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還能看見沙褐色的戰鬥裝甲,白色的硝煙拂過,卻拭不盡那被幽能粒子燒毀的焦黑痕跡。戰爭撕裂著大地,傷痛在此地寫出壯烈的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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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你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腦中回放了許久前,少校語重心長對我說的話語。穿過黃沙煙塵,破開引擎吵雜的鳴聲,就這樣停滯在我的耳邊。
有理說不清。
我的確是無法冷靜而且仔細的回答這個問題,它太抽象了。每次只要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就會有某種像是要把腦袋掰開的噁心感。
游騎兵營的菜鳥一個個與我擦肩而過,他們剛取得了一場正統的勝利。但戰場太過驚險,殘酷的畫面對於未經歷練的精神可說是一大折磨。
「士兵卡夫卡,你脫離隊伍了。」一道頗為冷靜的女音自耳機響起。「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隨便去。少校。」我大概能猜到接下來的對話內容了,所以我將手指放在耳機的靜音鈕上。要關掉嗎……還是算了,耳邊有點聲音總比靜悄悄還要好。
踏過黃土,砂礫在厚重的軍靴下摩娑。六號採集營地的土質堅硬,長年來駐紮在此讓自己無比熟悉這種摩擦聲。
一個氣體採集點罷了,那些異種為何不斷侵略此處?
地上還能看見沙褐色的戰鬥裝甲,白色的硝煙拂過,卻拭不盡那被幽能粒子燒毀的焦黑痕跡。戰爭撕裂著大地,傷痛在此地寫出壯烈的史詩。
我不在乎那些事情。
影像透過放大後,目鏡上出現一道略顯龐大而又畸形的身影。它像是荒野裡的雕像,晶瑩的金黃光澤帶著藝術品的氣息,多對足肢與主幹卻是血淋淋的殺人機器。
「卡夫卡,你走得太遠了,立刻歸隊。」少校發出命令。「輻射的影響就要波及那裡了。」
頭殼與密不透風的裝甲隔離了風暴,但隨風而至的輻射反應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但我想,不會拖沓到那個時候。
「騎士型就在眼前,這是一個機會。」訊號逐漸減弱,我正在離開營地的通訊範圍。磁軌槍像野獸吐息般地發出嗡嗡鳴音,在渾濁的空氣中亮起低微的光線。
現在不是時候,經過移動後,已經離那架多足的戰車很近了,但要摧毀它的話,就必須有更多準備。騎士,那是異種近年投入戰場的新型號,也許不是生物,也許是生物操控的載具,又或著是自律的機械。
多種推論都無法讓我們的研究有所進展,至少知道如何毀滅它。從戰場的殘渣僅能尋獲不值一提的線索,如果可以的話,能捕獲騎士是最好的。
異種也深知這點,而騎士也有著異種的特性。只要他們想要,他們就能隨時終結性命,化為粉塵。這種景象異常駭人,在我的磁軌槍貫穿異種士兵的腦袋時,他們化為粉碎的模樣總是令人打顫。
我早已面對過許多異種,但卻有種情緒推使我去挖掘騎士型的一切。它太神秘了,在戰場上不常發現,但只要一接觸,就會造成慘痛的傷亡。
我的夥伴,有太多人都是遭遇到騎士後,便沒有再見過他們了。他們才是真正的弟兄,即使當時遇上這種未知的大蜘蛛,仍像個士兵一樣作戰。
但多半死得很難看。騎士的幽能射線自軀幹的稜鏡聚集,掃過的大地淪為荒土。它能摧毀太多東西了,所視範圍的生物幾乎無一倖免。
我們很快就發現它的弱點。多足戰車的概念並不實用,足肢關節結構脆弱會導致載重不佳,進而影響承受的裝甲量與武器。在同樣的工業實力下,傳統的坦克設計會表現得比多足戰車還要優秀。
如果以人類的角度來推測,它充其量是一架輕型的步兵車輪,反裝甲的步槍理應對它有效。
但這都是天真的想法,異種完全就是與人類概念毫不相關的生物。牠們的士兵嗜血且狂暴,武器概念原始卻實用,致使牠們的工藝發展成和人類截然不同的型態。
幽能的保護就是我們遇上的第一課題。值得慶幸的是我們還知道裝甲的理論,穿透深度決定你的武器能否擊穿。這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讓課題又回歸原始,騎士的幽能護盾太厚了,一般的步槍只能產生微量的消耗,異種絕對有辦法補充這些幽能的損耗。
「卡夫卡,我命令你立刻歸隊。騎士能被七代磁軌槍擊穿的部位
很少,你不會成功的。」少校的聲音又出現了,但已經能感受到訊號的微弱。
整天講理論跟屁話的人,也許他們在忙於認識自我的青少年期間遇上了差錯吧?才會讓這些混帳能自以為高傲地喝著咖啡來指揮軍隊。
有些人連談指揮的資格都不夠。
回憶冒出。我想起了更早期的軍旅,那時的隊長可比現在的妮子更囂張,更不講道理。但我們反而比較愛聽他的指示。
而他也不在了。騎士出現後,我們的失敗使他鋃鐺入獄,之後就在酒吧的電視上看見監獄的暴動,與動亂中死去的面孔。
可恨啊。 這種情緒,究竟是什麼時候就寄居在我身上呢?
