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者 第二章

時間回到現在。

無論是以現實或是心理層面來說，麻耶都身處於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深邃迷霧之中。現在的她僅能倚靠著在霧中若隱若現的藍色火光，漫無目的的緩慢前進。

面對倒在腳邊，時不時還會抽動一下發出呻吟的人們，她從原先的害怕，到現在已經可以完全無視了。

實際上她並不膽小，只是會下意識的不去做自己認為做不到的事；而比起死人，她更不擅長和活人打交道。

而且在看見眼前的慘狀後，她第一個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流兔的安危。

「……總之向前吧，不踏第一步的話是不會開始的。」

自言自語所帶來的些微安心感，以及在腦內不斷浮現，和流兔相處的點點滴滴，這兩者已經儼然成為麻耶還能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了。

朝著遠處藍色燈火的光源，麻耶重新出發，朝著蒙蔽了視覺和真相的迷霧又踏出了一步。

話雖如此，這座宿舍似乎已經被某種不知名的植物給貫穿，它的枝幹幾乎要將建築的結構給撕的支離破碎。

原本有著華麗歐式風格內裝的宿舍，就這樣變成了水泥塊和瓦礫堆所構築成的廢墟，路上隨處可見的木質藤蔓讓原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變得更加寸步難行。

一面艱難的前進著，麻耶的腦中開始緩慢的分析起現在的狀況。倒在地上的人們大多數都穿著著白色的長袍，僅有少部分人是和她一樣的學生制服。

「這麼看來，比起學校，這個地方好像更接近某種研究所。還是說，學校只是種障眼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包含自己在內，穿著學生制服的人應該就是那些基於某些理由，不能得知真相的人們……才怪。

不管是穿著實驗袍也好、學生制服也好，這些人們在胸前都配戴著寫著各自名稱的身份識別証，上頭清一色都標示著『研究員』的職稱。

「所以，被蒙在鼓裡的只有我嗎？但是為什麼要為了我這種……」

麻耶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比起自己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價值，有件事讓她感到更加的疑惑和焦躁不安。

「……難道說，流兔也是？」

甩了甩頭，麻耶奮力的把那些荒謬的想法給拋諸腦後。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證據都指向流兔，只要她沒有親口說出，麻耶永遠都會選擇相信她。

「……嗯。快點找到她，然後當面問清楚吧。」

不知走了多久，遠處藍色亮光的來源似乎變得越來越近了，在霧中變得有些刺眼的光暈彷彿就近在眼前。此時忽然響起一陣槍響，麻耶立刻躲到一旁的門廊後，隱藏住自己的身形。

「發生什麼事了……？」

那就彷彿是開戰的號角，槍口噴出的閃焰頓時此起彼落，槍聲不絕於耳。麻耶只能盡量將自己縮在角落，蜷曲著身體等待一切過去。

直到周圍再次回到一如既往的靜謐，只留下侵犯著鼻腔的濃厚硝煙味，麻耶才悄悄探出半個頭來，用眼角的餘光試圖找到些什麼線索。

但她才剛抬起頭來，就立刻和防護服面罩後的那雙眼睛四目相交。隔著起著霧氣的透明材質，麻耶幾乎可以聽見對方急促的喘息聲。

在經過數秒的呆滯後，士兵才回過神來，伸出手想抓住麻耶。見情勢不對，她連忙往士兵的胯下招呼了一腳，接著轉頭就跑。

不幸的是，她才剛沒跑出幾步，就一不小心被突起的樹根給絆倒，立刻摔倒在地。

「好、好痛……！」

麻耶的腳踝在剛剛的衝擊中扭到了，紅腫的組織無法負荷的奔跑，光是稍微移動就痛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嗚嗚嗚嗚！！@&$@(@()!)(@(@@@&$#&@#&#&#&#&*@!!#&」

士兵一邊口齒不清的咒罵著，一邊捂著胯下、一跛一跛的朝著她走來。眼看對方就要過來，麻耶慌亂的想讓自己的腳動起來，卻反而弄巧成拙，剛起身又摔了一跤。

「走開！不、不要過來啊！」

士兵當然不會去理會麻耶的哀嚎聲，伸出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千鈞一髮之際，一條觸手自濃霧中伸出，轉瞬間就貫穿了士兵的頭部，透明的面罩上沾滿了鮮血。

