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這個早晨來得並不美麗。
陳思璇坐在床上，看向對面的床舖──黃曦瑜的頭仍蒙在被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若是在假日，她會當這一切都是正常的，然後自己也會躺回去，順從自己的慾望而盡情休息。但現在，她沒辦法坐視不管。
她知道黃曦瑜的星期五是行程滿檔的，課得從早上第一節開始上到晚上六點。除此之外，晚上還有社團的表演要練習。如果是她，她早就會因為嫌麻煩而全都翹掉了，但曦瑜顯然很看重它們，沒翹過其中的任何一次。
陳思璇思考著要不要去叫曦瑜起床。今天也許會變成她學壞的第一天。雖是那麼想著，但她依然擔心著曦瑜的狀況。
昨晚當她回到宿舍時，房內一片漆黑，而曦瑜早已上床休息。
她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在回家的路上沒拿手機出來看，要不然就能看見那些曦瑜發過來的訊息了。如果稍微趕一下，她相信能趕在曦瑜就寢前回到房內──看對方是要打或要罵，她都會成全曦瑜。
下了床，她準備好盥洗用具，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她耗費了比平常還更多的心力，只為了讓門關上的時候別發出任何聲音。
她想，黃曦瑜需要的可能會是安慰。
即使不知道曦瑜什麼時候才會起床，她還是在刷完牙後，跑到樓下的學生餐廳買了早餐。回到宿舍就又是另一連串的發懶，曦瑜依舊沒醒。
十點一到的鐘聲令她猶豫著今天是否要去上課，但一想到課很輕，教授管得又鬆，她便打消勤學的主意。對她而言，待在房間裡陪曦瑜比較重要。
肚子再次嚎叫是一點左右的事。報告才只做到一半，她感覺胃裡空得難受，正打算起身拿個餅乾吃，轉頭就和黃曦瑜睜著的雙眼對上──她著實被嚇了一跳，但對方則不為所動。
快速平復了一下心情，她邊笑邊說：「妳哪時候醒的？」看著曦瑜那張沒有情緒起伏的臉，她的手伸進掛在牆上的零食袋中，拿出一包蘇打餅乾。
「剛剛。」
回答的聲音很沙啞，她有一瞬間是沒辦法把聲音和臉對在一起的。仔細看了看，她發現血絲密布在對方的眼睛上。
曦瑜翻了個身，吃力地撐起搖搖晃晃的身體，終於倚著牆壁，坐在床上。有氣無力是現在黃曦瑜的寫照。
看到這裡，她實在是忍不住了，語氣裡滿是擔憂地問著：「妳怎麼了？」
她一隻手抓住耳溫槍，但另一句話就讓她垂下手臂。「肚子餓了。還有，心情不好。」刻意別過側臉，曦瑜噘起唇嘴說著。
陳思璇很意外今天的黃曦瑜不那麼彆扭。和過去相處的種種相比，若曦瑜真的很在氣頭上，又或心情惡劣到極點時，很少會如此乾脆。
她知道怎麼消除肚子餓的難題，於是遞了早上買的吐司給曦瑜。「妳想喝熱可可還奶茶？」
曦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咬了三、四下吐司後，才口齒不清地說「咖輝」。她拿起即溶包和馬克杯，走到走廊的飲水機裝了熱水，泡了一杯熱騰騰的拿鐵咖啡給黃曦瑜。
「今天不上課了吧？」
「不去了。」
「那社團呢？」
「永遠不去。」
陳思璇大概能猜得到，現在曦瑜的惡劣心情是社團帶來的。得到答案後，要安慰曦瑜就簡單多了。「妳想要聊一下嗎？還是說，我們出去吃飯？」
曦瑜搖了搖頭，咬著嘴唇。因為搞不懂曦瑜想怎麼做，她只好自己爬上床，和曦瑜肩並肩坐著。
「妳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關係。」
左手搭上曦瑜的頭，她輕輕摸著，想要安撫對方的情緒，而曦瑜就賴在她的身上，再也沒動過。
很久一段時間，她們都沒有說話。她的內心覺得既新奇又熟悉。自從同住在這一間房，被照顧的人向來都是自己，她幾乎都快忘記黃曦瑜其實有多膽小跟怯懦了。
如果試考差了，曦瑜就會哭喪著臉，活像世界要毀滅一樣；怕生怕得要命，即使是班上同學也不願多加親近，去哪都是獨自一人；外表上看不出來，但曦瑜骨子裡就是超大缸醋醰──她永遠不會忘記她只是和樂隊的學弟聊個天，曦瑜就氣到大發雷霆的事。
短短的一年間，黃曦瑜變得比她還堅強多了，而她在被迫放棄夢想之際，只是下墜。
衣袖被拉著，變得很緊。她把視線往下移，看見黃曦瑜的手抓著她的衣服，力道其實不大，但卻抓得很牢。再來是牛仔褲，大腿的部分也遭殃了，黃曦瑜簡直像釘下的釘書針一樣，扣在她身上。
即使樹苗茁壯了多少，依然是那株小樹。黃曦瑜也是如此。
「想親親嗎？」
「只有妳會開心而已，對我又沒幫助。」
「可是我記得以前都是妳來找我討親親。」
