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 起源追溯 (4)
她側身擠過一道人牆，手上緊緊牽著一隻枯瘦的小手。她想自己也許是抓痛了艾玟，但她沒辦法顧慮那麼多──在市集裡的人實在太多，如果不牢牢牽著的話，她怕艾玟在轉眼間就會被人流沖走。
「艾瑪斯托……等等！」
她在一連串的叫賣聲和行人的閒聊中聽見艾玟的聲音，想要繼續向前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她的肩膀或身體不停地被走過來走過去的人推擠，有時還是衝撞，這可讓她真是惱火。
不能自在挪動身子，但她還是強硬地轉過頭，在人群中見著了艾玟的窘態。一直牽著的手沒有分離，她和艾玟離得其實很近，不過女孩被擋在兩個婦人的身後，動彈不彈。
艾玟一臉驚慌失措。女孩想要擠過來，但是憑她瘦弱的身軀根本無法和其他人推擠。艾瑪斯托省下嘆息的氣力，用身體的一部分替艾玟擠出了一點可以通行的空間──同時也招來了那兩位婦人的側目。她倒是無所謂。
「妳過來。」
說是這麼說，但她幾乎沒等艾玟反應過來，就逕自將女孩拉到自己的面前。她幫艾玟轉了半圈，讓兩人都面向前方。
艾瑪斯托的兩隻手摟住艾玟那纖細的腰，她沒有很用力，但相信自己是圍得很堅固的。「我會貼在妳的後面，妳只要小心腳步就好。」
暈紅迅速攀上了艾玟的臉，以及白皙的耳根。她本以為艾玟會排斥這種行為，可想要逛街的慾望似乎壓過了這份害羞。「……這、這樣有點癢……」艾玟小聲地嘟噥著，艾瑪斯托則當作沒有聽到。
行動困難的閒逛就此開始了。她並不擔心她們目前的處境，她不認為那些尾隨著她們的不速之客會笨到在光天化日下，做出會傷害到人身安全的行為。況且人潮眾多，他們的行動也同樣受到限制，她期待只要她們閒逛一圈，就能甩掉那些人。
艾玟最先湊上去看的是一個賣衣服的攤販。在架子上，凌亂又成堆擺放的粗棉衣或麻褲被一雙又一雙的手輪流摸過，當然，它們只會變得更亂；有時會有婦人抓著中意的衣服，把硬幣丟給攤販的老闆，但大多人只在匆匆看過後便走離。
相鄰在一旁的是皮革匠開設的簡陋攤鋪。留著小鬍子的男人正為長筒皮靴上蠟，閃閃發光的皮面總能吸引不少目光。艾玟對這一攤似乎沒有太大興趣，只瞥了一眼，就走到下一攤。
水果攤的老闆很熱情，艾玟才剛拿起一顆賣像不錯的帝蘭果（她想，艾玟是要仔細端詳有沒有買的價值），剃成光頭的老闆就吆喝著，送了那一顆果子給女孩。她很高興地接下了。
賣飾品的攤販生意悽慘，梳有漂亮的波浪棕色長髮女人眉頭深鎖，艾瑪斯托卻因為不用再人擠人而感到開心──艾玟買了三個便宜的銀色手鐲，喚醒了老闆娘的一點欣喜。艾瑪斯托很好奇買三個的用意為何，但艾玟只是含糊過去，顯然不願多談。
走著走著，她們來到專賣希物的旅行商人所架設的特別攤販。圍繞成圈的人數是剛才她們遇上的好幾倍，她們好不容易才擠到能看見商品的位置，卻因為前排的人太高，而看不清楚攤上究竟在賣著哪些小玩意兒。
麵包店大排長龍，多得數不清的男女老少都站在店外，等待新一批的麵包出爐。煙從屋頂上凸出的囪管不斷冒出，似乎沒有要停止的跡象。麵包的香味飄繞在街上，受到吸引的艾玟只稍稍了一眼，就因為過多的人潮而退縮。
她繼續護著艾玟，讓女孩逛到市集的每個角落。
打鐵舖和另一間不太一樣的服飾店坐落在中心，它們彼此相鄰。燒得發紅的鐵爐使艾瑪斯托感到新奇，她聽聞最近的鐵礦價格飛漲，已到達近三十年來的新高。鐵匠揮舞著錘子，對一把還未完全成形的長劍又敲又打。馬蹄鐵陳列在簡陋的架子上，一個要賣五枚銀幣，那已算是搶劫的價格。
艾瑪斯托瞇起眼睛，看了個清楚，才明白那其實是販賣旅者用具的專店。從馬具到禦寒斗篷，又或是從乾糧至粗麻繩子，所有用品都應有盡有。想到她們愈是往北方走，氣溫就會愈低，她幫隊伍添購了兩條毛毯。她自己扛了一條，另外一條則叫艾玟幫忙拿。
在酒館內吃飯的人多得嚇人，他們的面前幾乎都放著或大或小的酒杯，端菜上桌的小姐則在廚房與桌椅間忙進忙出。吟遊詩人的唱詩或雜耍或許能吸引到每一雙目光，但通常都是發了酒瘋而不計形象地大吼大叫的人最能得到注意。
寶石匠的店鋪大概是唯一她有興趣的，可艾玟就對此一竅不通。女孩只當它們是會發光的小石子。艾瑪斯托不打算爭這些事，目前有太多事比寶石重要了。
雖然在市集內行走需要摩肩擦踵，但艾瑪斯托還是能分辨出每一對在她們附近的腳步聲。一切都要多虧強化聽力的術式。現在已沒了任何一副跟在身後的足音，她判斷她們已經成功甩掉了對方。
「艾玟，妳還想逛嗎？」
