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裡面三個月我沒有半點記憶,對我來說被歐茉蒂放入盒子,到盒子被你打開,只經過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該怎麼說……以你們人類的比喻來說,就像是陷入無盡深沉的睡眠,以我們神靈的比喻來說,就是回到我尚未出世前的狀態,很寧靜。不過當你把我放回神祠後,我馬上就明白在我消失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因為我聽得見信徒們的聲音還有祈求。」
「可以停止神靈的活動,這盒子這麼神奇?」
我把玩著手中的黑盒子,藞比墨蘭給歐茉蒂的盒子。它比外表看起來還要重,黑色的外殼是某種礦石,內部則明亮光滑如銀鏡一般。
「你不認識這個盒子嗎?不是出自於你們安德爾人之手?」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記得。」
「聽起來你也有故事。」
「很簡單又無聊的故事,我只是個因為失憶而踏上旅途的安德爾人,並期望到達目的地後能取回我失去的記憶,了解我的身世。」
「所以你的記憶跟藞比墨蘭小姐有關?」
「你知道她的名字……你們應該聊了不少吧?」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但你會對我的回答感到失望。她到這裡時我便向她求助,她答應會連同歐茉蒂一起幫助我,就是把我的神體放進盒子裡,讓我消失的計畫。除此之外我沒跟她聊到什麼……對了,她不是一個人,她有旅伴。」
「旅伴?一樣是安德爾人嗎?」
「那個男人有一頭來自索歐米的金髮,我不可能認錯,佩爾金來過很多索歐米來的商人,拿走用我力量招來的銀脂。」
她跟索歐米的人走在一起?那個索歐米人也許是我認識的人也說不定。
「我很期待看到人們的改變,希望發生的這些事都是有意義的,如果沒有遇到你們安德爾人,我的力量大概會被榨取的一乾二淨,到時候我的神體就會變成再普通不過的小石頭,就連在路邊都可以找到。」
「已經在改變了,沒看到沙灘上的人群?他們不是在搭建祭台,而是在造船。改變最多的,就是圖魯瓦那一臉總是被欺負的蠢樣。」
「我怎麼一來就聽到你在罵我的丈夫?」歐茉蒂沒好氣地從我背後出現。
「剛好跟涅妲聊到妳丈夫的改變,我稱讚他改變很多也不行嗎?反倒是妳,沒有跟妳的丈夫一起造船,來這裡幹什麼?」
「涅妲在這裡?喔!我的虹光啊!原諒我的失禮,居然穿成這樣……」她彆扭地拉著自己的亞麻短衫和短褲說。
「看在太陽的份上,我看下次祭典也穿這樣就好吧?」涅妲笑著說。
「他說妳穿的很可笑,沒有看到妳的臉還以為是普通的村女而不是巫女。」
「你別假借涅妲的名義來罵我好嗎?涅妲才不會說這樣的話,祂是這麼優雅美麗又是個淑女,哪會像你這樣粗俗。」
我看了涅妲一眼,嗤笑一聲說:「淑女?」
涅妲撥動自己七彩的長髮說:「她說的沒錯,我的形象就是如此美好。」
「原本我來這裡是想要幫你,但你快要讓我打消念頭了。」歐茉蒂說。
「幫我?」
「我以為你會想要有人載你一程,用舒服的馬車取代雙腳的疲累,用快速的時間取代長久的流浪,看來你十分想要拒絕這個好機會。」
「不,我敬愛又美麗的女巫大人,漂亮可人的村佬女兒。我是說妳那身亞麻衫雖然普通但卻正好能突顯妳不普通的臉孔,尤其是沒辦法遮蓋住妳樂善好施的善心。」
歐茉蒂大笑說:「夠了夠了,有點太誇張。我跟我那白癡父親大吵一架後,我說如果想要我的原諒就找輛馬車載你上路。還有,這是你的酬勞,有我、圖魯瓦還有我父親的。」
「妳確實應該向歐拉生氣,他昨晚居然完全忘記妳還沒回來,可見涅妲比妳重要多了。」我接下歐茉蒂給我的錢袋說。
「對!我現在還是很生氣!」
「太好了道格,那錢袋看起來很沉重。」涅妲看著我手上飽滿的錢袋說。
「這些都是用你力量招來的銀脂換來的錢,怎麼樣?是不是有點諷刺。」
「沒有這回事,那袋錢拿在你手上很合適。」
「我也這麼覺得,畢竟我還差點死在海裡……對了,你那時候不是在盒子裡嗎?怎麼把我們救起來的?」
「我救你們?從海裡?」涅妲皺著眉頭說:「我沒有救你們,我在你打開盒子後才恢復意識的。」
「……怎麼回事?」
歐茉蒂歪頭看著我。
「你知道嗎?有時候村裡的瘋子也是這樣對著空氣講話,跟你一模一樣,難道說安德爾人根本看不到神靈,就只是一群瘋子?」
「我還沒有瘋到像某個女人一樣,開船到海上試圖把自己淹死。」
「是啦是啦,我就是瘋了才會跟你在這裡曬著太陽瘋言瘋語,有這麼多地方可以去偏偏要來天角崖做什麼?這裡真的是有夠熱的,太陽曬起人來毫不手軟。」
「我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看到海,而這裡剛好可以讓我好好看看這片美麗的水藍絲綢。」
「水藍絲綢是什麼……」歐茉蒂忍笑說:「你是詩人嗎?你又多一項技能可以賺錢了。」
「妳別笑,不然妳唱妳們的頌詞給我聽聽,有沒有比我說的話還優美。」
「頌詞?你是說昨天虹鱗祭唱的歌嗎?」
我點頭說:「能翻譯給我聽嗎?」
「好吧,就用通用語唱給你聽,這首歌雖然很簡單,但通用語的字母有可能沒辦法對上旋律。」
歐茉蒂張開雙手,再度跳起如海浪一般的舞蹈,在涅妲面前她跳得更加賣力更加認真。她唱起頌詞,就如她所說的歌詞很簡單,但有些地方聽起來有點突兀,通用語版本確實不太合乎原本的旋律。這首歌蘊含著人們對涅妲的愛,唱出了他們心中的感謝。
『亡在浪中,葬於岩下。虹光帶來希望。
風暴吞噬漁船,女人哭號丈夫。虹光賜予庇護。
虹光啊!帶來豐收。虹光啊!帶來生機。
虹光啊!我們感激。虹光啊!我們感激……』
直到我搭上馬車遠離佩爾金後,我腦中還是繚繞著這首歌謠的旋律,像是一波又一波不斷拍上岸的浪花,而我就像礁石感受著不斷往我身上拍打的旋律。於是我在浪聲風聲及歌聲中繼續往北前進,往希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