「……那是以前。」
陳思璇停下摸頭的動作，將手往下伸，抬起了黃曦瑜的下巴。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的唇就已貼上又離開。
「有沒有心動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很壞心，但就過去的經驗來講，黃曦瑜確實是會因為這種舉動而開心的人。
雖然想要牽手，但不會明講，只會把空著的手擺在腰旁，等著她去牽。雖然想要抱抱，但她沒聽過曦瑜提過半次要求，只是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看她。
當然，親吻是最不需要提的──但她印象深刻，永遠都不會忘記黃曦瑜討親親的慣例動作。那位脾氣拗得很的小朋友會拉著她的衣服，左扯扯，裝得若無其事；又是右拉拉，嘆著幾口不知所謂的氣。
曦瑜翻了個身，整個人癱在她身上。臉上的表情仍然淡然，語氣和親吻前差不了多少。「普通。」語畢，曦瑜閉上雙眼，下巴翹高，擺出一副索吻的姿態。
這算是……欲求不滿？也許是從來就沒看過曦瑜的這副模樣，她竟然看得失了神。她用右手壓著頭髮，把它們梳到後面，不讓它們扎到曦瑜。
她再次彎腰，試圖滿足黃曦瑜提出的要求。這一次的親吻大概持續了半分鐘，或者更久，她沒有特別計算，卻不經意地回憶起過去的每一次親吻，它們都不及眼前的一吻來得深切。
腦袋發熱，腫脹的意識幾乎空白，但她的嘴唇還是在暈眩的前一刻，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黃曦瑜的小嘴。她感覺到有幾滴汗正沿著額頭滑落，看見曦瑜臉上通紅的暈，兩個人那急促的喘氣相互呼到彼此的臉上，但無論是誰都沒有閃躲。
「……這樣，如何？」
即使還有點喘，她依然露出遊刃有餘的微笑。左手不安份地摸上曦瑜的臉龐，她不只撫摸，還貪婪地撥開被汗浸溼的瀏海。她很想知道患者對剛才治療的感想。
「呼……」吁出一口又長又深的氣，黃曦瑜面不改色，語氣稍稍有點起伏了。「還不壞？但我覺得離快樂還有一段距離。」
陳思璇抿了唇嘴。她在假裝，絕對是在忍耐。以前如果這麼對曦瑜的話，她早就暈了──陳思璇不知道自己是該為了以後可以玩刺激一點而高興，還是該為了自己的殺手鐧無效而難過。
總之，她知道自己得再想個法子，好讓對方開心起來。
毫無頭緒地，連她也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但當她抬起頭時，視線剛好停在那只擺在角落的小提琴箱。
……一首、兩首？她認為自己不應該這麼做，可腦子卻開始算著自己仍會拉多少曲子。她問著自己，在沒有練習這麼久後的現在，有哪些旋律是深植腦海的。
手上只是摸著曦瑜而已，再沒其它東西；但她可以感受到一把琴的重量，以及弓弦的輕盈，更多的則是拿弓抵住弦的觸感，仿若上一秒她才剛拉完最後一個音。
否定的聲音響起了，但轉眼就被贊同的浪潮淹沒。她眼睛一亮，看向曦瑜，沒有多說一句話，就跳下了床。
著地的她看向從床上探出頭的曦瑜，笑咧了嘴。「我們去外面！妳快點去換衣服！」
「……蛤？」
一臉茫然的黃曦瑜顯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急性子的陳思璇可不能忍受停滯，立刻幫起了忙。隨便從衣櫃抓了一套衣服，她丟到床上，接著也開始更衣。
簡單一點。她選了素T和牛仔褲，沒有拿外套。當她換好時，站在一旁的曦瑜才在脫上衣而已，她趕緊拿起褲子，叫對方抬起腳──成效並不好，因為黃曦瑜的身體很不協調，只要一隻腳離地，就會搖搖晃晃得像要跌倒。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後，她們總算換好衣服。她走到門邊，拿起提琴箱，替曦瑜開了房門。「我拉琴，總能讓妳開心了吧？」
她轉過身子，看向目瞪口呆的黃曦瑜。此刻，她的心思被兩種不同的情緒充滿，其中一種是興奮，另外一種則為歡快。
有個想法閃過她的腦海，但她不願承認那是真的。她想著，也許我不是真的要安慰黃曦瑜，而是為了自己而拿起琴與琴弓。
大家好，我4西瓜人。感覺愈來愈怠惰了ㄚ（？）但我也沒辦法QQ
這禮拜結束應該會比較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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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