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離開Omelas的人_擴寫

OG：
The Ones Who Walk Away from Omelas,
written by Ursula K. Le Guin



　　在地窖裡面沒有時間概念。

　　每天會有人送半碗玉米糊進來，但我早已發現，一天一天的數著日子只會更讓人絕望。發現這件事只用了我三十七碗玉米糊的時間。沒有人告訴我我為什麼在這裡，他們只說這是為了這個城市。他們也沒有解釋為什麼是我。也許是覺得不需要。

　　我還記得自己被送進來的那天，整個城市四到六歲的小孩被聚集在一起，而成年人們簇擁著一個矮的像孩子，瘦的像乾屍，腹部漲大，身上長滿爛瘡，卻穿的無比華麗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他難掩臉上的興奮和欣喜，嘶啞地發出「啊、啊」的聲音，手指顫抖的指向我，然後臉上的所剩無幾的肌肉拉扯出一個噁心的笑容。

　　接著我就在這裡了。哭喊，掙扎，拉扯，推擠，一切都像昨天發生的事，但又比昨天遠一點，還比前天遠一點，比我有記憶的日子都遠一點……只比那些美好的陽光近的多。

　　如果習慣了的話，其實我在這裡過得並沒有想像中糟。雖然沒有足夠的食物，衣不蔽體，沒有陽光，看不到外面，寂靜、黑暗、孤獨……但其實麻木了也就那樣。常常有人來看我，透過他們的對話我知道這是為了讓他們知道這個城市的規則，以一個「牲」來換取整個城市的歡愉。他們通常只會靜靜地看，然後靜靜地離開，只有極少數的人會對我施加拳腳。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這一切。那個男人大概是上一個「牲」，他選了我，意謂著我將有選擇下一個人的權力。這麼一想就能知道，其實不太會有人真的對我太差，因為即使真的有人，人渣到想虐待我，也會害怕我選擇他們的孩子，來報復他的凌虐。

　　我的房間很髒，畢竟髒亂是不幸福的一部分，而我的不幸等於外面人們的幸福，過了那麼久我也習慣了。而且髒亂其實也是一個保護，畢竟不會有人想要踏過屎尿毆打一個髒兮兮的傢伙。

　　一碗又一碗玉米糊，我甚至有興致把囚室稱為房間。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對我有一絲愧疚，但無論有沒有，我還是一直在這裡。

　　有一天我聽到有人討論，有人離開了這個城市。「他說他無法理解，也無法忍受。」一個穿著帽T的人對著穿著T-shirts的人說：「無法忍受一個人為了一群人的幸福受苦。」

　　T-shirts回答：「他是個笨蛋，還是個懦夫。」

　　他們離開之後我還是想著這件事。

　　大概在他們眼中我是個低能吧。我沒有受過六歲以後的教育，也不像外面的他們擁有快樂的能力。噢，這一切都是這個城市給我的。

　　也許他們認為我沒有能力聽懂他們的話，但可惜的是，我只是沒有表現出我懂。因為那完全無法改變什麼，或者說表現出來可能只會讓他們認為我不夠悲慘，而進而想方設法降低我的生活品質。

　　如果我真的有那種東西的話。

　　總之，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低能者被關起來了，無能者出走了，自以為有能者享受著。

*

　　離開地窖後我得到這輩子所得到過的最棒的待遇，然後一樣用臉上所剩無幾的肌肉扯出一樣噁心的微笑，指定了制度維護者的孫子。

　　然後離開了這個地方。




———————————————

只是突然想寫些東西——難得想寫些東西。

這篇小說的原文不長，但滿好看的，直接看英文版本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障礙。


封面是高雄某貓咖的貓，熟人來高雄可以跟我約擼貓，我看心情答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