「……欸？」

還沒等麻耶反應過來，士兵的頭就連同慘叫聲和脊椎骨一起被連根拔起，紅色的噴泉自斷裂處噴湧而出，恐懼隨著臉上的濕熱感逐漸滲入麻耶的心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槍聲再次響起。但很快的，槍聲就徹底消失在霧中，獨留麻耶一人在蹲在原地痛苦的哀嚎著。

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太遲了。自巨獸血盆大口中伸出的大量觸手已擒住她的四肢，連掙扎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將她生吞下肚。

「咕嗚……！咕咕咕咕……」

黏滑而極富彈性的溫熱肉壁緊緊包裹著她，伴隨著直衝腦門的奇異腥味，麻耶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所幸在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就要飛離之際，她終於脫離了肉壁的包圍，來到了一個稍微寬敞一些的空間。

「什、什麼啊，這是什麼東西……噫噫噫噫！」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只有和外頭相仿的那種奇異藍光微微照亮了周圍。

忽然間，一名赤裸少女的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麻耶完全可以感受到對方濕潤的鼻息，裹著黏液的纖細胴體和銀灰的長髮緊貼在她的身上。

相比麻耶驚恐的反應，少女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動，甚至連雙眼都仍緊閉，只是將鼻子貼近了她，輕輕地嗅聞著。

「恐懼的味道。為什麼要對我感到恐懼？」

少女歪了歪頭，似乎是想表達不解的意思。但麻耶始終沒有對她的話語做出回應，於是她直接展開了行動。

「『恐懼為無用之物，也為無須之物。』」

伸出手，少女緊緊的擁抱了麻耶顫抖的身軀，輕柔的耳語就像是電擊般，酥麻感刺激著她全身上下的每條神經。

「『沉睡於網室中的雛菊啊。為妳披上的贗造黑夜已然揭去，在另一面的陽光照射下，綻放吧。』」

一個被觸手團團圍住的肉團緩緩移動進了麻耶的視線範圍內。在觸手散開的剎那，原本陰暗的巨獸體腔瞬間被從鏡面放射出的耀眼光芒給覆蓋。

「好、好亮………？！」

隨著那道光透過靈魂之窗射入麻耶的內心，她感覺似乎有一部分的自己覺醒了。

那是以記憶作為代價，為了實現願望而獲得的力量，是沉睡於靈魂深處的本能。

就算，那願望只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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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金錢，為了權力，又或者僅僅是為了活下去。在人類瘋狂沉浸於戰爭數十載後，終結這一切的，是名為『魔力』的新能源。

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麼出現的。但即使短暫，和平的甜美滋味也足以麻痺人們的好奇心。很快的，隱藏在魔力所帶來的高度文明後，全新的風暴緩緩成形了。