趁著被人潮卡住而無法行走的瞬間，她微彎下腰，咬向女孩的耳。她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可能太過突然，以致嚇到了艾玟──猛然向旁一甩的白髮拍到了她的臉，高而短的驚呼則是使她很無奈。「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艾瑪斯托抓了抓臉，左右搖著頭。被頭髮刺到，總不會是好受的。「不會。我只是想說，我認為差不多該回去了──他們已經跟丟我們，趁這個機會，我們能完全擺脫他們。」
女孩的身子輕輕一顫，陷入短暫沉默。那是個拉扯想法的停頓，她看得出艾玟正在猶豫。如果她還想逛，我還是會依著她。才剛在艾瑪斯托心中成形的這個想法，立刻便被艾玟的話語抹除。「不，我想我們回去會比較好。」
她很高興艾玟是如此懂事，不需要她或夏莉多加費心。拉著艾玟，她們從人群中脫身，走進一旁的小巷。
靠著她稍早記在腦裡的地圖，她們走著小路，回到了旅店。
艾玟的手壓著懷裡的手鐲，任憑馬車的顛簸襲捲全身。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好在沒有烏雲，月光和稀疏的星光才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光源，才沒讓前行的路程變得更加艱辛。夏莉的決定下得匆促，著實令大家措手不及，但她相信一定是因為種種緣由，才令夏莉出此下策。
她墊著歐爾買回來的棉布，窩在車廂的角落。艾瑪斯托今天買的毛毯，有一件被她蓋在身上。毯子暖和歸暖和，但從外頭灌進來的冷空氣還是刺著她的肌膚，艾玟依舊不太舒服。
夏莉坐在她的身邊，手上拿著一本厚重的書。為車廂提供光亮的是懸吊在空中的一盞油燈。歐爾為了它，經歷過多次嘗試後，終於在壁上裝設了一個彎曲幅度夠大的木製鉤角，使油燈不至於在搖晃中掉下來──雖說歐爾做了這麼多努力，但照明效果其實不好。
搖晃的光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舒服的。即便如此，夏莉好像還是很感謝歐爾的樣子。而她雖是有一些嫌棄，但也佩服著歐爾。
她無聊地搓弄著懷中的手鐲。其實她很想現在就把它送給夏莉或艾瑪斯托，但蒂蘿娜告訴她現在還不能送。她得等到某些事情完成，禮物才能交到想感謝的人手上。
同車廂的還有尼克，但他老早就睡了。
本來她不太想打擾夏莉讀書的，但在這般無趣之下，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說話，「妳在讀什麼？」她往夏莉那邊坐了過去，縮短著原本就很接近的距離。
「筆記。關於蒂蘿娜講的一些事，還有蘿塔蘭娜曾經提及的片言隻字。」夏莉闔上了書本，轉過頭，看了過來──她感覺到夏莉那雙眼神，冷靜得像不論情況有多混亂，都能保持鎮靜一樣。「歸所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我想……我們應該多接觸那裡。」
她點點頭，但說不出附和的字句。「嗯……」支吾著，她尋找著可以說出口的話語。
她認為自己該告訴夏莉一點事情。
夏莉的想法不見得是錯誤的，可是會和蒂蘿娜的原則相互違背。她看見了堆積如山的景象，那些是反叛者蒂蘿娜讓她見證的──關於一段埋藏的歷史，以及潛伏在暗影中的危機。
「蒂蘿娜不希望我們進出歸所。就算真的得那麼做，也要在她的帶領下，她才會許諾。」
「這種程度的擔心，我倒是能理解。」夏莉乾脆地說著。燈火在空中搖晃，她和夏莉的影子也跟著動來動去的。一開始看多少是驚悚的，但習慣後，只留下過剩的滑稽。「請她別擔心，我和艾瑪斯托不會貿然行事的。」
艾玟只應了一聲。不是她覺得不耐煩或累了，只是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才好。
氣氛因沉默而令人窒息，她忽然想到逛街時發生的事，想都沒多想，她就決定要從水果攤老闆的事開始說起。
「我──」
正當她說了第一個字時，一道聲音忽然浮現在她腦海裡。「艾玟？抱歉，我現在能和夏莉談點事嗎？」蒂蘿娜說著。艾玟聽出她的語氣中帶有些許緊張。有什麼事能讓蒂蘿娜這麼慌忙？她猜不到，但可以肯定絕非好事。
向夏莉眨了眨眼，她露出一個帶有歉色的微笑。「蒂蘿娜想找妳。」說完，她將意識往虛空丟去，眼前一黑，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又在另一處重塑。
她走入歸所，而蒂蘿娜則進到她的體內。
大家好，我4西瓜人。
這週太忙拉qqqqqqqq！！！
週末再更個百合就是極限ㄌ……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