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內,正午的酒樓,仍是一樣的熙熙攘攘,許多人來到這一聚,或是飲酒作樂,熱鬧非凡。
酒樓外面可見有兩層樓,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再往上還有一層樓,多是接待貴客用的包廂。
最裡面的包廂內,兩個男人對坐,飲酒聊天。
其中一個,正是那戴面具的男人。
另一個外貌出眾,看上去風烈倜儻的男人,正是天寧國鳳王,于瑾。
「離少,本王依約來看你這好戲,怎麼遲遲不見好戲上演啊?」于瑾雙腿盤起,坐姿隨性,手提一個酒杯搖晃。
「本少可沒有說是怎麼樣的好戲,你就這麼等不及了嗎?」離少手撐住臉,微微一笑,竟有一絲媚態。
「罷了,本王知道你的惡趣味,還有,你還是別笑好了,搞得本王心思不寧,老懷疑你是個女人。」于瑾一口飲盡了酒。
離少斟了一杯酒,手指輕輕摸杯緣,笑笑的道:「本少生來就是如此,不過本少倒是不介意對象是個男人,若你願意的話?」
「⋯⋯省了吧,你這妖孽,本王介意!」
于瑾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倒了一杯酒,正色的道:「不過本王這次為了你,可是放棄了那大好的生意,你的好戲可是要讓我盡興啊?」
「那還真是讓本少受寵若驚,那麼本少是不是應該表示些什麼?」離少瞇起了雙眼,笑顏逐開,即便臉戴面具,也難以掩蓋他的妖媚。
「夠了,你⋯⋯嘖!本王不和你計較就是。」于瑾心煩意亂,仰頭飲盡酒,想用酒的醉意,冷靜下來。
他怎麼老是在離少面前吃虧。
于瑾現在才想通,離少故意岔開話題,一定又是用他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
他會突然向盛國皇帝進貢,是因為離少要他這麼做,說要給他看一場好戲。
現在想來,離少也沒說是什麼樣的好戲。
于瑾又氣又無奈,仰頭嘆道:「看來,本王又被你利用了啊,說吧,你這次又打什麼主意?」
最可恨的是,每次面對離少,他還是會上當。
離少見被拆穿,訕訕道:「別這麼生氣,本少可沒讓你損失太多,最近波斯絲綢的生意好像不錯,不如之後就改去波斯了吧?」
「本王也知道波斯絲綢價位不錯,但你當本王不知道?那裡沙盜多得不行,押一趟都還不如去賭場賭一局。」于瑾淡淡哼了一聲,又喝一杯酒,有了一點醉意。
「本少當然知道,所以本少最近為了應對沙盜,招了些波斯人訓練成精銳傭兵,本少近期還沒打算進去波斯,不如⋯⋯先借你一用?」離少手改以托住下巴,拿起那杯酒往前一舉。
「看來,你這還是來做生意的。」
于瑾笑哼了一聲,舉起空空的杯子,輕敲了離少手上的酒杯。
「算了,本王接受。不過你可別鬧得太過火,最近天寧國內不太穩定,可惹不起盛國。」
于瑾對離少做的事,還是多少知道,只要別太過分,他真的很不想多管。
離少也常常會把生意給他做,他們算是有利益往來,誰也不欠誰。
就算離少多佔一點便宜,他也不覺得怎麼樣。
誰叫他就是沒辦法和離少起衝突,沒有離少也感覺少了一點樂趣。
「放心吧,本少做事有分寸,我哪次讓你吃過虧了。」離少又笑了起來,喝光那杯酒。
「本王哪次沒吃你的虧。」
于瑾又給自己倒滿了酒,想喝個爛醉。
最近煩心事越來越多,他也只有在離少面前,才能好好放個鬆了。
離少把酒杯,推到離于瑾最近的酒瓶邊,微微側頭讓手撐住,認真的道:「本少要你這麼做,是為了逼迫玄王出來,玄王在被刺殺失敗後,一直下落不明,本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于瑾倒是沒想到,離少會對他解釋這些,他一點也不在意。
「本王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不過本王有點好奇,你是為了什麼要對付玄王,你們應該是沒有利益衝突吧?難道他礙了你的生意?」于瑾傾身向前,坐好為他倒了一杯酒。
「當然不是,和那些都無關,本少就是得對付他。」離少拿起了那杯酒,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看著酒,似乎在想什麼。
「看來你們結怨很深啊,本王就不多問了,喝吧,不醉不歸。」于瑾拿起酒,敲了離少手上的酒。
「不,本少和他,沒有什麼恩怨。」離少勾起一抹微笑,沒有再說下去。