與魔力一同來到這個世界的，是各種各式的異界生物。它們被人類的情感所吸引，和擁有強烈願望之人合為一體，誕生出了全新的物種。

就算什麼也沒做，光憑那和怪物融合的身姿，以及不可思議的力量，就足以令人感到畏懼。『共生者』，這就是人類為他們所取的名字。

「情況怎麼樣了？」

「不知道，但是現在緊急能源已經恢復，上面也還沒有進一步的指示。總之先確認裡頭的情況吧？」

「嗯，說的也是。小心點，說不定入侵者就躲在附近？」

「分頭行動吧。」

過去長年戰爭造成的環境汙染使得人們能居住的範圍大幅減少。諷刺的是，人類的數量也被戰爭給削的不至於造成人口爆增的問題。

而這裡是人類的據點之一，是利用了『某個共生者』的能力所製作，佇立於污染區邊境的隱密軍事基地。

他的能力可以以鏡子作為出入的媒介，製造出巨大的鏡像空間，而人們則在內部建造要塞。

但事實上，他本人並不知情，甚至連自己身為共生者這件事都沒有意識到。他只是被人類悄悄蒙上了雙眼，成為了如豢養家畜一般的存在。

「我說，你也說句話吧？緊急燈光暗成這樣，氣氛怪可怕的啊。」

「…………」

「喂，你怎麼了？至少回報一下情況——」

「還能怎麼了。不會說話的只有兩種人，啞巴，還有死人。」

從視線死角飛出的子彈精準命中了士兵手中的對講機。奧露菲看著對方寫滿恐懼的臉，心中正熾熱燃燒著的怒火。

這種利用共生者會失去記憶的特性，和大量藥物及營造環境進行催眠的非人道行為竟然能夠被大多數人所默認，甚至有些激進份子以『再利用』稱呼——奧露菲不能理解，也無法接受這種行為和想法。

他們的記憶或許隨著成為了非人的存在而逝去了，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卻不會因此而斷絕——無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貌，在某些人的心中，他們永遠都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噫……！不、不要過來！」

「安靜點。」

三十分鐘前，基地的能源供應似乎突然遭到襲擊，一切頓時陷入短暫的黑暗中，就連電子監牢也跟著停止了運作。

奧露菲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沒有通上高壓電的監獄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小朋友的玩具，普通的士兵也就是三兩下就能解決的東西。

就算是被囚禁已久的狀態，這種程度她也能輕鬆搞定。

「……喂，帶路吧。」

用槍口抵住士兵的太陽穴，她下達了指示。

「帶我去鏡像空間的入口，或者你也想和你的同伴一樣，永遠閉嘴？」

「好……好的……拜託，不要開槍……」

為了離開這個地方，先關閉掉鏡像世界能夠減少很多麻煩，況且把這個基地內的共生者帶走本來就是她的目的。

監牢區一向不是士兵們喜歡來的區域，昏暗的燈光和冷酷質感的金屬牆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更別提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囚犯，現在已幾乎淪為倉庫，裡頭關著的也不過是一個個的儲物箱。

況且在現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大部分的人力都被調派去了其他區域，兩人在沒遇見任何看守的情況下順利的前進著。

「今天是幾月幾日？」

「欸？今天是……三月四日呢。」

「……是嗎，兩個星期這麼快就過去了啊。」

暗無天日的監牢麻痺了她對時間的感知，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之間，時間竟然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剛剛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停電？」

「我、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有入侵者攻擊了能源系統的樣子……」

「入侵者……嗎。」

雖然停電的確幫了大忙，但有其他入侵者未必是好消息，因為無法確定對方的目的為何。

現在只能祈禱對方和自己的目的不要有所衝突，敵人能少一個是一個。

此時兩人來到了監牢區的其中一個出入口，巨大的金屬電子門佇立在他們的面前。只要穿過這裡，就能夠到達鏡像空間入口所在的主要區域。

「等等，先別開門。」

阻止了士兵取出鑰匙卡開門的動作，奧露菲把耳朵貼上牆，感受著門的那一頭傳來的風吹草動。

「……！」

「不準動！把手給我放到頭上！」

抓準她鬆懈下來的空檔，士兵趁機奪回了奧露菲手上的槍。他的雙眼已被血絲給佈滿，訴說著對死亡的恐懼和不安。

「噓！保持安靜——」

但已經太遲了。急促的腳步聲已經從門後隱約傳來，緊接著，強大的爆破將奧露菲和厚重的鐵門一同炸飛，重火力彈幕瞬間覆蓋了整個空間，將所見的一切全部轟成碎片。

身後的儲存箱直接被打成蜂窩狀，漫天飛舞的文書資料在空中承受著衝擊，只有紙屑苟延殘喘的落地。

等到硝煙逐漸散去，方才的士兵已經變成了散在牆上的肉色壁畫。而奧露菲則勉強用僅存能動的一隻手臂移動，將殘破不堪的身體靠在凹陷的牆面上，大口大口的拼命喘息著。

她雖然勉強在金屬門的掩護下撐過了這波彈幕，但現在的狀況已經無法再負荷任何攻擊了。

「咳啊……哈啊……哈啊……被……擺了一道……嗎……？」

「真是令我失望，奧露菲。」

踐踏著用鮮血鋪上的紅地毯，一個高大的身影自逐漸散去的煙塵中現身，數十支槍口自他的背後瞄準著重傷的奧露菲。

而那也正是，奧露菲現在最不想要看到的傢伙。

「最強人類的繼承者也就這點程度嗎？」

「……我跟你……咳啊……沒什麼……好說的………藤堂……」

被她稱作藤堂的男人留著短短的鬍子，削瘦臉頰上的刀疤和脖子上的傷痕都顯示出他是個身經百戰的人。

「那麼容易就被抓住，然後打倒，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奧露菲啊。還是說妳還留有一手？」

