貝兒狠狠地瞪他,是真的想死,他趕緊用腳踩住牢籠,用盡全身力氣對抗。
比力氣,夜那裡是她對手,但她就是想看他阻止她。
看著夜如此費勁不讓自己死掉,看著他的眼神,想起他在無翼之塔中,即使靈魂受創,還是擔心自己安危,貝兒突然一陣心軟。
「框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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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我不知道愛情是怎產生的,也許是你的箭。但是我不管,它就是發生了!你叫我怎麼不在乎?」
「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貝兒也不顧脖子上的傷口流血,緊緊抱著夜的手臂拼命撒嬌♥。
夜脫力,手腳癱軟,倒臥在地,無語問蒼天。
「媽的……難道這也是祢給我的考驗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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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特別聲明,縮圖及圖片、照片、影音皆不為本人創作,僅示意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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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影片不管是音樂還是圖片都超搭的,我當初一看到就決定用在這裡,女精靈一身黑也很符合貝兒形象。
甚至故事內文都因為這個影音有了改變。
就是所謂的流水和綠蔭,原本這裡就是亂石崗,是因為影片的畫面有流水和綠蔭,所以在不影響原劇情結構上,我做了修改讓惡魔們改造這個環境,也更顯得她們居住在這裡的團結和對愛的期待。
這個改動甚至讓惡魔們顯得更有感情,我認為是很棒的一段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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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別喜歡「愛情是怎麼產生的,我不知道」這一段。仔細想想,任何人產生情愫都是沒來由的,又或者都是極個人的理由。
你愛的人、愛你的人,理由永遠不會一樣。一旦在乎對方,就是苦難和快樂的開始,為了對方的一顰一笑而竊喜、為了對方的離去而犯愁。
這篇的標題「由愛故生」,出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妙色王因緣經》
我不想加後面的字,每個人的「由愛故生」不一樣,生了什麼,各自體會。
愛情和愛只差一個字,而我的觀念裡面,兩者是有巨大差別。愛情是愛的其中一個細項,但人可以透過愛情的經歷,到最後摒除掉一些情緒,就只有愛而已。「去情留愛」這是我的體會。
這談下去很廣,改日再聊。(微笑)
我很喜歡這裡的故事,也謝謝陪我一直看到這裡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