于瑾也沒有問,又喝下一杯酒,陶侃道:「沒有恩怨都能被你這樣害?那本王是不是該小心點了。」
「你放心吧,本少是絕對不會害你的,誰讓我們是那種關係呢。」離少笑得很妖嬈,任哪一個男人看到都會心癢。
「本王和你只是朋友關係!」
于瑾趕緊澄清,分不清是醉,還是激動,臉微微漲紅。
他剛剛居然有了可怕的衝動,真是個危險的男人。
過了兩天,夜御非向皇帝呈報,葉心和謀害他的這件事無關,葉心被下令無罪釋放。
至於強加的殺人罪,夜御非也向官府施壓,輕鬆擺平。
葉心再幾天就會被送回府,但除了夜御非的人,沒人知道葉心重傷的事。
葉心會回府的事,也傳遍了貞侯府。
李夜蘭當然是恨得牙癢癢,就是她把葉心送去的乞丐窩。
她本來想把葉心扔在那裡等死,還故意放出消息,想吸引不法之徒,搞死葉心。
當得知葉心被以殺人罪押進大牢,李夜蘭更是拍手叫好,也不管會不會影響到貞侯府的名聲了。
只有葉心死了,她才能將葉言扶為嫡子,承繼貞侯府。
所以,李夜蘭知道葉心又沒死成後,真是氣到不行。
這時候,李夜蘭也收到了一封來自後宮的密信。
看了那封密信後,李夜蘭像是收到什麼貴重的禮物,笑了起來。
容兒進了帝都城,也順利打聽到葉心的消息。
知道葉心沒事,容兒心中的重擔也放了下來。
可是也代表,以後不能再陪在葉心身邊了。
容兒工作結束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內,心情還是很悶。
沒多久,年老的侍女也走進房間,對她交代道:「容兒,明日妳去做一件能看的衣裳,主子指定妳同他入宮,參加五日後的宴席。」
「是,明白了。」容兒轉了過去,微微蹲身。
「妳怎麼這副不開心的樣子?妳可別忘了,是主子看上妳,才好心收留了妳。」年老的侍女皺起了眉,認為容兒不知好歹。
「容兒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掛念起了家裡的人。」容兒低下了頭。
年老的侍女愣了一會,走上前來,按住容兒的肩。
「無論如何,妳都要切記,自己是別人的奴才,不可以被兒女情長影響,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要有那麼多話,知道了嗎?」
「是,知道。」
容兒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在關心她。
她也很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還掛念不下葉心。
容兒只求,沒有了她,葉心能過得好好的。
兩天過去,葉心還是昏迷不醒。
葉心感覺身體很沉重,像掉進水中,一直慢慢往下沉,難以呼吸,幾乎快要窒息。
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微弱的光從很遙遠的水面透進來。
沒多久,遠遠的有一個人,跳入了水中,往她伸出了手,慢慢靠近。
她想要抓住那個人的手,卻無力伸出手。
最後,她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和原身一模一樣。
那個人朝她微微一笑,眼神飽含哀傷,像是在對她說什麼。
當葉心聽清楚她說了什麼,身體也被一股強而有力的手拉了上去。
“對不起,但是——拜託妳了。”
她慢慢的清醒過來,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間。
腦袋糊成一團,身體痛得不得了,就像當初她剛從原身身上醒來一樣。
葉心艱難的抬起手,漸漸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看到傷痕累累的手,只感到了納悶。
她應該是被殺死了才對,怎麼又活過來了。
而且從身體的狀態來看,她還是在原身的身體內,沒有再穿越到別人身上。
她勉強的坐起來,拉開衣袖,手臂上全是大小不一的傷疤,但已經淡去許多,身體除了疼痛,也沒有感覺有哪裡不舒服。
看起來,應該是受了誰的悉心照料。
她已經不明白了,到底是誰救了她。
夜御非又怎麼沒對她下毒手。
好不容易,再一次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沒想到又沒死成。
葉心按住頭,想起了聽到的那一句話。
那是原身對她的請求,也是再一次把遺願託付給了她。
她苦笑了起來,心情很複雜。
看來,她真的是為了圓滿原身的遺願,才來到了這裡。