說起來,這架騎士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讓我現在才發現它的存在。
地勢陡峭,採集營地周圍被岩石圍繞,讓它變得有點封閉,車輛進出費時。但崎嶇的地形也讓它更加安全,炮臺時刻守護此地。
多足戰車在這裡可以說是發揮了它最大的用處,堅硬的土質讓騎士的接地壓力毫無後顧之憂,地面的高低差在足肢的自由度之下也成為了雙方機動性差距。
不過,起伏的土地也讓我能夠攻擊騎士的弱點,至少視野上我可以說是佔了優勢。它龐大的體積依舊是個破口,倘若有足夠的戰機能配給在此,我們一定可以對它造成沉重的打擊。
來到了高地,我取下背上的磁軌槍。狩獵開始了,足肢與軀幹的關節是目標,這樣至少能夠癱瘓它。
是啊,如果要再取得更多的戰果,單單只靠磁軌槍是沒辦法的。我將子彈塞進彈倉,電容開始連通磁圈。
距離有些遠了,視網膜HUD標示了有效射程的極限。但即使是這樣的距離,要擊中它也並非難事,我有這樣的自信。
騎士的移動保持在巡航速度,風向無須校正。磁圈蓄滿了能量,我扣下板機。
靛藍的光線將彈頭推出,空氣因高熱看起來扭曲了一些。震耳欲聾的劃裂聲早已聆聽上千遍,但依舊是如此的暢快。
騎士的第三對左足肢被擊中,確實打入了與軀幹的接合處。七代磁軌槍勉強還能擊穿那種的部位。它的身軀向左,重力揚起煙塵。
一切都如預期的發展,真要說的話,除了受創後的反應外,其餘都跟過往的經驗一樣。它會陷入一段時間的癱瘓。
它的稜鏡砲塔沒有轉向,這點有些怪異。也許是地面的不明躁動讓它思考當機了。
嗯?躁動? 騎士周圍的土塊噴起,五隻?不,六隻異種士兵自土裡遁出。牠們嵌在手上的粒子阻斷器散發著幽能的奇異光線,彷彿只要有任何人類現身,就會立即射出那棗型的光體。
誘餌嗎?牠們知道騎士型是誘人的目標,但有可能以此為餌嗎?
疑惑在我心中浮出,卻沒有停止磁軌槍的彈殼退出,我再度塞入一枚子彈,以便待會立刻做出反應。
我被發現了嗎?如果是的話,那現在立刻逃走還來得及。但這樣的攻擊毫無意義,失去一隻腳的騎士很快就能恢復行動,即使移動速度換減緩許多。但異種士兵的護衛可以讓牠們全身而退。
我得完全癱瘓它。如果可以的話,甚至要讓異種士兵拋下騎士,這樣才有回收的可能性。對它的理解不能再停滯不前。
再次發射,彈頭就像鷹嘯,打入了第一對的左肢膝蓋。同時,異種士兵開始向我奔來。距離約兩百多公尺,也許我有大約二十多秒的空檔。不,應該更久一點,牠們攀上高地也需要一點時間。
退出彈殼,第三發子彈填入彈倉。騎士的砲塔轉向,瞄準了我身處的高地。稜鏡應該正在判斷是否要開砲,看來它對異種士兵並不放心。
但它會對區區一名士兵發動攻擊嗎?又或著,它把我判斷成更大的威脅了?
嘿,稜鏡要發射這麼大的幽能,那為了維持能量的供給,身上的護盾是否會因此減弱呢?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已經有太多人在我的記憶留下位置、卻又早一步戰死沙場了。
護盾減弱。 一個念頭閃過腦中。我將準心對上騎士的稜鏡砲塔,它的幽能射線在發射前的瞬間會內斂光芒,接著掃蕩戰場。攻擊的節奏一次次地閃過我眼前,沒有任何偏差。如果命令我,必須用磁軌槍配合騎士同時攻擊,那我有相當的把握能做到分秒不差。
止不住的笑意出現在我臉上。就在稜鏡砲塔的光芒縮小的瞬間,我扣下板機,彈頭再度嚎叫。就在騎士的幽能發射之際,強大的光線在它面前迸裂。
無法言喻的幽能風暴颳起,淺藍與銀灰混雜的氣流肆虐的騎士。它的炮台
爆炸了。
那聲響與震波使得沙塵再度騰起,地表為之撼動。騎士在這樣的摧殘之下翻了過去,菱角分明的上身因幽能的侵蝕而消失不見。
我感受到痠麻的疲憊感,像燒卻的一根柴薪般,只剩下陣陣餘溫。
踩過硬土的腳步聲。異種戰士恰好登上高地,牠們的先鋒舉起口徑大得嚇人的粒子阻斷器,只要一發,就能讓我永遠的睡去。
這時,急促而又綿密的槍聲響起。子彈掠過我的眉間,但更多的彈藥全數灑在異種士兵的身上。
是遊騎兵營的支援。橘黃的裝甲士兵舉著槍,那白煙清晰得讓我幾乎都能嗅到火藥味。營地步行至此需要一段時間,也許他們更早之前就已經出動了。
「卡夫卡,你會被送上軍事法庭,勸你不要做出任何抵抗的動作。」少校的聲音又從耳機出現。「也許擊毀騎士型的功勳會讓你撿回一命。」
我翻過身,望著黃沙之上,晴朗莫名的天空。
「隨便妳吧,我也想休息一陣子了。」
(完)
以下作者碎念:
感謝各位觀看至此,這是我首次參加巴哈上的小說徵文,也嘗試了科幻題材。老實說一些設定並沒有做嚴謹的考據,我覺得騎士還滿像星海裡神族的巨象。啊,可能是寫太爽的緣故吧,總之這次是亂寫得很放心。希望之後也有機會再參與徵文活動。
那麼容我再次感謝觀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