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待了近半年的學校宿舍啟程,今天是回家的日子。
說實在話,待在學校這裡遠比住在家裡舒服,不僅空氣清新、環境乾爽,也不會一天到晚下著不見盡頭的雨。
不過父母時不時運用各種科技的力量,電話、LINE、臉書等等,傳訊息過來,就算想待在舒適的宿舍也讓人心有不適。
「唉……」我嘆了口長息,在空曠無人的月台吃下剛買的點心墊肚子。
不曉得是心情的變化還是什麼的轉移,天色看起來比在宿舍度過颱風天還要陰沉。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我會這麼厭煩回家了吧。
當然我也很清楚自己能在學校過得這麼輕鬆,也全是靠著家裡給予生活費與零用錢的緣故,更別提在繳交學費與住宿費這方面,我只有做到考上一間學費相對較低的學校罷了。
從火車上看出去,外頭的風景轉瞬既換,絲毫沒有能夠仔細觀察的空閒。
唯獨遠方那座乍看有些像皮鞋的島嶼和佈滿陰天的厚雲龍霧,始終停駐在那,好似只有我和他們的時間是停止的。
天色漸漸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樣,整齊的路燈、夜晚依舊努力招攬客人的店家搶走了星光銀河的美顏秀姿。
來來回回的人出入火車站,比起學校那邊的火車站更為熱鬧……不如說是熱鬧過頭了。
在外頭玩到現在的學生與工作忙到很晚的社會人士擦肩而過,不免讓人感受到這其中的差距與不公。尤其當自己是介於這兩者之間時,這樣的感受更像是心臟被木鎚敲打般,讓人喘不過氣。
車水馬龍的街頭實在有些慌亂,我不太愛出門,更別提學校是在某處的山上,這幅由人類織成的光景,讓我一時間適應不來。
「肥仔啊!」一聲不大禮貌的稱呼讓我轉過頭去,在火車站前的行車道停了一台機車。
是老媽,從那即使只是離家一小段距離也要打扮自己、身騎彷彿夫妻倆為了秀恩愛而同樣選擇深紅色的機車、直直投射過來的雙眼讓我一瞬間便知道是她。
肥仔這個稱呼只不過是因為我的體型豐滿了點才這樣稱呼的。我並不是很在意被這樣稱呼,嘴巴半分不張逕自坐上了機車的後座。
「……肚子會餓嗎?」
「還好。」
「那要不要喝飲料?」
「家裡應該還有吧?」
時隔半年,好不容易見到面的第一次對話只剩下最普通也最簡單的問候。
我能理解她想要照顧我的心情,這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想法。
我故作冷靜的回應,熟悉的風景從身旁被拋下,轉過十字路口、越過大橋,穿經兩條隧道……
短短的路途安靜的只剩下夜風呼嘯與引擎運轉聲,時間短的讓我能回想自己與家人之間的關係。
老媽是性情不定的家庭主婦、老爸則是木訥寡言的勞力人士,家裡除去電視上播放的聲音外,鮮少有活人的聲音。
但是家人之間還算親密才是,老媽厭惡老爸老是替親戚幫忙顧店而不在家、而老爸則一天比一天安靜,陪伴他最親密的估計是屬於他童年的精靈寶可夢……還有抓著牠們的那四台手機。
回到家,屋中靜的好像等待出售的新屋一樣。
「爸呢?」我將背包放下向老媽詢問。
「他出去抓寶可夢啦。」
得到了回答,我們之間又安靜下來了。
我決定先去洗澡,蓮蓬頭的水壓與宿舍相比簡直弱的不能再微弱。
迅速的洗一洗出來,那位安靜的老爸正在寬大的電視螢幕與那四台手機之間輪流關注,視線始終沒有向我這撇過一眼。
我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沒什麼好意外的。
翻找了一會房間,我才發現自己忘記帶吹風機回家,濕潤的頭髮要是慢慢放乾可得多受幾天罪了。
我來回在家裡走來走去,從高找到底、從外找到內。只可惜那吹風機就是不肯被我發現。
「唉……媽,吹風機借……不對,吹風機在哪?」
我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在說出「借我」的時候立刻找其他話代替。
老媽她也只是頓了一下就把吹風機給我了。
我靜靜的吹乾頭髮,將其放在外頭的櫃子早早躺下。
只因這一「借」字死也不肯從我腦中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