「……你覺得呢？」

藤堂沒有回答，只是用鷹隼般鋒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瞪著奧露菲。接著他脫去手套，露出了隱藏在下方，刻劃著詭異花紋的機械義肢。

「……算了，無論有幾手都無所謂。反正人類的極限到底在哪裡，我想妳也很明白了。就讓我用這非人的力量，親手送妳下地獄去吧。」

「……！……又是那個……魔法……？」

義肢上的花紋開始劇烈閃爍著紅光，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壓迫感，奧露菲好不容易稍微調整過來的呼吸又紊亂了起來。

「身體……變重了……？不，不是錯覺，是真的……！咳喔喔喔喔……？！」

急遽增強的重力瞬間就壓得奧露菲吐出一口鮮血，手腳的骨骼轉眼間就被壓得粉碎，水泥地面也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縫。

「擁有操作重力能力的『地心世界(The Underworld)』，這就是我持有的魔咒名。就當作是對曾經是敵手的妳的最後敬意，讓我用盡全力送妳一程吧。」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隨著地面終於承受不住重力而崩塌，奧露菲原先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走吧，我們還有其他事得處理。」

在遠方傳來吵雜的腳步聲後，奧露菲徹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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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痛……手腳都動不了，眼睛也看不見了……要，結束了嗎？)

世界逐漸沉寂，奧露菲的意識卻還清醒著。

但是沒有意義。面對這種非人力量已經是第二次了，她已經徹底了解到就算是最佳狀態，她也無法和這種力量相抗衡。

(……我並沒有辦法對抗那種非人的力量……就算再站起來，我還能夠戰鬥嗎……不，在親身體驗過那種力量後，我還有辦法站起來已經是奇蹟了吧。)

她是知道的。自己並沒有成為共生者的體質，也沒有使用魔法的天份，有的只有努力修煉來的戰鬥技巧，強韌的肉體，以及不屈的意志。

但徒有意志並沒有任何意義。在那種力量之前，就算是再怎麼強大、再怎麼出色的人類也無法抵抗。

想到這裡，奧露菲忽然有種其實躺在這邊，靜靜地等死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這樣就要結束了嗎？也未免太無聊了。」

「……！誰？」

「虧妳還曾經引起我的興趣呢，沒想到竟然是個會選擇如此無趣結局的人啊，真是看錯妳了。」

「……這不是我自願選擇的。就算我再站起來，也沒有辦法和那種力量對抗。」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聲音雖然粗糙，而且說話相當刺耳，但奧露菲並沒有因此而感到煩躁。

「喔？所以妳的意思是如果有力量的話，妳現在就會從這個鬼地方爬出去，把那群王八蛋給揍成智障嗎？」

「……雖然沒你說得那麼難聽，但就字面上的意思委婉的翻譯一下的話，是的。」

「喔……是這樣啊？呼呼呼，這樣的話，好像還有點意思呢。」

那個聲音，笑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和我訂下契約吧？」

「……嗯？妳說什麼呢。」

「放心，和惡魔的契約既不需要天份，也不要求體質……需要的，只有妳心中的那股慾望。沒錯，我就是……惡魔。」

「惡……魔？」

「沒錯，是·惡·魔·唷？會找到內心有強烈慾望的人類，誘惑簽下契約的惡魔唷？妳想要力量對吧？我可以給妳喔？但是相對的……」

「慢著。我可什麼都還沒說，妳別老在那邊自說自話。」

「哼，妳就別再逞強了吧？現在的妳只剩下瀕死的殘存意識，要是沒有我早就已經差不多死透啦。好了，就乖乖的和我——」

「我拒絕。」

「欸？為什麼？妳不是想要力量嗎？只要和惡魔簽下契約的話——」

「或許吧。但，你不是惡魔。」

「妳、妳在說什麼，我當然是——」

「不，你不是。你不過就是個，仿冒惡魔的傢伙。」

「……！」

聲音沉默了。

「所謂的惡魔，是強大而殘酷，位於力量的巔峰睥睨著人類，踐踏著他們的可悲慾望，將玩弄渺小的他們作為無聊生活中一點小樂趣，會毫不留情奪走人類一切的，讓人恐懼卻又想接觸，這樣的存在。」