原身想逃避的心情,她真的感同身受。
可是,她又怎麼不想拋下這所有,給自己一個好死。
這不是屬於她的一切,也不是她的世界。
為什麼,是她得面對這些事,受那麼多的折磨。
她的雙手發抖,最後又穩定了下來。
最後,她還是沒辦法自暴自棄。
如果說這就是她的命,那麼在實現原身遺願之前,也許真的死不了。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再想下去也無濟於事。
既然都活下來了,就只好再努力撐下去了。
這也算是,讓原身能放心去投胎吧。
葉心放下了手,疑惑的看看所在的房間。
這房間擺設很簡單,除了床,就只放了各一張桌椅,看起來應該是客房。
不管是床還是桌椅,從色澤看來用的都是紫檀木,又有精工雕琢過,不是普通人家會出現的傢俱。
她坐到床邊,想下床看看這裡是哪裡。
幸好身體的疼痛,只是躺太久造成的僵硬,不是真的有哪裡傷到。
她扶住牆壁,逞強的站了起來,正想出去看看,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她抬起頭一看,發現是沒見過的人。
他身穿太醫院的服裝,應該是個太醫。
那個人正是凌太醫,看到葉心醒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一連照顧了她好幾天,她病況時好時壞,差點就要逼瘋他了。
夜御非還沒事就會來看看,順便給他施加壓力。
凌太醫真心覺得,葉心死了他一定會被拉去陪葬。
「妳剛醒來,還是再回去休息一下吧?不要這麼急著走,妳有什麼萬一,我可沒辦法向他交代。」
凌太醫無奈的摸摸鼻子,想要不要先讓人去告訴夜御非一聲。
葉心站在原地,疑惑的打量他。
「⋯⋯是你救了我嗎?」
「妳可以當作是吧,不過我只是受人命令,要說的話,真正救了妳的人,是夜⋯⋯玄王殿下。」
凌太醫咳了幾聲,趁她還沒反應過來,轉身攔了一個小廝,要他去告訴夜御非她醒了。
葉心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是夜御非救了她。
夜御非這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到底在想什麼。
凌太醫怕她跑掉,快步走到她面前,指了不遠處的椅子,催促道:「好了,妳快先坐下,我替妳把脈,看恢復得怎麼樣。」
「沒關係,不用了,我可以照顧自己。」
葉心搖搖頭,只想趕快去弄清楚,現在是什麼處境。
夜御非那樣的人,不可能會白白救她。
凌太醫擋在她面前,沒好氣的道:「那可不行,剛剛不是說了,要是妳有個萬一,我可交代不了。行行好吧,妳不考慮自己,也得想想我啊。」
他可是為了照顧她,都沒怎麼睡好。
她不道謝不打緊,還急於走人,也太不把他當作一回事了。
凌太醫突然想到,夜御非會對葉心這麼在意,搞不好就是,他們都是同一種人。
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想到別人。
葉心愣了一下,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夜御非不把人當一回事,要是她堅持己見,說不定會害到他。
再怎麼說,好歹也救了她兩次。
她嘆了一口氣,還是妥協了,乖乖走過去坐好。
葉心的身體好了大半,凌太醫也真正放下心了。
「現在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多進補就好,妳的恢復能力真的很不錯,兩次都沒事。」凌太醫忍不住讚嘆。
說真的,連他都沒想到,她能恢復得這麼快。
聽到這話,葉心訝異的抬起了頭。
「容兒說的太醫就是你?」
「什麼?」凌太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上次得了風寒,也是你治好的嗎?」葉心又問了一次。
「那又怎麼樣嗎?」凌太醫皺起了眉頭。
葉心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說真的,她還是不太相信。
那次,居然也是夜御非出手救了她。
這救了她又要殺她,殺了她又救了她,夜御非到底在想什麼。
遇上夜御非,葉心感覺腦袋都不夠用了。
看來,她在實現原身遺願之前,得想想要怎麼做,夜御非才不會想再殺她了。
否則,她再怎麼命大,都不夠死在他手上。