「……」

「從剛剛開始，不過就是你單方面的展露出自己的慾望罷了。這麼著急的想要我簽契約，我看有求於人的不是我，是你吧？」

「……」

「有求於人就要拿出有求於人的態度啊，『惡魔』？還是說，你終於要放下那粗糙到不行的偽裝了？」

「……」

「就算是死，我也不需要連以真面目示人都辦不到的傢伙的力量。很抱歉，你還是請回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不愧是被我看上的人，這才是妳該有的樣子嘛！」

聲音狂笑著。

「既然都被妳這麼說了，那就只能老實承認了吧。我承認我是因為需要妳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會想騙妳。但是妳現在也想要力量，對吧？」

「我想要……力量……嗎？」

無數的畫面閃過腦海，她可以感覺到在逐漸冰冷的軀體中，在作為核心的胸口當中，還有著『什麼』正在燃燒。

沒錯。明明只要想起那一幕、那個人最後的表情，內心的火焰就會再次燃起，自己剛剛到底在迷惑些什麼？

沒有什麼好遲疑的。自己還不能在此倒下，還有未完成的目標，因此，她需要力量。

能夠超越人類，足以打倒『非人』的力量——

「……是，我想要力量。」

「很好，我能看見妳內心的火焰又燃燒起來了。那麼這次不再是單方面的契約，而是經過雙方同意的交易啦。」

在模糊的視線中，奧露菲可以看見有微弱的光線，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

「我可以給妳力量，但是相對的，妳要交出妳的一切。無論是快樂、悲傷、愉悅、痛苦，無論是飽足或是飢餓，無論是快感或是病痛，妳的一切都必須要與我共享，了解了嗎？」

「意思是……從今以後，我所體驗的所有，你都要和我……一起嗎？」

「正是如此！妳這傢伙還挺上道的嘛。我沒辦法獨自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如果妳帶著我的話就可以了呢。而且如果是妳的話，我想應該也不會無聊，對吧？」

「你……還真是個怪傢伙啊。愉快的事就算了……就連痛苦的事……也要嗎……？」

「哼，等哪天妳連痛苦也感受不到，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好了別廢話，妳到底是同意不同意？要是接受的話就快點伸出妳的手啊！」

奧露菲試著想舉起手，但力氣就像被丟進拔去栓塞的水池，全都從身體裡流光了。冰冷的感覺再次襲上背後，只有胸口還有微微的暖意。

「……雖然很想……但是……手已經……抬不起來……了……」

「……？喂，妳這傢伙怎麼啦？不會是要死了吧？」

「好像……是呢……」

「可、可惡！別死啊！喂！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可、可惡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個煩人的傢伙！我就當作妳已經同意了，要直接上啦！」

她感覺有什麼東西竄進了身體裡，和內在的自己緊緊的結合在了一起——力量又重新回到了體內，原本模糊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

「唔，等等啊，再稍微等我一下……好了！」

「這是……？」

奧露菲不太能夠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在一瞬間忽然復原了，原本斷裂的肢體也全都長了回來。

稍微檢查了自己的身體，但別說是傷口了，就連一丁點的疤痕都找不到。

突然間，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但這次不是在耳邊，而是直接迴盪在腦海中。

「呼呼呼，銘謝惠顧～～身體感覺如何？畢竟是以後要共用的身體，我可是很用心的修好了呢？」

銀鈴般的輕快笑容響起，那個東西在進駐到自己的體內後，似乎也沒了原本的那種粗曠感，甚至還有點……少女？

「總而言之，今後請多指教啦！」

「嗯，請多指教，老公大人。」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